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刚中风不能说话那阵子,大太太就将明熙堂的丫头婆子清理了一番!太夫人清醒后气得“啊啊”叫了两天!后来在大夫的医治下能说话了,再想要回以前服侍的仆婢,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太夫人气恼、怨恨,却也没办法!只得命四太太在四房挑了两个得用的婆子近前侍候,大太太的人她用着不放心!
其实老姚氏是多心了,忠勇伯夫妇根本没有要她这个老太婆一条烂命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找太医和外面的名医给她治病了!也因此,忠勇伯夫妇对继母的孝顺已经传遍京城,连皇帝都在朝堂上赞扬过两次。qiuyelou
明熙堂正房的帘子一掀,一股子骚臭味儿就扑面而来!段玉苒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口鼻。
忠勇伯夫人和温氏也皱起了眉,但她们还是忍住没有也掩鼻子。
段玉苒暗叹自己道行还不够深,放下了手。忍着欲呕的感觉,她进了内室。
内室的味道反比外面轻些,更多的是中药的味道。
太夫人已经被扶着坐起来,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崭新华贵,甚至头上还插着三枝玉籫作饰。
“老太太。”作为晚辈,段玉苒福了半礼。
太夫人的嘴有些向右歪,但与往日一样犀利的眸光却是没变!
“你……你才想到有我这么个……祖母?”太夫人气哼哼地道。
大太太暗自摇头,心想这个老太太都这副模样了,怎么还像头蠢毛驴似的呢?
“是,是孙女不孝。”段玉苒不气不恼,态度平和地认了错,“所以今天特意来探望老太太,并替父亲和母亲给您报个平安。”
太夫人瞪起眼睛,“你爹娘……什么……平安?”
段玉苒走到榻前,伯府的婢女赶紧搬了圆墩子请王妃坐。
“怕惊扰了老太太,所以父亲与母亲离京回平城之前便未来拜别。”段玉苒淡声地道,“如今他们已经平安到达平城,我寻思着应该过来告知您一声。”
“孽畜!竟……竟……”太夫人气得口齿更不利索了。
大太太见段玉苒寒了脸,赶紧上前道:“王妃能来看望已是尽孝心,不如去别处坐坐吧。这屋子里的味道也是呛了些。”
段玉苒忽的又笑了,“这哪里行呢?四叔跑去香炉胡同指责孕中的母亲未到老太太床前尽孝,我这个作女儿应当替母亲尽尽孝才是。去将老太太要喝的汤药端一碗过来!”
这屋里除了有两个婆子是四太太安排过来的外,其他仆婢都是大太太的人,听了段玉苒的吩咐、又得了二、奶奶的眼神示意,就有勤快的噔噔跑去端药了!
站在太夫人床边的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眼珠子乱转了一气。
“启禀王妃,老太太这还不到喝药的时辰呢。”四太太安排过来侍候的朱婆子上前陪着笑脸道。
段玉苒冷冷的瞥去一眼,吓得朱婆子一缩脖子退到一旁了。
太夫人气得呼哧呼哧喘,吃力地道:“你……你要真有孝心,就给……就给六姐儿、九姐儿寻……寻个门第好的夫婿!也让她们跟……跟你一样……”
段玉苒差点儿嗤笑出声!看来太夫人果然病得不清!或者这个老太太从来没清醒过。
婢女端来了汤药,段玉苒小心的接过来。
“我……我不喝!”太夫人的眼中闪着怀疑与愤怒,一双死鱼眼紧紧盯着那碗药,像在看一碗毒药!
“老太太,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得快呢?”段玉苒很有耐心地道。
说完,段玉苒端着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几下,又搅动汤勺散热。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舀一勺送到太夫人嘴边时,段玉苒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方才说话的朱婆子。
“我怕自己服侍不好,再烫到老太太,还是由你们服侍吧。”说着,段玉苒站起身朝外走去,“玉菱也该到了吧?”
大太太看了一眼气得脸色胀红的太夫人,心里笑得不行!
“应该是快了。”大太太跟上硕王妃,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太夫人的卧房!
出了那间充斥着异味的屋子,段玉苒狠狠的呼吸了几口外面清冷的空气!再呆下去,她恐怕就要吐在太夫人的身上了!
段玉菱不是自己过来的,还将倩姐也带了过来。
倩姐儿已经出落得与其母很是相像了,不但是相貌上的相似,连流露出的气质也非常像!
