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微风带着夏季特有的闷热气息,在这城墙上打着转,它们似是从城外跋涉而来,绕着士兵的身子便撒了欢。qiuyelou
这都城的城墙上,士兵们站的笔直,可那半眯半眯的眼睛,却又显示出,他们此刻似乎有些乏了。
城外的小贩叫卖声合着来往百姓的脚步声,人声嘈杂,却在下一秒被那重重的车轱辘声给一口气吞下。
那茶摊的小二,正数着手心里的铜板,就听得这巨大的声音从城外远些的地方传来。
他小心的将这铜板收好,上身探出了那个小小的茶摊,好奇的往着那方向瞧去。
先入眼的是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从远处看去,浩浩荡荡,瞧那规格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特别是这几辆马车的中间围着的那辆,帷裳吊栏,珠宝挂件。
用他这双在这里瞧过无数达官贵人的眼睛来看,这辆车队可真不是普通人物。
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在这几辆马车的周围,是紧紧跟随着的士兵。
穿着铁甲,脸上的神情严肃,手上紧握着武器。
吓得他连忙把上身一收,缩回了自己的摊位里去了。
可纵是这样,好奇心却驱使着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估摸着才过了几秒,他便只听得这一路车队来了城门,马蹄声开始原地踩踏。
“来者何人。”说这话的,想来是今日值守在城门处的守城官。
“边境江家副将,得皇上旨令,护送赵国来使。”
这声音倒是有些陌生,只能隐约听得见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说话清晰。
那外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一会,等声音再起时,便是那守城官有些激动的声音。
“原来真是江家的大人,既如此,快些入京吧。”
那停在原地的马蹄声,重重踩了几下,便又复往前行。
车轱辘声卷着这浩浩荡荡的马车,和那些士兵的脚步声,进了这座面上繁华的都城。
茶摊的小二听得马蹄声越发远了,才仗着胆子探出了他的头,瞧了瞧外面。
可也就瞧得见这车队的背影。qiuyelou
这车队一路往皇宫驶去,路上行人皆躲在长街两侧,驻足侧看。
瞧见那车队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马上,端正着身形,右手谨慎的摸着自己腰间的长剑,面上还四处张望。
等到了宫门,他伸了左手,止了士兵步伐。
然后翻了身,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个金线勾边的令牌。
“在下江家副将奉旨,特地护送赵国来使进京。”
那守卫的士兵先是将他上下瞧了瞧,复得接过了令牌,见的确是皇上的召令。
连忙敛了身形,缩到了一边。
“虽是得皇上旨令,但这马车可不能进去,请车里的来使下车步行。”
说这话的是那青年男子,可等了会,见其他马车里的奴仆,来使都下来了,可中间那辆马车,却始终不见动静。复得又说了一遍。
“还望来使下车。”
“行了行了,下车就下车呗。”那中间的马车里传出个女声,声音动听清爽,说话的语气却有些飞扬跋扈。
那青年男子没再说话,低着头。
那里面的女子掀了帷裳,鹅黄色长裙上绣着些极小的飞鸟,面上柳叶眉脂粉香。也不需要奴婢在旁扶着她,下那马车,而是提着裙摆便从马车上斜着跳了下来。
这下是让那大吴的百姓,皆瞠目结舌。常听人说顾家的大小姐,做事不爱遵循礼数,可这么一瞧,这赵国的来使反而更是不像个女子。
那青年男子见来使都已下来,便点了点头。“请。”
他面上的眼眉也不见动一下,这赵国民风淳朴,纵是女子也爱骑马打猎,更不用说从马上跳下来的这区区小事了。
等这一行人进了宫门,过了宫道,到了平日里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时。
这男子又向随行的公公点了头,这公公才连忙往那高处的宫殿处走去。
就在这等候皇上召见的时间里,那女子拢了拢头发,抚平了身上短衣长裙的褶皱,又敛了敛之前张扬的模样,硬是瞧着像个知书达理的小姐。
“宣,赵国来使进殿。”
