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 > 武侠 > 静海澜心 > 第二章 故人长辞

静海澜心 第二章 故人长辞

作者:颓废的帝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2-11 00:52:59 来源:平板电子书

月照空山,山间一片寂静。

风吹桂树,门前一地金黄。

深林中杜鹃悲啼,声声泣血。

山腰间唯有一间亮着灯的小院,东墙之外,须眉白发的老者独对新坟,悲伤凄绝,泪已流尽。

许是昨日下了雨的缘故,这两日入夜时候,天变得有些凉,邢珂从屋内拿了件师父以前的披风,来到坟前,披在老者身上,轻声宽慰道:

“师伯,不要如此悲伤。我十三岁便跟着师父,这七年来,师父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长,毒发的时候也越来越痛苦,初时一年三五个月,师父每日饮酒,都还能挺过去,到后来日日煎熬,药石无用,如今故去,才得解脱。师父临终前就嘱咐我,一定要宽慰师伯,不要让师伯太过悲伤。现已时至深夜,山中天冷,师伯还是随我回屋吧,苦酒解千愁,阿珂备了壶酒,愿与师伯共饮,还请师伯应允了小侄,不要让我辜负了师父的嘱托才好。”

“毒发?你说你师父是中毒而死?”

“嗯,听师父说他早年间受制于汐月国的蛊毒多年,后来得了解药,但因拖延时日太久,身上残毒不能尽除,才会连年毒发,再加之师父每每思念师娘,便饮烈酒将自己灌醉,烈酒虽能暂时缓解毒发的痛感,但也会加剧毒气深入脏腑。”邢珂答道。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只见师伯神情更显悲怆,眉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阿珂,你师父这一生病痛苦楚,原来皆因我而起……”

”我本以为得了解药,你师父就会没事了,可谁知……可谁知,竟还是折磨了他一生,他终究因此丧命……他却还掩饰得那么好,只为让我心安理得地度过此生,可如今,我知晓了这一切,如何能不自责?我此生如此愧对我这师弟,还有何面目存于世上?”徐峰师伯一脸悲苦懊悔之色,他本就比邢珂的师父还要年长十来岁,如今已过花甲,为了赴约,长途跋涉而来,却闻此噩耗,悲痛至极,现下更显憔悴,似乎又老了十岁。

邢珂听师伯言此,不觉一惊,但见他须发苍苍,忧伤过度,面无血色,颓然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想搀扶他回屋,师伯却如钉在了地上一般,不肯起身。

邢珂忽然想起师父留给师伯的信,便说道:

“师伯不要如此,先与我回屋吧,师父临终前有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师伯,就在屋内。”

师伯听此,先是一惊,然后颤巍巍地站起来,许是太过悲伤,这黄昏时相见还矍铄稳健的一代掌门,现下却显得十分衰老颓弱,还不如没有武功的普通老者。

徐峰师伯一把抓住邢珂的胳膊,断续又急促地说:“快……快,快带我去屋内。”

邢珂赶紧扶着师伯穿过小院来到屋内。

屋内一盏残灯,发出昏黄的光。

茶桌上一壶浊酒,两只酒杯,几碟青菜。

邢珂扶师伯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放在师伯面前,入内室取了一信封出来,递给师伯,然后在桌子另一侧的木凳坐下。只见信封上写着:师兄徐峰亲启。

师伯颤抖着将信函展开,默读信中文字:

远之予兄书:

尊兄读愚弟手书之时,恐已天人相隔。远之生性孤僻,乖戾堕怠,唯太师父、师兄、婉仪为毕生亲厚之人,浮生寥落,得遇贤兄,愚弟之幸。自婉仪故去,弟徒余行尸之身,枯木之心,度日如年。今即远去,可与婉仪重聚于泉下,弟甚慰之,尊兄亦勿悲戚怆然。

弟内功深厚,蛮夷乡野之毒,能奈我何?然心中忧思,郁结重重,与残毒相附,积结于胸,非功法所能排遣。而今故去,非残毒所致,皆因忧思如洪,迂回反复,此愚弟之命,尊兄勿需疚责。

大限将至,心中淡然,唯小徒邢珂,犹为牵念。阿珂类我,天资奇慧,幼年悲苦,少年凌厉,但本性善良,今弟托之于兄,望兄厚待之。此子弱冠之年,已得愚弟真传十之六七,资质过人,有青云之志。愚弟虽一生淡泊,无心功名,然逾天命之年,始知生无所憾,方为浮生至境。愿尊兄悉悉教诲,言传身教,助其成器。

疾书至此,感怀身世,不觉怅然,今与尊兄做长辞之别,余年漫漫,骤雨疾风,勿忘添衣,兄自珍重。

弟远之敬上

读完杨远之临终前留下的这封信,徐峰师伯不觉又已涕泪纵横,伸手拿了面前的浊酒,一饮而尽。

冷酒入唇。

愁苦蚀心。

师伯定了定神,对着邢珂说道:“阿珂,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的事?”