见到段玉苒,倩姐儿有些拘谨的上前施了礼,然后退到一旁垂首不说话。qiuyelou
段玉菱的脸色有些不好,说话时也能看出是强颜欢笑。
段玉苒来伯府前列了一张名单,上面都是收到帖子的府邸名字,请大太太帮忙参考。
大太太认真的看过后,倒没有直接建议段玉苒去哪家,反而是将这些家的大概情况、在朝中的地位、与宗室或其他世家的姻亲关系都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的选择权还是交给段玉苒。
段玉苒对重要的几家都一一记下,并详细的问了几句,去哪一家心中就有了大概的决定。
说完自己的事,段玉苒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段玉菱的身上。
大太太不好当着段玉苒的面询问庶女圆房的事,便推说有事,让温氏陪着她们。
待大太太带着倩姐儿一走,段玉苒和温氏就拉着段玉菱问东问西起来。
“怎地这么憔悴?反倒不如齐远侯在外面当差时鲜活了?”温氏皱眉地道,“莫非是那个妾室作鬼?”
段玉苒也是这么想的,“你是当家的主母,该发作时便发作。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纵然那女子为妾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在你手下讨生活就得知道规矩。若她不安分,你便惩治一番,让她老实。”
不是说当老好人就能留美名的啊!
段玉菱苦笑地道:“嫂子和四姐姐误会了,不是那妾室作了什么,而是卢贵妃……昨日将我召进宫中去,说要将卢安伯府一个庶女送来给侯爷当妾。”
就说这个卢贵妃啊,几天不蹦跶就得警惕她是不是要放大招!敢情她还没放弃齐远侯!
想让齐远侯当侄女婿不行,就要将族中庶女塞给人家当妾,怎么也要攀上关系,这种作法真是恶心人!
“齐远侯怎么说?”段玉苒挑眉问段玉菱。
这种事总不能让尚年轻的妻子作决定吧?魏辰阳是个男人就该自己解决!当初可是为了不娶卢贵妃的侄女,跑到天慈庵找自己,从而引来祸事险些害死自己!如果他同意纳卢氏一族的庶女为妾,段玉苒第一个鄙视他!
段玉菱稚气尚未全脱的脸上浮起苦恼的神色,“侯爷说让我看着办,说我已经是侯府的女主人,而且卢贵妃是找我询问此事。如果我同意,他也没意见,只管将人接进侯府!如果我不同意,去回绝了卢贵妃就是!”
听完段玉菱的话,段玉苒真想骂魏辰阳是渣男!这种事让才十四五岁的段玉菱作主?让她去面对如狼似虎的卢贵妃拒绝?这个男人……
“那玉菱妹妹是怎么想的呢?”温氏在旁柔声地问道,“侯爷将决定权交给了妹妹,妹妹可拿好主意了?”
“玉菱还这么小,哪里是卢贵妃的对手?”段玉苒气恼地道,“应该是魏辰阳自己亲自拒绝才对吧?”
温氏看了一眼愠怒的段玉苒,掩口轻笑并不说话。
段玉菱也苦恼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小声地道:“我正好想在今天问问母亲该如何决定……”
“这还用问大伯母吗?当然是不能让卢氏进门当妾!”段玉苒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段玉菱,“不能说卢家的女孩儿都不好,但能被卢贵妃塞进来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暗中使什么阴损招数,你根本不是对手!最可恨的是那个卢氏背后有卢贵妃撑腰,你对她也不能下什么狠手去惩罚!这不是抬进来一个祖宗进门添填吗?”
段玉苒实在是太激动了,噼哩叭啦说了一堆!听得段玉菱一愣一愣的!
温氏笑得更厉害了。
“我也不想卢氏进门,可卢贵妃那里……”
“卢贵妃那里,齐远侯不是说由妹妹拿主意答复就可以了吗?”温氏接话道,“侯爷说得没错,现在齐远侯的当家主母是妹妹,妹妹的背后有着咱们忠勇伯府支撑……还有是硕王妃的四妹妹撑腰,就算你以侯爷不收为由回绝了卢贵妃的美意,想必卢贵妃也不能硬来。这内宅的事,如果夫主说由着太太作主了,那就是你作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你。侯爷应该是想给妹妹立威。”
段玉菱和段玉苒都听愣了,张着嘴望向温氏,她们没想到这一层啊!
细一想,似乎温氏说得很有道理!