那公公一路小跑到了大殿外,尖着嗓子,对着下面那行人喊道。
李煜樯听着殿外那常年不见有所改变的嗓音。又瞧着这殿里日复一日的低头静默。
竟生了些落寞。
可也不过一瞬罢了。
那殿外便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等走的近了,那几人又如所有人一般跪了下来行了礼。
“起来吧。”李煜樯的脸上挂了笑意。
“大吴皇上,在下带着我们赵国君主的心意,特地来此,此次我赵国的二公主也跟着前来了,曾听闻大吴锦绣河山甚是美丽,所以不请自来,还望大吴皇上不要见谅。”
李煜樯听此,将视线投到了那殿下的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身上。
“赵国使者既然来了我大吴,我大吴自然会尽地主之谊,只是今日你们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下去休息,等过几日我大吴自然会替你们接风洗尘,大办宴席。”
“谢大吴皇上的安排。”那女子终于抬起了头。“此次来贡,我国不仅带来了许多的贡物,还特地带来了舞女想要给皇上献上一舞。还望皇上不要嫌弃我国的心意。此次来贡我国延后了时间,便是因为贡物难寻,舞曲难跳。”
“赵国还真是有心,既如此,那就宴会上瞧瞧吧。至于贡物,宴会上再上贡吧。若无事,就退下让李珐带着你们去休息吧,来前,他还唤了人特地打扫了宫殿。免礼起身,去吧。”李煜樯说完,身旁的李珐便点了头,下了高台走到了赵国来使的身边。
“谢大吴皇上。”那赵国二公主起了身,带着自己的仆人和使者跟着李珐就下了殿,往另外的宫室方向走去了。
一时间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突然空了一块。
而那青年男子仍然跪立在那里,不见起身。
“这是江家的副将吧,起身吧。”
那青年男子提了下摆起了身,深黑色的上衣配着他不见笑意的脸,倒让李煜樯有些不适应。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微臣姓江名景才。”江景才声音低沉,说的话也是一板一眼,“皇上,微臣有事要说。”
“说吧,何事?”
那江景才抬起了头,瞧着高位上的那小皇帝,眼色里倒没有什么轻视,反而很是严肃。
“此次一路前来,微臣发现这次的赵国与前几年来贡时有些差别。言行举止都似带了些轻视。”
李煜樯倒是没觉察出来什么,于是将这问题又甩了回去。“那依爱卿的想法,此次的反常是为什么呢?”
“微臣不敢说。”江景长又是生硬的回了话,然后便连忙低了头。
“说,有什么不敢说的,朕又不是昏君,若真的是被你发现了什么问题,不说才是欺君。”
“既如此,那微臣便说了。前几年这赵国来贡从不会延迟时间,更不会将贡物留到后几日来上贡,按照惯例,理应今日行三跪九拜礼,皆唱贡。可是这次却不提贡物有些什么。”
李煜樯听着,觉得他讲得很是在理,然后便听得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依微臣之见,前十几年先皇仍在时,曾御驾亲征打败赵国,可这赵国到最后也只是愿意每三年来贡一次。这些年,赵国兵力逐渐强大,微臣在边境巡逻时,就不止一次瞧见过赵国的暗探。而我国...在他国看来,皇上尚显稚嫩,此次赵国故意延迟来贡日期,微臣担心,她们此次前来,是带了野心的,还望皇上多些提防。”
这朝廷之上的官员皆注目着这江景才,一时居然没人开腔。
“江爱卿说的话很是有理,呵,朕说过,朕不是昏君,你莫不是以为,说朕稚嫩,朕就会怪罪于你?呵,好了,朕知道了,你先早些休息,等空了,如有事,再来找朕便是。”
“诺。”
姜仞潜站在文官之列,安静的瞧着那江景才行了礼,退下了朝。
这男子还真是一心为国,当着这么多官员的份上,就能说出皇上稚嫩的话,还好李煜樯是个明君,不然,怕是得不了好处。不过这样的人,若是能帮着他帮着李煜樯做事,那不知又能成了多少大事。而他今日朝廷之上的这一席话,不知道又会不会落入有心人耳里,做些坏事。
这朝廷之上心怀自己想法的官员,除了那姜仞潜,还有那李亲王的暗线。
那暗线正躲在各位文官的身后,他低着头,藏在袖里的手有些哆嗦,这江家的人,怎么一来就说些这种事,等会下了朝可得赶快给亲王传书,让他心生警惕,暂时离那赵国之人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