武尽苍茫 第三十四章 E级武者

夏日迟暮，秋意渐起。

雷蒙醉心修炼，专志不移，浑然不觉开学之日已近。

“呼……”

雷蒙闭目轻吁口气，整个身体似乎瞬间轻了一截，双腿稍稍弯曲，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弹簧台向上弹起的力道峰值。

紧接着，升至最高点的弹簧台开始下落，雷蒙深吸口气，双腿亦随之自然伸展，身形下沉，当弹簧台下缩到最低点再次开始上弹时，双腿同样再次弯曲……

如此反复起伏，脚掌始终不离弹簧台面，十趾微曲如爪，每根趾头，每寸肌肤，都自行捕捉着弹簧台反馈而来的每一丝细微力道，动向，而身体亦第一时间予以本能般的反应，或抵消，或缓解，始终保持着弹簧台和自身的动态平衡！

与此同时，雷蒙双手拢成八字置于腹前，掌心向下虚按，如拘气球，事实上，他也的确在拘着一颗气球，一颗血气球！

肚脐之后、两肾之间的下丹田部位，在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微妙观照中，一团和煦热感翻滚不休。

每一吸气下沉，热感登时膨胀一圈，大若拳头，鼓荡欲裂，似欲爆散充斥四肢百骸；

反之，每一呼气提腹，热感亦随之收缩，小若鸡蛋，又如幽邃漩涡般源源吞吸四肢百骸汇聚而来的丝丝热流。

如此一呼一吸，一吞一吐之间，雷蒙全身心沉浸在初步把握自身气血节奏的无穷乐趣中，不可自拔。

砰！

水底一声闷响。

一股微弱的震动第一时间沿着一层层合金簧圈飞速传递到弹簧台面，瞬间给雷蒙的脚底捕获。

“水中悬浮物！”

念头一闪，如清泉石上流，泉过无痕，而心如磐石，巍然不动。

下一瞬，层层叠叠的剧烈振荡紧随在第一股微弱震动之后，一波接一波的传至弹簧台上，整个弹簧台大幅度摇摆颠簸起来。

雷蒙的身形却抢先一瞬像不倒翁似的晃晃悠悠、旋转跌蹉起来，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每一下晃动跌蹉都会妙到毫巅的化解一波摇摆颠簸。

直到水中悬浮物撞击的余波散尽，弹簧台重新恢复缓和的弹跳起伏，雷蒙依然稳立台上，升降自如，呼吸均匀，且对丹田气感的把握从未有片刻中断！

“我似乎有些明白，当初凌锐对战黑崎狂夫时所用的缓冲桩的大致原理了，其实所谓缓冲桩，就是弹簧桩的诸多演变化用之一……”

尽管当初凌锐的缓冲桩在黑崎狂夫的空手绝技面前败下阵来，但那非同一般的防御力，还是令雷蒙印象深刻！

虹影乍闪。

赤忆彤赫然现身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处，凝目巡视一众学徒，见到绝大多数人都能立在弹簧台上久久不落，其中三四人面对水中悬浮物突如其来的撞击振荡，犹自游刃有余，应对自如，不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当视线聚焦到雷蒙身上时，她忍不住轻轻一叹，即使她如何看这个心思诡诈的学徒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弹簧桩已先其他人一步趋于大成，气感纯熟，有资格开启下一阶段的修炼了！

毕竟，其他方面可以作假，唯独呼吸深度及节奏做不得假——这是初学者赖以贯串气感的核心一环！

而在场众学徒，或许还有不下三人在弹簧台上的平衡状态不输于雷蒙，但在呼吸一环却远远逊色于雷蒙，至多只勉强摸到气感的边缘。

犹为可叹的是，雷蒙取得如此显著成果并非是因他的资质有多好，甚至相较于比他大了两三岁以上的同伴们，他原本的气血强度不仅不占优势，反而屈居劣势！

如今他后来居上，先一步弹簧桩大成，除了一定的悟性之外，他那股专志不移，持之以恒，一整个暑假如一日的热诚和毅力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与他相比，其余学徒修炼中固然也相当刻苦，却多少有些相形见绌。

最让赤忆彤可气的是，其中两个男学徒修炼了一个暑假，气血强度竟然不增反降，明显是空闲时间酒色过度，不知节制的结果。

这种人，做后勤都嫌不靠谱！

摇了摇头，赤忆彤正准备叫雷蒙过来，忽然眼中闪过若有所觉之色，暂缓开口。

呼……

一阵疾风凝如气箭，刺破重重空气波纹，射向雷蒙背心。

“又来？！！”

