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向天涯 第十二章 往事（二）

按照李家传统，新生儿满一岁之后，每月需用李家独门秘药泡浴一次，以壮筋骨，以活血脉，对今修炼武功内力大有好处。李龙烟自也不例外，满周岁之后，便用药水泡浴。

不料到两岁时，李龙烟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浑身发红，时昏时醒，哭声却又异常宏亮，搭脉象时，亢进有力。夏施雨赶来查看，怀疑是李家用药有误，但李吉说这药浴之方是李家先辈积数十年之功研制而成，专门对十岁以下幼儿使用，药性温和之极，绝不会对幼儿产生伤害。然而何以至此，李吉却又难以索解。

后来查阅家中祖传典籍，却发现九十多年前，李家也出过同一病例，当时那孩子在泡浴秘药一年之后，出现了与龙烟一般的症状，其后用东北一种罕见药材赤火芝配药，方始治愈，此子长大后，修炼武功内力一日千里，成为李家杰出的人物。

典籍中所言，出现如此情形，可喜可忧，喜的是此种小儿天赋异禀，经脉异常，为千中无一之选，日后前途无量；忧的是灵药难寻，若不能在百日之内寻得赤火芝服下，则此子为怪病所误，虽无性命之忧，资质却要落得比常人还不如，此后一生平庸。

书中还言道，治疗此症，用时甚久，在李家的药浴之法激发下，此症每年都会出现两三次，当年那位天才便用了五年时间方始治愈。典籍后附有赤火芝配药单方，并言明在寻得赤火芝之前，不可再用药水泡浴。

李吉看到这里，又惊又喜，又急又忧，喜的是孩子性命无碍，且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之属，忧的是如何去寻找赤火芝。他将此事跟夏白说起，夏白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告诉李吉，他夏家交游广阔，辽西飞雪帮与夏家世代交好，帮中颇多珍稀药材，可速去辽西一试。

李吉忙跑到夏家求岳父相助，夏施雨白眼一翻，说道：“我就知道，果然是你们李家泡浴之方惹的祸，到头来还是要求到我夏家。”

当即给飞雪帮写了一封书信，飞鸽传书。两家又花了两天时间，安排了车辆马匹及随侍人员，各色药物也装了满满一车，又给飞雪帮备了一份大礼。一切准备停当，到第三日，李吉夫妇抱了李龙烟，辞别两家掌事，起程北行。

两大世家在中原各地均有分堂分店，一路打尖食宿，俱有妥帖照料，沿途平安无事。一个月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辽西飞雪帮。

飞雪帮的总部便设在百里镇，帮主孙长风早在二十天前便已收到夏施雨的飞鸽传书，估算时日，这几天每天都派人在各处镇口守候。

待李吉夫妇到来，孙长风殷情招待。夏白呈上礼物，说明来意，孙长风哈哈大笑，说道：“赤火芝在中原不多见，辽西一带，却也非极罕见之物，我飞雪帮这几十年来，也收集得不少，眼下帮中便有干品十七支，活体九支，两位尽管取用！”

李吉夫妇大喜，深深拜谢。

当下夫妇二人便住进飞雪帮，借用帮中炼药堂熬制赤火芝配方。

沿途一个月来，李龙烟又发过一次病，此刻服下汤药，沉沉睡去。到第二日，李吉搭他脉象，觉得平稳厚实了许多，知是赤火芝起效，心下甚喜。

因治疗此病需耗时甚久，李吉夫妇来时已打算长驻辽西，待随行人众休息两日后，便打发他们返回江南。

在飞雪帮住了十来天后，李吉与夏白商议，李龙烟这病症一年才须治疗两三次，平时无事，一家三口常住飞雪帮打扰，也不甚妥当。两人找到孙帮主，拜谢赐药之恩，便欲另寻他处。

孙帮主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命药堂取了五支赤火芝，送给二人，说道：“小老儿这江湖门派，日常颇多争斗仇杀之事，三位千金之体，久居的确不便。此去西南方向，三十里外隐龙山下，有个龙养村，虽地处偏僻，却也山清水秀，安宁祥和。我有一远方亲戚，在那里有个老宅，他欲要迁居，那房子正好留给两位居住。”又道：“村人胆小多疑，两位去后，不必说与敝帮有往来，以免引起猜忌，只说逃难至此便可。”

过了两日，孙帮主亲自领了李吉夫妇二人，扮作普通人装束，前往龙养村，找到那远方亲戚，说是两位朋友家乡遭难，流落至此，欲求居所。那亲戚正愁房子不能脱手，一口答应，开价一百七十两银子。李吉当即给了银子，买下房子。

这一住，便是十多年。

李家的药浴之法，到小儿十岁方止。李龙烟当时两岁，其后八年，李龙烟倒也颇为应景，头七年每年必发两三次病，第八年时，虽仍用药水泡浴，病症却不再出现。李吉有时寻思，当年那先祖五年便治好了，李龙烟却花了八年，难不成自己儿子经脉异常，更在那先祖之上？

虽说十岁以后，李龙烟不再发病，但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次发作，李吉夫妇也不敢轻易离开辽西，想多看看几年再说。而山村生活单调安宁，对李龙烟修炼内功时凝神静意大有好处，李吉夫妇也情愿再多住些时日。

对于过去的往事，他二人对李龙烟甚少提起，除了教授玄玄功和锻体之术外，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武功，而李龙烟对两岁之前的记忆，早已一片模糊。

飞雪帮养有信鸽，这十二年来，李吉夫妇每年都要托飞雪帮飞鸽传书，给家乡亲人以报平安。

夏施雨回过几封信，对女儿和龙烟甚是思念，对李吉颇有怨辞，觉得一切都是他李家堂药浴之法生出的事端，到后来知道龙烟病情好转，又怪他三人不早日南归。这次不知为何，竟然亲自前来飞雪帮，还偷偷来到龙养村，居然撞见了李龙烟，也可说甚是巧合。

听完李吉这一番叙述，李龙烟总算明白了以前的事情。不过，对于自己是世家子弟这一身份，李龙烟却并不在意，他对世家没什么感觉；他所感兴趣者，乃是父母身有武功，是有大本事之人，对一个十四岁少年来说，这可比什么都吸引人。

他两眼放光，兴奋地道：“爹爹，你和妈妈都会武功，那……能不能教我？”

李吉摸摸他脑袋，笑道：“你爹爹武功高的很，若教了你，你和村中小朋友玩闹，伤了人怎么办？”

夏白撇撇嘴，笑道：“也不害臊！就这么老鼠上天平，自称自赞。”

李吉道：“啊！忘了说了，你妈妈武功也很高！”

夏白用脚尖点了他一下，嗔道：“说正经的！龙烟都快十五了，再不教他，可就晚了。”

李吉道：“好好！我教便是。你踢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