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官威

鬼道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际的宝剑，只要朱慈焕一声令下，自己便一剑砍下柳敬宣的项上人头。但是朱慈焕的双膝却跪了下来，口中念道：“草民王士元拜见知府大人。”

见朱慈焕躬身跪倒，鬼道及其身后众人都不由得一愣。程启然则紧随其后，叩头拜服在地：“草民程启然拜见知府大人。”

朱慈焕见鬼道等人还在愣磕磕站立当场，厉声呵斥：“尔等想要造反吗？”

朱慈焕的怒喝还真有效，鬼道等众人强压怒火，纷纷跪地叩头，口称：“拜见大人！”

朱慈焕面带谄笑，说道：“王某身后这些皆是镖行的弟兄，跟随王某多年，不懂朝廷的规矩，还望大人开恩，不要治我等的无知之罪。”

柳敬宣急忙伸双手相搀：“王员外，请起请起。各位义士也都请起。这里乃是楚敬连楚员外的私宅，大家不必拘礼。”

朱慈焕今日过府本来是要与楚敬连商议如何联络各地豪杰举事大计的。不想扬州知府柳敬宣在此，这大大出乎朱慈焕的意料。刚才与楚敬连起争执，即便当场废了楚敬连，那也不过是江湖事，当然最后还是江湖了。但如今碰上了官府中人，此事便变得棘手起来。如果鬼道当场杀了柳敬宣，自己便难以在扬州城，甚至是江苏道立足。自己从福建被官府撵到了北京城，如今又仓皇逃到了扬州府。如此下去，没有立锥之地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楚敬连见宣厅内的人有些多，便吩咐下人撤掉刚才的圆桌，换上十六个雕花几案，重新摆宴。柳敬宣自然坐到正中主席，萧让、楚敬连依次而坐在西首，朱慈焕、鬼道等人则依次坐在东首。不一会儿的功夫，酒宴重新摆上。下人们陆续悄悄退出宣厅。

此时的朱慈焕早已没有刚才的那股傲慢神色，两眼盯着眼前的佳肴，意兴阑珊。鬼道、程启然等人皆默默无语。

柳敬宣、萧让则心照不宣、相顾无言。

沉默了片刻，楚敬连举起酒杯，冲着在场众人说道：“今日来我楚府的人皆是客，不才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举杯，朱慈焕微笑说道：“多谢楚员外。”说罢，一饮而尽。

又是一阵沉默。

程启然手摇鹅毛大扇，冲着柳敬宣拱手一礼，说道：“草民程启然，早就听闻知府大人在高邮之时便爱民如子，官声甚旺。如今到任扬州，更是不顾生死，力退洪水。像您这样的清天大老爷，是我等百姓之福，万民之福啊！”

柳敬宣微然一笑：“程先生过誉了。为国为民，乃是为官者的责任，责无旁贷，没什么可以夸耀的。”

鬼道一双赤红如血的双眼，瞅了柳敬宣一眼，心中暗骂：“狗官，且让你多活一时。迟早贫道会撕下你虚伪的面目，割下你高高在上的头颅。”

朱慈焕觉得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便望了一眼门外，随后问道：“敢问楚员外，这厅堂之外那幢高耸入云的阁楼，所唤何名？”

楚敬连微然一笑：“此楼名曰擎天楼。”

朱慈焕的眼睛一亮：“原来它就是赫赫有名的擎天楼，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今日让我等开眼了。”

楚敬连摇了摇头：“三爷谬赞。不过是座普通的书楼，着实不敢担此高耸入云、赫赫有名之辞。”

朱慈焕眯缝了一下眼睛，轻声问道：“可否让我等上楼一观？”

楚敬连又饮了一杯，朗声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今日大人在此，多有不便。改日楚某一定亲自带三爷楼上一观。”

楚敬连眼见朱慈焕在柳敬宣的面前毕恭毕敬，再无刚才那般强横无理、不可一世的面容，心中不知多么痛快。

朱慈焕见楚敬连一口回绝，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萧让突然举杯，冲着朱慈焕说道：“在下萧让，敬三爷一杯。”

朱慈焕急忙举杯，谄笑说道：“萧大人，草民不敢当，请！”说完喝干了杯中美酒。

萧让眉头微扬，缓缓说道：“王员外，人人称您为三爷，所为何故？”

朱慈焕笑容顿凝，瞬间脸上笑意更浓：“不瞒萧大人，草民在家排行在三，如今一大把的年纪，故此别人都尊称我一句三爷。”

萧让微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门外一名小厮再次进入厅堂，在楚敬连的耳边耳语了一番。楚敬连对小厮轻声吩咐了几句。小厮转身离开了宣厅。不一会儿的功夫，宣厅的门外走来一名一身黑衣，年轻的刀客，南宫璀云。

南宫璀云今日在府衙值班。他知道柳敬宣与萧让都去了城外的楚府，故此不敢稍离府衙半步，生怕有人找柳敬宣。见到信炮，城西的探子飞马进城，报告给了南宫璀云。那信炮乃是柳敬宣身临险境的暗号。南宫璀云不敢怠慢，领着一帮衙役，飞马赶奔楚府。来到楚府，南宫璀云便向门房说明了来意，得知柳敬宣及萧让在楚园的宣厅饮宴，这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南宫璀云走入宣厅，来到柳敬宣的面前，单腿打千，躬身施礼：“卑职参见大人。”

柳敬宣见南宫璀云赶至，十分高兴，轻抬云袖：“起来吧。南宫捕头，请快快入座。”

楚敬连此时已经让下人又搬来一张几案放在自己的身边，并请南宫璀云坐在自己的上首。南宫璀云坚辞不受，执意坐在楚敬连的下首。二人退让再三，楚敬连只得回到自己的座位。

南宫璀云坐定，扫视四周，突然与一双赤红如血的眼光碰了一下，心中寒意陡生，右手下意识握紧了腰际的墨渊。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同样闪烁野兽一般的光芒，既兴奋且贪婪。

楚敬连看在眼里，微笑道：“南宫大人与仙长相识不成？”

南宫璀云摇了摇头：“不认识！”

鬼道的脸上闪现一丝轻蔑，喝了一杯酒，然后淡淡说道：“贫道也不认识这位少年英雄。不过楚员外如不弃，可否引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