轻叹声中，雷蒙也不睁眼，就这么轻轻旋身，便让气箭擦身而过，狠狠射在前方的那位学徒的背后，将他击得抛飞出去，满脸郁闷的在安全绳下荡着秋千。

不怪他没脾气，实在是过去的四十多天里，他已经被类似的突袭折腾习惯了，风吟语的心眼儿可不大，一旦开口得罪了她，接下来就得面对无休无止的气流骚扰了。

而且这段时间，风吟语的风遁能力进步极快，除了雷蒙，恐怕再没人受得了她！

果然，气流盘旋，再次化成如有实质的气箭向雷蒙当胸射至。

雷蒙不退反进，在弹簧台上跨前半步，猛地仰身一下躺倒在台上，再次避开气箭的攻击。

气箭不甘就此服输，接连不断的从各个方向袭向雷蒙，给他或侧闪，或下蹲，或上跃，在这方寸之地闲庭信步般一一躲了过去。

在这种气感吞吐的奇妙状态下，雷蒙只觉浑身肌肤、毛发的感触灵敏了两三倍，无论风吟语所化的气箭从哪个方向袭来，箭头前扩散的空气波动都会被雷蒙提前一瞬了然于心，从而判断出气箭飞射的轨迹……

“难怪当初凌锐和黑崎狂夫对决时，二人的反应力和控制力明显超出了普通人的两三倍以上！”

嗖！

气箭愈发凝实尖锐，速度激增，乃至破空发出厉啸，气浪翻滚。

雷蒙紧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若有若无的精芒一闪而逝，一记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了气箭的箭头侧脊上。

蓬！

气箭应拳而崩，倒卷出去，化作风吟语曲线起伏的娇躯落在一个弹簧台上。

“怎么可能？！！”

风吟语不可置信的看着雷蒙，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风遁形态竟会被他普普通通的一拳轻松破除。

同样见证了这一幕的众学徒也惊讶不已。

雷蒙凛然不屑：“其实很简单，你的风遁气箭说到底也不过是物理攻击而已。既然是物理攻击，就跳不出诸多物理定律，其中一条便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所化的气箭能够对我的身体施加冲击力，那么我的身体自然也可以对气箭实施反击。”

“只是当气箭过于松散时，我反击的力量大部分都落了空，而一旦你的气箭足够凝实时，固然可以大大加强冲击力，可同样，我的拳头只要力量够强、速度够快，也可以击得构成气箭的气流剧烈震动起来。”

“当气流的震动频率超出你风遁能力的控制范围时，你的风遁能力就会短暂失效，使你不由自主的变回原形！”

风吟语闻言默然无语，双手悄然握成拳头。

这段时间以来，她在老师、师姐的教导下，对自己风遁形态的掌控力与日俱增，将一众学徒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她还很有些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没想到今天突然就给雷蒙窥准破绽一举击溃！

霎时间，风吟语满怀的傲气像是被一柄尖锥无情戳破，一眨眼便漏了个干干净净！

赤忆彤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不由暗暗苦笑。

原以为风吟语突飞猛进的风遁能力会给雷蒙当头一棒，狠狠打击一下雷蒙的心气，让他因弹簧桩大成、气感纯熟而生出的傲气灰飞烟灭。

哪想到现实刚好反了过来！

雷蒙对气感纯熟所带来的灵敏触觉和反应力的运用得心应手，并凭着优秀的战术头脑，精准无误的分析出风吟语风遁能力的缺点，从而抓住时机一拳击溃了她，成功赢得了一次越级挑战！

没错，这是一次越级挑战！

赤忆彤果断扬声道：“雷蒙……风吟语……你们俩跟我来，其余人继续训练！”

风吟语俯身一扑，化作一阵轻风吹到赤忆彤身后又重新现形，恭恭敬敬的跟着她向外走去。

雷蒙没有像之前那样借助安全绳滑到平地上，而是在弹簧台上就随手解下安全带，然后借着弹簧台上弹的力道向左前方那个弹簧台跃去，接连踩着四个无人的弹簧台，轻松跨上了平地，三步化作两步追上赤忆彤。

其余众学徒看着三人的背影，一齐沉默下来，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二师姐叫走雷蒙和风吟语的含义。

风吟语还自罢了，毕竟是赢在起跑线上的异能者。

但雷蒙不同，他是与大家一般无二的普通人，初上弹簧台时的表现比在场大多数人都有所不如，却出人意料的先后两次独自一人破除风吟语的风遁能力，能众人所不能，现在更完全一骑绝尘，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一时间，众人无不心头沉重，压力倍增。

西维亚拨开被汗水黏在额角的蓝色卷发，看着雷蒙的背影张了张嘴，欲呼又止——她直觉感到，今日之后，她离雷蒙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望不见雷蒙的背影。

走出地下通道，赤忆彤头也不回道：“雷蒙，如今你彻底掌握气感，证明你身体和精神的力量都达到一定强度，由此带来倍加灵敏的触感和反应力也运用自如，足以让你的身手一跃而与经过战火锤炼的老兵比肩，已经可以称为E级武者了！”

“风吟语的风遁能力每次化风持续时间超过一小时，每日化风次数超过十次，显然是成熟期的C级异能，甚至在C级能力中也算中等偏上……可你却轻易败在E级的雷蒙手上，可见实战能力和战术素养还有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