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美人色 第8章 夜游

宋清泠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问道：“笙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严笙摇了摇头，脑中还在回想着那个乞丐少年的模样，竟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可分明她从未见过他。

她对上宋清泠担忧的眼神，压下心中的异样，摇了摇头，“无碍，只是刚刚看到一个人，挺眼熟的。”

宋清泠点点头，不再说话。

明月湖地处京郊，离大将军府远了些，等到了时，严笙坐马车都坐得腿发麻。

车夫将马车暂且停至一旁的街巷，四人从马车上下来，活动活动了腿脚。

深秋的夜晚，明月湖吸引了很多人，便是还未走进，就看见已是人山人海、灯火遥映。

往日里，这里除了附近的住户人家，很少有人来。只有在每年深秋的时候，枫树层层叠叠得红透了，景致上佳的时候才会吸引大批百姓。

年复一年，于是就在明月湖形成了一年一度的夜游灯会。这一日，是明月湖最热闹的时候。

严笙拉着严景延往前走，回头看了眼停在小铺前看花灯的两人。

灯光和月光交相映照在二人的面颊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沉静羞涩的面容和青年柔和的侧脸弧线。

严景延回头顺着严笙的视线望去，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问道：“咱们也去明月湖边凑凑热闹？”

严笙点点头：“走吧！看看去！”

人潮汹涌，严笙和严景延艰难地穿过人群，才来到湖边。

明月湖十分广阔，是一轮月牙的形状，因此而得名。

为了方便观景，湖心还修建了座亭子，在岸上的人顺着长廊就可以走到湖心亭。

岸边载了许多枫树，这些枫树已有了很多年岁，据说是从前朝大齐时就有了的，湖心亭也是在大齐时修筑的。

入秋之后，枫叶一日复一日地染红，现在看到时已经红遍了整个明月湖。

静谧的月夜下吹过一阵晚风，枝头的红叶就被簌簌吹落入湖水中，明月湖就像秋娘蒙上了艳红的轻纱，在夜里显得妖媚多情。

严笙站在岸边，伸手扶着一旁粗壮的大树树干，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

她忍不住抱怨道：“二哥，这人也太多了，我都快被挤进湖里了。”

严景延哈哈笑了两声，开玩笑道：“妹妹可要站稳了，这明月湖平时少有人来，没有设护栏。待会儿你要是不小心掉进湖里，哥哥我会救你的！”说完还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严笙不满地皱眉，“有你这样咒亲妹妹的吗？”

严景延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亭子里，岔开了话题，“妹妹，你看那里。”

严笙转头看去，见湖心亭里坐了两个人，是一个竹青色身影和一个墨绿色身影，二人旁边还站了个侍卫。

月光从云层的罅隙间探出脑袋，亭中的情景在黑夜中看得更清楚了些，那竹青色的身影正是祁王府世子温亭。

而另一个，严笙记得，是那日在燕春院前跟在温亭身后的青衣公子。

严景延看着亭中喝茶赏景的两人好不舒服，可怜他和妹妹只能挤在岸边，小声嘟囔道：“啧啧啧，他倒会享受！这么多人，就这么一个亭子，还被他霸占了去！”

严笙正专心看着亭子里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面摔了个人。

那摔倒的男子像是被什么绊了一跤，撞上了另一个灰衣男子，而这灰衣男子正巧站在严笙身后。

灰衣男子被撞得稳不住身形，狠狠往前一倾，就撞上了严笙的后背。

严笙冷不防被这大力一冲，身子顿时如断线风筝，身不由己地就要往湖里跌去。

严景延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了妹妹的手臂，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臂也被一个人紧紧抓住。

两人将她轻轻一拉，才使得严笙没有掉入湖中。

严笙着实是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还险些掉进湖里，心都快要跳出胸口。

她站定，惊魂未定地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看向另一个拉她的人。

这一看，严笙却是愣在了原地。

一身蓝色水波纹织锦衣，温柔舒朗的眉眼，沉静俊朗的面容，周身一派谦谦君子的气度。

是苏复！

严笙又想起上一世最后在天牢里见他那一次，她担忧地问他身体伤势，他却避而不答，只告诉她要小心陛下。

平日里温润端方的苏世子，那日在天牢里的样子，是她前所未见的狼狈。

如今再见到他，他依旧是俊朗无双的世子，却已是隔世了。

她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

苏复奇怪地看着她的反应。

最终还是严笙自己从伤怀中走出来，朝苏复微微福身，道了声谢。

苏复温和一笑，“郡主不必多礼。”说罢目光又越过严笙，向严景延点头致意。

又对二人道：“天黑人杂，郡主和景延当心些。家母盼着苏某早些回府，就先别过了。”

