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书生的水墨修行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承担责任

赵辉晖是带着失望返回的。

京畿并未被攻破，原因却是双方面的。

首先京畿作为士大夫们最后的堡垒，他们的确是豁出去了。

另一方面则是义军之中人心不齐，这么庞大规模的义军如何维持？由谁来提供后勤？

为了这事，很多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而赵辉晖在见到这种情况之后就知道‘竖子不足为谋’，干脆利落地决定带着部众返回了。

他很清醒地判断，接下来相比起攻下京畿这种事情，还是保证家乡的安全最重要。

然而当他回到墨州才发现……好家伙，那皇帝赢骅一家三口带着几个伺候的太监竟然已经在墨山上等候着了？

这是被偷家了？

显然不是，赵辉晖醒悟过来，能够在墨山上落脚，这必然是老祖宗的安排啊。

只是赵辉晖依然感到茫然，这乱世之中他究竟该如何自处呢？

就算有心救赎，却只能自扫门庭雪，这种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他分的很清楚，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事，在周全家乡父老的前提下再论其他。

……

赵以孚在这个时候也是化身行走在凡间。

他看到了看到了乱世帷幕的真正开启。

而一切的起始，就是那围攻京畿的义军在撤离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先下的手，渐渐地演变成了对京畿周围百姓的大肆劫掠！

许多义军没有足够的军粮返程，便只能对京畿地区的百姓下手。

于是兵过如梳，剩下一片凋零景色。

赵以孚心中有些难受，可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他回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自己若是看到这种场景会如何？

恐怕已经单人一剑站在了场中，哪怕是一剑一剑将这些贼兵都给劈了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吧！

可是现在他却显得平淡了许多。

为何？

因为他知道这片大地上必须要死掉一半以上的人！

当他看到了如此宏观的数字，再看微观的生死与悲惨，就显得不那么容易激动了。

赵以孚觉得自己视角高了，是正常的表现……

可是当他的目光又往下移动，看到了地面上上演的人间惨剧时，却又忽然间感到了紧迫感。

他发现自己并非是能够泰然处之的，只是因为无法调和眼前的惨状和‘天数使然’的死亡之数。

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人间惨状。

可是，他能接受吗？

赵以孚微微思考了一下，随后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很久远的年代曾经接触过的一些邪法。

当年他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些，可是现在……

他忽然间觉得可以用起来了。

但是如何使用？

他正在参悟大罗妙境的本体元神也分出了一些念头出来好好琢磨了一下。

然后这一琢磨不要紧，干脆就直接从参悟中清醒了过来，因为他要整活了！

他的元神分化出了更多的化身，等于是将整个凡间都纳入了视线之下。

他想要尝试，是否能够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改变。

他的化身，使用了一种很超前的手法，直接以那些惨死者的怨气为原料然后施展了一门邪术。

这门邪术被他加入了一点黑暗源力，黑暗源力在那被激发的怨气之下令那被折磨的尸体快速地变化，最终成了一种类似魔物一般的存在。

原本是一个被折磨致死的女子，可是现在却长出了四条节肢一般的触手，脸上也张开了一张占据大半个脸盘子的利口，而后向那造成她惨死的士兵狠狠扑了上去并且凶残地撕咬了起来。

那士兵在惊恐之中被撕碎，而那魔物则是横冲直撞……

甚至，更多的人开始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魔物。

但这些魔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复仇’！

它们在完成复仇之后就会立刻魂归冥府，不带一丁点停留的。

这就是赵以孚的魔法，‘死亡复仇’！

一切含冤而死的人都会因为怨气而激发变化。

而变化之后，原本的受害者就会变成施暴者，进行一段时间的凶残反击，杀死一切怨恨的目标，然后作为燃料的怨气耗尽继而灵魂归于地府。

这一套操作下来，简直不要太六。

地府得到了没有怨气的灵魂，自然是该干嘛就干嘛，可以进入快速处置环节。

而人间的正义也由被害者自己执行，既惩奸除恶，又能直接‘自己超度自己’，简直是赢麻了。

最多就是赵以孚这么操作毫无疑问地违反了天规。

但是那又如何？

就天庭那各个部门都已经被他拆了的情况下，雷部降下的天谴能有多强。

甚至辛元帅和刘元帅两位来‘执法’，是带着酒来的。

你有酒我有菜，再加三界正要发生的大变故那是八卦不断，大家自然开心得很。

就这么洒洒水一样的天谴能对如今已经是大罗金仙境界的赵以孚有多少影响？

不存在的。

而天庭又没办法再组织一次天兵围剿，所以注定了只能任由赵以孚如此施为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赵以孚积攒了一波大的，直接对整个凡间都施展了这个法术。

这个法术笼罩整个凡间的上空，一旦条件符合就会被自动触发。

而在这个法术之下，人们渐渐地对这种情况有了另一种称呼：最后的公正！

这或许是乱世之中的另一种慈悲吧，令恶者行恶之前有所顾忌。

但更大的灾难还是来了。

兵灾是一，饥荒是二，更重要的则是瘟疫。

这个世道，终究是开始面临考验了。

凡间开始大量死人。

赵以孚没有办法扭转这种局面，他只能在微观层面尽可能地给予公平。

而他的‘死亡复仇’明显符合了当下世界的运转规则，以至于他不用刻意去维持，都能够自行运转起来。

赵以孚随便用了个化身在这个法术中维持黑暗源力的损耗，本体则是来到了地府，再次找到了平心娘娘。

平心娘娘那里依然是一片安宁的景象，只是那宫殿中的灵魂聚得更多了。

东岳大帝已经离开，如今人间大量亡魂涌入鬼门关，东岳帝宫便是幽冥门户，最近压力应当是很大的。

赵以孚来到平心娘娘面前道：“娘娘，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可以开始接纳灵魂了。”

