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梦魇 第15章：画家

其实我对这个梦世界的感情真的挺复杂的，一方面眼前的颜料和油画一般的世界，勾起了脑海中关于父亲的回忆，如果让我立马离开这里，我也许还会有些不舍，但另一方面，这个梦世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是一个能够逃出去的契机，如果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去取回梦珠了。

走在这个油画古城中，我不由地放缓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的颜料味道如果其他人闻起来也许是刺鼻的，但我闻起来却不一样，一种熟悉的赶紧涌上心头。

以前父亲喜欢画画，我经常进出他的画室，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父亲的画室里面摆放着很多画，它们大多都是画的雪山，画的大海，画的森林，画的荒漠，不管是画什么，父亲总能将它们画得栩栩如生。

就这样，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走在古城中的大街小巷，我慢慢地跟着记忆朝着古城的边缘走去。

当走过一个拐角，另一条街道的一边，往里走有一个小广场，广场里面摆放着几张桌子，以及……

目光凝视到一个画架上，画架上还摆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由于被我用想象力变为了蓝色，所以上面画的什么我已经无从得知了，我停下脚步，驻足怔怔地看着这个画架，我想要凑上去努力看清画布上到底画的是什么。

“不用猜了，这幅画，我画的是湖水，古城外的湖水，也是梦世界之外的湖水，你用蓝色填满这幅画，其实并没有错，但湖边的画的花草却被你毁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响起，我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看上去就像是画家的人站在离我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手里还握着画笔。

“呃，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其实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便笃定，这个人一定是梦魇，但当我看见他的穿着时，无论如何，我都对眼前也许会要我命的梦魇讨厌不起来。

“哦，把前几个梦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那个人竟然还会道歉？”画家看着我挑了挑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尴尬地笑了笑，敢情我在前几个梦世界干的事，眼前这个梦魇竟然都知道了，我稍微提高一些警惕，如果他知道之前的梦世界发生了什么，那么他很大概率会知道我能使用梦之力，他既然知道我能使用梦之力，对我来说他和第三层的梦魇一样，是一个很大的变数，为了我的人生安全，我也许得把他干掉。

但他的穿着和父亲好像，我真下得去手？

画家越过我，走到画架前，随意拖了一个椅子坐下，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画笔和底下的颜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告密，我和三层那个家伙不一样，我追求的是自由，而不会像那个蠢货一样，把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我和幻魔做过一个交易，我负责把人带下去，只要带够十个人，他就放我自由，而你就是第十个。”

说着，画家的目光忽然凝聚在我的身上。

追求自由，父亲所一直追求的不也是自由吗？他成为探险家，经历过各种各样的险境，但同时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奇景，每次探险回来，他都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面，将自己所看到的奇景画下来，直到……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想帮他。

“坐吧，这个梦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画家从旁边拖来另外一个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把画架上的画布取下，换上一块纯白色的全新画布，接着用笔沾上颜料开始作画。

他画画的时候全神贯注，一会儿停下来思考该如何调色，一会儿又停下来抬头皱眉，我猜他应该是在回忆自己看到的湖面。

不一会儿，画已经有了雏形，看着他画画的样子，我也看得入神，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橙黄色的颜料，是从天空中射下来的，而天空中被我变成蓝色的云朵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火烧云一般。

而渐渐的，古城的一切开始变化，方才被我用蓝色颜料所覆盖的颜色开始重新显现出来，那些颜色仿佛随着画家挥动的画笔变得灵动起来，而并非我之前见到的一堆杂乱的色块。

最后一笔落下，将湖面的涟漪勾勒出来，一幅画便出现在眼前，画家盯着自己的作品出神，过了好久才出声说道：“在以前，我也是一个听命于幻魔的梦魇，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幻魔的命令便是天，便是我需要花一生去遵守的事，但知道一次偶然，我漫步到古城边缘，看到了古城外竟然有一片湖，我想要从边缘走出去，细细感受湖水到底是什么感觉，但由于我是梦魇，没有幻魔的允许我无法离开梦世界，于是自那以后，我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什么——是自由！我受够了被梦世界所束缚的生活了，我不想再如同一只看门狗一般守着这古城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我向幻魔提出了交易，起初他并不同意，但渐渐的，他发现他越来越难以控制我，直到有一次我为了和他对抗，亲手放走了一个在第五层梦世界的人，那一次幻魔震怒，想要抹除我，但那时他才发现，他连对我最后的控制，也就是抹除我的存在这件事都做不到了，这件事发生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找不到幻魔。

直到不久之前，幻魔似乎很久没有进食，变得虚弱起来，他才肯现身主动找到我，答应了我的这桩交易。”

画家虽然声音平静，但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他的内心现在无比激动，对于自由的向往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送到下一层去，但不知为何，他却并没有立刻对我动手。

原本，第二层见到那个想要策反的梦魇我已经够吃惊了，直到见到眼前的梦魇，我忽然发现，这些原本被创造出来，用来作为幻魔傀儡和爪牙的梦魇有了意识之后，竟然也能有人一般的情感。

我有些同情他，但同时我也想要出去。

“其实说实话，我能感受到，你对画画这件事同样有感情，你是我见过这么多人里面，唯一一个和我有共鸣的人，如果在以前我会把你放出去，但现在我只能把你送下去了，因为我太想要自由了！”画家叹了一口气，看向我的眼神非常复杂。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其实我很想帮你，但我也想要出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打一架吧，你赢了我便不再阻拦你，你输了你就当时帮我一个忙，去下一层吧。”画架扔过来一支笔，补充道，“用画画的方式，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最大敬意。”

我接过画笔，郑重地说了一句：“好，那就用画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