纳妾这种事,有的是作妻子的主动给丈夫送女人,也有男人喜欢收了作妾!但这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纳妾啊!卢贵妃到底是个女人,没皮没脸找外臣进宫,跟人家说要把族中庶女送给他作妾,传出去难听死!卢安伯府的人更不好主动要送庶女去给齐远侯作妾,被人知道笑话死!他们卢家的女人多廉价啊,人家齐远侯没开口要,主动要往人家府里送,卢安伯府是落迫到要拉皮条过日子了?
卢家和卢贵妃也不是全然无顾忌,所以才把段玉菱叫进宫里,欺负她小小年纪、不谌世事,想利用她将卢氏塞进侯府!
温氏说魏辰阳是想给段玉菱立威,也不排除他给自己和卢氏一个缓冲!有忠勇伯府在这儿立着,段玉菱就算拒绝卢贵妃的美意,卢贵妃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还得向温氏学习啊!
段玉菱更是单纯得不明白,温氏只得剖开来给她细讲,大概内容与段玉苒所想相距不远!
经过温氏一番解释,段玉菱才心境大开,脸上也有了笑容。
段玉苒拿出那个宴请名单,问段玉菱准备去哪几家,段玉菱看过之后说有几家她并没有收到帖子。这并不值得意外,高门都有各自的圈子,敌对、疑似敌对的人都不会请去给自己填堵!
聊了一会儿后,段玉苒向温氏询问起三奶奶黄氏的近况。
温氏叹了口气道:“三叔知道那件事后,气得要休妻,还是父亲与母亲阻止才罢了。三弟妹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平日里也就照看孩子、做些针线。听说前阵子又对信佛更加虔诚了几分,每日要诵经、抄经。想来是真的悔过了。”
但愿如此吧!只要别再蠢得坑自家人就行了!
时间过得飞快,段玉苒却觉得有些慢。
也许是顾衡对自己的好太暖心,被喜欢的男人呵护和保护的感觉太幸福,现在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寂寞、失落。
段玉苒还想再扮一次男装去兵营看望顾衡,结果许德令跪下来求她不要这么做!段玉苒不好意思为难许德令,而且顾泰年已经是有妇男,不能再随便使唤,也只好作罢。
十月底,京城下了第一场雪。雪虽然不大,只下了薄薄一层,却依旧令人欣喜。
齐远侯魏辰阳在十月初时又离京回了卓县银矿监工,走时把那个妾带走了……
卢贵妃想塞卢氏女进侯府的念想又破灭了!她以为魏辰阳收了个妾,卢家送妾就会收?想得太单纯了!男人可能是喜爱美色,但并不是什么美色都来者不拒的!这是顾衡在给段玉苒写的信上写的话。现在他们夫妻只能靠信件来慰寄相思。
虽然段玉苒并没有刻意打听,但于家接手的三个铺子经营的越发惨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按理说,顾衡已经给三个铺子打下了良好的客源基础,如果按照之前的经营路线和方式不变,纵然不用硕王手下的人打理,于家也不至于将铺子给做得败了!之前宝珑斋里卖的东西也不全都是段玉苒设计出来的东西啊!
还有御珍味酒楼,除了掌柜和帐房撤出来外,后厨那些人可是一个也没动!但听说于家人接手后,嫌弃做菜用料花销太大,将菜品删删减减、用料又苛扣和替代,菜味不对了、不精致了,谁还会花大钱去吃?
至于天针楼,应该是三家铺子中唯一还在盈利的了。但于家人将眼神已经不济、作活慢的绣娘及师傅都遣散了,嫌她们白拿工钱、没什么大用处!为此,顾衡曾特意写封信来让段玉苒给那些被天针楼辞退的老绣娘与裁缝们寻个院落暂时安置下来。当初天针楼请她们并非是想让这些人做活,而是因为她们经验丰富、手艺了得,主要是带徒弟!
段玉苒心疼那三家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铺子,因为那都是顾衡费了很大心血才支起来、打下名号的生意啊!就这么被太子妃的娘家人给祸害了!
雪后天晴,天气又冷了一些,段玉苒让许德令加装一车炭给老绣娘和裁缝们送去,别让她们受了冻。
这边刚将府内府外的事安排完毕,下人就来报说明兰县主求见!