兄妹二人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到苏复消失在视线，严笙回过头，对严景延笑了笑。

严景延看着妹妹这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中有些发毛，他怎么感觉自家妹妹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还是要拿他试刀的那种！

严笙冲他甜甜一笑，“哥哥！”

“怎么？”严景延谨慎问道。

严笙一双眼珠滴溜转了转，“你和苏世子很熟吧？”

“也……也没有很熟。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请哥哥改天以你的名义，帮我约苏世子见一面？”

严景延面色顿时严肃，眼睛都瞪了起来，“妹妹你别不学好，见一个爱一个啊！你如今可是和温亭那小子还有婚约在身呢……”

严笙立马捂住他嘴巴，飞快看了眼周围，见没有人注意才放下。

“二哥，你想多了，我找他是有紧要正经事的，改日你就知道了。”

严笙无奈，天地可鉴，她对苏复没有歪心思。

她只不过是念在前世毕竟严家、苏家在一条船上，苏复和她一样落得个悲惨下场，心中惋惜，她对他也仅仅是朋友外加欣赏之情罢了！

她不想自己重活一世，还让苏复枉死！

严景延认真想了想，好像自己妹妹也不是这种人，放下了心。

却又听严笙道，“二哥，你在此处等我，别让人发现我去哪了。”

严景延刚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就见严笙已经一头钻进人群，瞬时没影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

就在湖心亭后面，远离岸边的那一边，有一座隐在层层枫树间的画舫。

今夜游人很多，但那里却始终无人靠近，显然是有问题的。

由于树枝的遮挡，整个画舫的光线显得有几分暗沉，站在湖岸的这头，几乎连画舫外甲板上的情形都看不清。

严笙就在刚刚目送苏复离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他一路遮掩得极好，从人烟较少的一侧湖岸骤然消失，从角度来看，应是踏上了那座画舫。

那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身影，衣着不俗，却头戴斗笠来遮掩面目，必定有古怪！

严笙疾步跟上了他。

为了不惊动画舫中的人，她特意没有走刚才那男子走的那条路，而是特意绕到了画舫的右侧。

画舫的门槛处有两个站得笔直的守卫，看上去精神炯然，武功高强，在游人众多的明月湖，俨然是守卫森严。

严笙轻手轻脚地站在岸边，足尖一点，轻巧的落在了画舫的侧窗外。

她压低了呼吸声，悄声站立，透过窗棂探向屋内。

屋内有张圆桌，围着圆桌的有两人，一站一坐，两人几步开外还站着四个护卫。

站着的那个男子，摘下了斗笠，面容看上去十分忠厚，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

严笙认得他，他就是袁修。

上一世，父亲领兵出征北境平定匈奴时，他就是副将之一。后来战败后，还是他护送父兄的灵柩回来的。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当时蓟阳那一战，大梁近乎全军覆灭，军中将领却只有他一人平安回到了京城。

“大人。”袁修摘下斗笠，放于桌上，朝面前那人行了个礼。

徐授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坐下。

“袁都尉，先前恩师与你说的话，你想清楚了吗？”

“承蒙太尉和御史大人厚爱，为袁某指了条明路，从今往后，愿尽心竭力替殿下分忧解难，效犬马之劳。”

“从今往后，你我就是真正的同僚了！”徐授笑容满面地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袁修，两人一起共饮了下去。

严笙在外面听了个大概。那御史好像是叫徐授，而他口中的恩师应该就是太尉韦翰卓，照此情形看，袁修应该是投靠了韦翰卓一党。

只是，他们口中的殿下却不知是哪位殿下。

圣上在先太子夭折后，没有再立太子，如今朝中势力较大的就只有三位：三皇子赵瑄、七皇子赵钰和十一皇子赵岷。

赵岷如今年岁尚幼，只有十五岁，应当不是，那便是赵瑄或是赵岷了！

只是如今消息有限，严笙还不清楚朝堂上具体形势，此刻还不能确定是谁。

她侧耳听着画舫内，两人已不再商量着正事了，喝酒聊起了风月。

严笙见打探不到有效信息，便只好作罢。

夜间吹来一阵凉风，她在外头站得有些久了，穿的又不耐寒，被夜间寒凉的风这么一吹，身体就忍不住发出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