“早些年的事,师父不曾说过多少。自我跟随师父,师父每日午后教我功法剑术,黄昏便开始喝酒,常常喝到深夜才睡去,再醒来也就第二日中午了,几乎日日如此,不常与我闲聊些什么。”

“唉,那师伯今日就与你说说当年的事吧。”徐峰师伯叹了口气,黯然说道。

风吹过,庭中桂花闲落,屋中烛火摇曳,灯下,一老一少,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五十年前,这杨远之,本是因战乱没了家的孤儿,流落街头,成了小乞丐,风餐露宿,受人冷眼。可是这纷乱的年代,终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在街市上流落数年之后,小乞丐被江湖中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梼杌之烈给抓了去,经过极其残酷的考验和训练,历经生死,几年之后,十六岁的杨远之成为梼杌之烈青铜杀手中的佼佼者。

当时是,梼杌之烈正在满江湖抢夺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当年太师父凌秋子为云雁派掌门,剑术精妙,功法深厚,名扬江湖,云雁门的剑谱,自然也是梼杌之烈抢夺的目标。然而云雁门的剑法共分十级,门下普通的小辈弟子,最好的也就练到四五级,长老辈也就练到七八级,只有掌门太师父凌秋子练到了九级。门中规定,凡本门中弟子,须根基稳固,功法深厚方可参看和练习更高级别的剑术,否则急于求成,必走火入魔。所以门中高级别的精妙剑谱,只有掌门太师父一人可以参看,也只由他一人来保管。

作为梼杌之烈青铜杀手佼佼者的杨远之,便奉命来盗取这云雁门的剑谱。一日深夜,太师父凌秋子正于冷烟阁中打坐修炼,修炼到要紧处,正欲突破九级大关,晋升为十级境界的高手,这时还是青铜杀手的杨远之,却突然闯了进来,太师父修炼到这关口,最怕被人干扰,哪怕只背后轻轻一推,就将前功尽弃,一命呜呼。不知这梼杌之烈怎么消息这般灵通,竟知道剑谱藏于冷烟阁内石壁后的暗格内,杨远之闯入冷烟阁看太师父正在打坐,听得他前来盗书,却也不起身阻拦,再见他额上冒着汗珠,周身发出热气,立刻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取了剑谱,立于太师父面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从阁楼的窗子一跃而出。

杨远之未逃出山门,就遇上了当年还为云雁门长老的师父韩云鹤,韩云鹤一见梼杌之烈的恶人在门中捣乱,心中甚是气愤,拔出袭云剑,便向杨远之狠狠刺来,云雁门长老的名头自然不是虚的,没出几个回合,杨远之便败下阵来,怀中的剑谱抖落在地,韩云鹤一见,先是一惊,后更是怒不可遏,使出杀招,当即只见白刃过喉,杨远之心想,这下必死无疑了,便下意识地闭了眼。忽听呯—的一声,韩云鹤手中宝剑被弹开,后又重重落在地上。两人不由得都吃了一惊,毕竟功法高到可以弹开韩云鹤宝剑的人,江湖中都没有几个,惊魂甫定,借着月光,只见从内院的石阶上走来一长袍长者,正是掌门人凌秋子。

韩云鹤重新拿起落在地上的宝剑,绕到靠近山门这侧,挡了杨远之的去路,急切地对着师父说道:“师父,这梼杌之烈的恶徒来抢我派的圣物,师父为何不让我杀他?”

“人性本善,善恶不过环境使然罢了,云鹤,莫要太过执着。”师父对着韩云鹤说道,接着又对此刻倒在地上的杨远之说道:

“刚才在冷烟阁,我修炼到紧要关头,你没有加害于我,我便知,你本性并非凶恶之徒,梼杌之烈手段严酷,天下闻名,为恶,或许并非你的本意,如今,我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是从新修善,还是继续为恶,你自己来选吧。若修善,今日便入我云雁门,我保你日后再不被梼杌之烈所扰;若继续为恶,你只管回去,我门中弟子今日不会伤你分毫。”

