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尽苍茫 第十三章 格斗者

州立大学体育馆。

巴达尔带着拳击社十多个精英，气势汹汹的一路直扑空手社驻地。

黑色弹力背心下，高高坟起的肌肉条随着双臂的自然摆动，正在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小幅度震颤着，按照他现在的步伐速度，会在到达空手社驻地的同时完成战前热身。

这是巴达尔自上任拳击社长手里继承的小技巧，亦是他赖以战胜诸多劲敌的秘密手段之一。

空手社的新社长黑崎狂夫，值得他严阵以待！

一路上所有参与体育活动的学生都对这群整齐划一、默然前行的黑背心侧目而视，犹其是看到他们心脏部位纹着的那个偌大的红色拳头后，忍不住一阵阵窃窃私语，那就是拳击社的标志，热情而有力，栩栩如真的进攻状更是充满挑衅。

一部分人眼神一亮，隐约猜到他们要干什么，当即拉着同伴远远跟上，一副等着看热闹的兴奋模样。

砰！

漆木大门猛地甩开。

巴达尔保持着劈腿的凶猛姿势，目光像刀子般破空斩向训练室里的空手社众人。

训练室的空间很大。

左侧布置着一排排沙袋、木人桩、杠铃等器材设施，右侧则空荡荡铺了一地的橡胶垫，而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青年运动会的奖牌证明了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实力深厚的学生社团。

奖牌和大门之间，坐落着一个八角格斗擂台，黑红相间的色泽充满肃杀意味。

此刻，擂台前的空处，近三十个身着白色武士服，系着丝绦腰带的空手社成员，正排成三列，负手跨立。

而他们的正前方，一个身材匀称的青年挺立如松，盛气凌人。

即使听到背后大门狠狠摔在墙壁上的巨大响动，青年犹自不为所动，鹰隼般的目光先在空手社众成员脸上巡视一圈，冷喝道：“没有教练或社长在场时，学员不得私作搏击练习……这是近代以来空手场馆的铁律，你们不知道吗？”

“从今以后，我不希望看到类似的低级错误！”

直到所有成员大声回应，青年这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直面巴达尔等拳击社成员。

看清青年左胸所纹标志的一瞬，巴达尔不禁眼神一缩。

黑色圆底里，两只交叉而立的空白手掌，是空手社的通用标志。

但青年胸前的标志里，交叉而立的两只手掌下，还多了两个东大陆古篆字！

“刚柔！”

巴达尔重重吐出这两个字。

一向对自身纯正的西大陆血统引以为傲的他，根本不屑于辅修东大陆文字，更何况是绝大多数东大陆人自己都不认识的古篆字。

他只是调查过世界各地的格斗流派，其中恰好就有以这两个古篆字做附属标志的格斗流派，刚柔空手！

当然，用东大陆的话来说，应该称呼为武道流派。

空手，一个发源于东大陆扶梨半岛，有着古老历史、众多分支的强大武道流派，而刚柔空手，即使在众多分支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般的空手学徒，根本没资格在胸前的空手标志里添加哪怕一笔一划。

唯有那些得到了空手某一分支真传的学徒，在获得长辈的允许后，方能在空手标志里添上所属分支的名字，以此表明其流派新秀的身份和实力。

“看来之前对黑崎狂夫实力的设想必须要作废了，否则我会输得很惨！”

巴达尔的视线在黑崎狂夫浑身上下反复徘徊，竭力想从他的眼神、呼吸、体格、臂长、手型、腿长、脚型等等方面判断出他的优缺点。

巴达尔很清楚，自己所练的拳击虽然也是源自西大陆的古老格斗术，但自己并未得到拥有“格斗者”称号的教练的正式指导，也没有学过任何高级的拳击秘术，只是学过基础拳击，以及从上任拳击社长那里继承的几个小技巧。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击败诸多强敌，夺得拳击社长之位，更多的还是依仗自己西大陆纯正血统所赋予的强壮体格和力量。

但是仅凭这些，对上刚柔空手的新秀，基本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忽然，巴达尔发现黑崎狂夫后面一张熟悉的面孔冲自己使了个眼色，直指黑崎狂夫的腿部……

巴达尔瞬间会意，黑崎狂夫应该擅长步伐和踢打之类——使眼色那人正是空手社的前社长，他被黑崎狂夫击败并抢走了社长之位，当然会心怀怨愤，通风报信也就不足为奇，而且他与黑崎狂夫交过手，这情报的可信度很高！

黑崎狂夫年纪不大，却已在上唇中间蓄了一小撮儿淡淡的方块胡。

这是一种在扶梨半岛血统的武士间最流行的胡型，尽管往往被外人讥讽为“板刷胡”，但他们依然故我，坚决不改。

不同于巴达尔的凝重，黑崎狂夫只是淡淡的打量了巴达尔等人一眼，英俊的面庞闪过一丝不屑。

……

雨孤晴独自行走在幽美的园林里，左顾右盼，貌似在花草林木间流连忘我的眼神，却隐隐然流露出无所适从的落寞。

嗡……

手包里一阵微弱的震动让她停下了脚步，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她熟悉无比、渴盼已久的那个，让她忍不禁眼圈一红。