平心娘娘露出了欢喜色，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做个实验吧。”

赵以孚听了点点头，问：“不知娘娘准备如何做实验？”

平心娘娘道：“酆都已经鬼满为患，我想你是否能够先想办法解决一下酆都城中的压力？”

赵以孚问：“那什么样的鬼能够作为进入我梦界的人选？其实这也是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是筛选出特定成份的亡魂进入我梦界，还是在我梦界中直接另外复制一套阴司体系？”

平心娘娘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你那梦界如果真的能够成立，那最好就是用来安顿那些良善的灵魂。”

赵以孚闻言道：“这是为何？”

平心娘娘道：“因为接下来的世界会非常残酷，对于一切良善的存在来说都会是如同炼狱一般。”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罪者继续在人间赎罪，而良善者在你那里享受安宁。”

“直至这一次劫难过去，一切重头开始，再让那些灵魂陆续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吧。”

赵以孚听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这里成了一个‘保险箱’，专门为这三界保存希望用。

平心娘娘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随后温柔地笑道：“我和那些圣人的看法不同，圣人觉得当亘古之怨横行天地无法被消除时，只能重演混沌才能去拼那一线生机。”

“可我觉得那亘古之怨也有它的终末，那就是当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真灵能够承载这些怨气时，或者说已经不够承载时，它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基础。”

“及至彼时，便是否极泰来。”

赵以孚懂了，平心娘娘不愧是镇守六道轮回的大神，或者说她在某些方面已经接近圣人。而这番立足于轮回的理解，也的确是令人动容。

他不由得进一步探讨：“请问娘娘，如您所说，要到什么程度？”

平心娘娘道：“至少这漫天神佛，怎么也得要陨落个九成九吧。”

赵以孚闻言头皮一麻，随后知道这条路子是绝对不会被赞同的。毕竟圣人都有弟子门人，若是行平心娘娘这条路，岂不是意味着一个个圣人都要成为光杆子？

不过很快平心娘娘又道：“所以你是一个保底，有你在，其实等于是给三界做了个备份。”

“你的梦界，其实在我看来比幽泉都要重要。”

“幽泉只是给这世界带来更多的能量，可以让这个世界发展得更好。可你是可以确保这个世界‘不死’的。”

赵以孚听到这里，才悚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就算漫天神佛都死了又如何？只要在他的梦界中留有祂们的真灵，那么以圣人之能随时都可以在天地好转以后将祂们复活！

唯一的问题是，圣人们是否会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赵以孚犹豫了一下，随后明白道门至少有两位圣人已经下注在他身上了。

至于说佛门？

他们内部的意见似乎并不统一，但至少阿逸多应该是对他表示善意的，所虑者就是那定光欢喜佛背后代表的又是哪一方势力？

赵以孚停止了遐想，他说：“也就是说，我的梦界最终是要装下三界绝大多数真灵的？”

那和一个真实的世界又有什么分别？

平心娘娘道：“这就是你的责任，或许也是你的缘法。”

“你愿意承担这么沉重的责任吗？”

赵以孚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来的，或许现在一时我还无法扛起太多，但我想我也是会不断进步的。”

平心娘娘颔首道：“好，既然如此，不如你现在就将我这里排队的灵魂都送入梦界吧。这里足够隐蔽，我想你现在做的事情还是尽可能的少让人知道为好。”

赵以孚听了重重点头。

随后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的背后就张开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泡影般世界。

而这个梦幻般的世界出现后，这平心殿中的亡魂们就一窝蜂地都涌了进去。

前一刻赵以孚还没觉得怎么样。

可是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真正的沉重！

这平心殿中排队等候的亡魂何止百万？

这么多亡魂一下子进入了梦境世界，那是可以直接组建出一个国家的！

赵以孚感受到的重量来自于整个梦界的增重。

而其源头却又不是那些灵魂本身，而是来自于这些灵魂加入这个世界运行之后，带来的命运气息！

说简单点，那就是命运的重量！

如果说先前赵以孚在织梦中看到的些许命运气息只是梦境这个虚幻世界的命运，那么现在当世界真的有百万灵魂为载体，命运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郁，它的重量也几乎压得赵以孚喘不过气来。

这份重压是直接作用于元神深处，令他的脑袋发沉，甚至很快胀痛了起来。

他苦恼地捂着头道：“娘娘，这就是我现在的极限了，很抱歉我现在只能装下这么多。”

平心娘娘温柔地走过来，以一条丝帕轻轻擦拭赵以孚那渗汗的额角，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地道：“很抱歉，这样的重担要压在你这样的年轻人身上。”

平心娘娘果然是这世间最为慈悲的存在，赵以孚捂着额头道：“放心吧娘娘，我只是一时间不适应，等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然而他话音才落下来，门外就传来了玄都的声音：“贫道玄都，见过平心娘娘。”

平心娘娘一愣，随后道：“原来是圣人高足，可是来接这孩子的？”

玄都无奈道：“老师正在太清天开炉炼丹，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着急……”

“你这孩子，都已经大罗金仙立于不败之地了，就不能稍稍太平一段时日吗？”

赵以孚哪怕头疼欲裂，还是嘿嘿笑了一下道：“师祖，我已经闭关十年了，这还不够吗？”

玄都无奈，连忙提醒一下道：“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感悟一下命运呢？”

赵以孚听了瞬间明白过来，他是被命运之重给压成这样的，那是否能够反过来找到拨弄命运的技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