杨远之想想这些年在梼杌之烈的苦楚,心中对梼杌之烈的痛恨并不比江湖中遭其迫害的人少,自己只是苦于受青铜门中名叫暗夜罂香的毒药牵制,才不得已去做这些坏事,今日听得凌秋子如是说,心下无比感激,再不顾及什么生死,即刻便答应投入云雁门下。

山门清钟鸣了六下,虽已时至深夜,不多时,云雁门三百多弟子便集合于大殿。掌门人凌秋子亲自为杨远之去除了脸上的青铜面具,为他举行入门仪式,但掌门人早已多年不再收徒,如今若收他为座下弟子,也于理不合,还会让门中长老尴尬,便命他的大弟子韩云鹤收了这个徒弟。韩云鹤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师命难违,只得收下。

入云雁门未出十日,暗夜罂香之毒发作,杨远之脸色铁青,手脚抽搐,看来命不久矣,太师父将其带入神农楼,遍查典籍,配了一副奇药,为其药浴,又找来门中长老联手为其运功理气,重新打通脉络,四人,集中心力,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其后五年,太师父凌秋子仙游,其徒韩云鹤接任掌门。

师父韩云鹤本就痛恨梼杌之烈及甚,那日收下杨远之为徒,也是不得已。心中一直觉得杨远之是邪魔外道之人,心术不正,穷凶极恶,五年来,就没有教授他多少门内的本事。杨远之修习的门内剑招功法不过是初入山门的小儿所学。门中的其他师兄弟知道杨远之的来历,一个个也都避之不及,唯有四师哥徐峰,为人中正,待人宽厚,对他照顾颇多,还背着师父教了他不少门中剑招,远之独与他交好。

六月初三,门中弟子于幽雁台比试剑术。

幽雁台上,门中年轻子弟皆使尽绝招,只为能在门中精英榜中留名,扬眉吐气。

韩云鹤座下大弟子付青戈使出一招雁阵穿云,剑尖便直指杨远之咽喉,远之败落。这结果其实本在杨远之的意料之中。可谁知,高下已见,胜负已分,那大弟子付青戈不但盛气凌人,还出言不逊,嘲讽起远之梼杌之烈的出身来,台下不知轻重的年轻师弟们便跟着起哄,嘲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远之趴在地上,捂住双耳,神情痛苦,台下的嘲讽之语避无可避,犹如利刃,柄柄刺入心底,他抬头望向师父韩云鹤的观战台,高台之上,韩云鹤只一脸轻蔑地看着他,对于众人的行为,并不阻止。一股莫名的愤怒在心头翻滚,接着又涌上头顶,身体受愤怒所驱使,一经爆发,便再无法控制。远之猛然间捡起落地的剑,使出在梼杌之烈青铜门习得的绝招,众人只见青光一闪,大弟子付青戈左眼已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众人骇然。

六月初四,云雁门掌门人韩云鹤以伤害同门之责将杨远之逐出师门。远之在太师父坟前叩拜,半日后便下了山。大弟子付青戈家世显赫,其父为金碧山庄庄主,得知爱子眼睛被杨远之刺瞎,便找来江湖上的杀手,四处追杀,以为其子报仇。

一日黄昏,杨远之从追杀之人剑下逃脱,逃到一安静的海边小城,身负重伤,趴在无人的沙滩上,不能动弹。

鲜血染红了身下柔软的细沙,四周寂静,只听得到海水兀自起伏的声音和海鸟空洞的叫声。

直到夕阳落入海面之下,四周慢慢暗了下来,忽然,一双温柔的手吃力地将他翻了过来,用一只瓷碗喂了些清甜的水给他喝,柔软的手又用软布包扎了他的伤口。

他虽然虚弱到睁不开眼,

她虽然安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知道她是位温柔的渔家姑娘。

他还能闻到她袖口上浓浓的风干的海鱼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臂纤细而轻柔。

他太重了,她搬不动他,她努力了几次,可每次只能将他拖出几尺,在茫茫的海滩上,这点距离,根本不起眼。

她精疲力竭,终于放弃了。

她把他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不时拿碗喂他一口水。

天空中没有月亮,连一弯新月都没有,只有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窥探人世间的秘密。

长夜漫漫,她一夜未合眼。

她拖不走他,便陪他坐在这海滩上,从日暮到清晨……

一个亡命天涯的落魄杀手。

一个孤苦无依的海边哑女。

他没有家,

她便给了他一个。

她没有姓氏,

从此他的姓氏也是她的。

或许她注定是他命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短暂而甜美的梦。

或许他注定让她在这世间还有所眷恋,让她在最终病重离开时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

【推荐音乐:渚と小夜子——渡边宙明】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