没有犹豫，她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大树下，接通了电话。

“小晴，离开战队，管着一群皮孩子的这三个迷月，是不是过得很不适应、不痛快？”

“还有，上次行动你受了毒伤，余毒是否排干净了？‘毒风怪’隆巴斯的能力不算棘手，却很难缠，千万不能大意……”

温和浑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扣人心扉，如兄如父。

雨孤晴抽了抽鼻子，强作欢笑道：“我的斗气段位您还不清楚么？”

“那点儿余毒能让E、D级别的普通战士在病床上躺足一个迷月，可对我们这种C级格斗者来说，只要每天按时运用斗气辅助药物排毒，五六天就能彻底痊愈……”

“那就好……”手机里的声音顿了顿，就在雨孤晴以为对方会像以往一样挂断电话而露出失望之色时，那声音愈发柔和：“早跟你说了，东大陆传承的真气体系在防护力、恢复力上颇有独到之处，而且以你源自东大陆的血统和文化，显然与真气系统的亲和度更高。”

“如果你修炼的是真气，那点儿毒伤恐怕用不了一天半日就能复原……”

雨孤晴抹了抹眼角，“我们女人的体质天生就比男人差了不少，如果不选择爆发力、杀伤力相对更强的西大陆斗气体系，我又如何与那些男性****高手争锋？”

“你啊，就是喜欢争强好胜！”手机里那声音隐隐透着的赞许和支持，让雨孤晴甘之如饴，“争强好胜不是缺点，无论作为战士，还是一名格斗者，坚韧不拔的斗志都是你不断变强的最佳动力……”

但接着语气一转：“不过……争强，不是无谓的逞强；好胜，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惨胜！”

“一个战士要熟悉战术，而一名指挥官除了战术素养，还要具备一定程度的战略眼光，首先就得学会从全局层面考虑问题，学会衡量得失、做出取舍……”

雨孤晴听着这越来越语重心长的说教，剑眉渐渐紧锁，终于忍不住抚了抚额，求饶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啦，不就是学会妥协嘛……今后我保证绝不鲁莽，你们妥协完了给我下命令，无论多难理解，我都坚决执行！”

“你呀你……”手机里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显然也知道以她的火爆性子，能做出这种承诺已经到了极限，而且她一向说到做到，没必要强求更多。

三个迷月的流放雪藏，果然没有白费！

一个战士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远离了军营和战场，再也闻不到早已融入生命的热汗和血腥，硝烟和杀机，犹其还被困锁在校园这种象牙塔里……

“很遗憾，你还不能立刻归队……”

雨孤晴神色一急：“为什么？”

“不是刚说过要坚决执行命令吗？”

雨孤晴破涕为笑：“难道是潜伏任务或秘密外派任务？”

“都不是！”

听筒传出的声音让雨孤晴愣在当场，“你还真当我之前的说教全是废话啊？”

“你是C级格斗者中的精英，作为一个特战队员，已经绰绰有余，下一步就该学会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指挥官！”

“与此同时，你尝试晋升B级格斗者的事，也要提上日程，毕竟，以一名B级能力者为主、数名C级能力者为辅的特战小队，才能真正独当一面……”

“而且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唯有B级，甚至A级能力者才能帮助到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分别，我也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既希望孩子幸福快乐的长大，又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最完美的那个，能够替自己分担压力，继承自己的志向和事业……”

雨孤晴静静听着，心里沉甸甸的。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立军令状，电话那头就又换上了另一副口吻：“记住，特战指挥官与常规部队的基层军官完全不同，特战队的战场无处不在，海上，丛林，民居，商贸中心，甚至市府大楼。”

“同样，特战队的敌人也无处不在，掩护身份无所不包。”

“一个合格的特战指挥官，正是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群里，准确寻觅出化妆潜伏的目标，并带领自己的小队迅速解决目标，尽量避免非必要的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

“因此，你今后几个月的任务，就是以附属一中为重心，观察各色人群，发掘出其中所隐藏的特殊能力者的形迹，只看，只听，不说，不管……”

“我希望，年底再见之时，你已成为半步B级的格斗者，同时具备了一名指挥官应有的洞察力、分析力、判断力！”

通话结束，雨孤晴的耳边仍自余音袅袅，久久不绝，心中却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将过去三个迷月流放生涯所生的阴霾瞬间蒸发一空。

斗志勃发，体内炙热的斗气随之不断加速运行。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几乎连成一线。

一圈无形气晕自她体表扩散开去，轻飘飘落向她肩膀的树叶，噗的一声，凭空化作一蓬绿渣溅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