说到这位明兰县主,段玉苒上个月还挺关注她,但后来见万寿节那晚的事没有被传开,她也就淡忘了。今天明兰县主来找自己,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命人将明兰县主请进内院待客的花厅,段玉苒整理衣装便去待客。
花厅内的摆设是按着段玉苒的喜好设计的,最显眼的就是正座上铺着毛皮的大椅子!乳黄的皮毛将椅背和椅面都铺盖住,人若是坐进去就会暖烘烘的。
明兰县主被引进花厅后,婢女从摆着几个琉璃瓶的柜橱内拿出一块纯白的皮毛铺在一把椅子上,又搬了一个小炭盆子罩上铜丝罩放到椅子旁。明兰县主刚落座,就有婢女奉上热茶、端上点心,待客之礼十分周到!
段玉苒进来时,就看到明兰县主在打量花厅。
“县主今日怎么有空到王府坐客?”段玉苒在门口的草编垫子上轻蹭了两下脚才踏进花厅。
明兰县主站起身,模样有些局促,看样子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施礼。
段玉苒挺奇怪一向骄横的明兰县主怎么会有今天这种无措的样子。
“县主请坐。”段玉苒没让明兰县主为难,自己走到正座坐下后请她也落座。
明兰县主暗松了一口气,坐回椅子。
两人之前几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所以这次明兰县主主动求见,依旧是气氛尴尬!
“县主找我有事?”段玉苒又问了一遍。
明兰县主抬起眼帘看了看厅内的丫鬟,抿唇又垂了下去。
段玉苒挑挑眉,心想既然都请进来当客人招待了,也就顺应一下客人的意愿吧!她示意云珠等人退出去。
待婢女退出去后,段玉苒也不再催明兰县主,只静静地坐着等她自己开口。
明兰县主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好半天才抬起头,用毅然的眸光望向段玉苒,“段姐姐,我……我有了身孕。”
一声“段姐姐”叫得段玉苒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再一听后面明兰县主说自己有孕了,段玉苒就预感有大麻烦找上门了!
“呵呵,县主不要开玩笑了。”段玉苒生硬的笑了两声,冷下脸道,“县主尚未出嫁,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明兰县主咬咬牙,豁出去地道:“段姐姐不问问这孩子是谁的吗?”
段玉苒的表情更冷了,“县主不必跟我套近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彼此最是清楚!您那声段姐姐,我是担不起的!至于你有没有身孕、即使有身孕怀的又是谁的孩子,我完全不感兴趣!”
未婚有孕的女子被视为与人通奸!而腹中孩子则被认为是奸生子!知情者都巴不得离这样的女人远一些!段玉苒没必要将同情心给这位明兰县主,自然也不会作出惊讶和安慰的样子给自己找麻烦!
明兰县主冷笑一声,扬着下巴道:“你不感兴趣?不感兴趣无所谓,我却是一定要告诉你的!我腹中的孩子是衡哥哥的!”
靠!段玉苒差点儿跳起来往明兰县主脸上摔茶杯!
不要脸得有个限度!怎么把屎盆子扣在顾衡的头上?这是逼硕王喜当爹啊!
如果不是顾衡没有瞒着自己,将万寿节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自己,明兰县主这么一闹,段玉苒没准还真得怀疑一下!
“呵呵!”段玉苒发出嘲讽地笑声,挑眉问道,“县主确定腹中胎儿是王爷的子嗣?”
明兰县主心虚的咬咬嘴唇,哼声道:“当然!”
段玉苒沉下脸大声道:“来人,送客!”
在明兰县主诧异的表情中,站在厅外的丫鬟们掀帘子进来。
“送县主出府!”段玉苒吩咐道。
“段氏!我的话还没说完!”明兰县主气得跳脚!
“哦,我不想再听县主胡说八道!送客!”段玉苒清冷地道。
明兰县主气极,没想到段玉苒听闻这个消息竟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会恼怒的咒骂或质问什么,没想到就是直接赶人!
转头看向进来要送客的丫头,明兰县主喝道:“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王妃说!”
“县主不必说了!我说过,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段玉苒从正座走下来,往厅门走去。
明兰县主见状几步追上前,一把抓住段玉苒的衣袖凑上前,低声威胁道:“是太子让我来的,你敢不听从太子的命令?”
段玉苒听到这句话身子一僵,转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明兰县主,“太子……的命令?”
明兰县主深吸一口气,松开段玉苒的衣袖,恢复了倨傲的模样,“正是!”
卧槽!难道太子偷吃,让亲弟弟顶包?这什么狗屁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