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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兵日记 第二十一章 一块“维戈金币”(下)

作者:雷森道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7:38:31 来源:平板电子书

一顿有点冗长的晚宴终于结束了。当人家飞帮弟兄们兴高采烈地马上就要开始抢劫后的“海盗分金”时,德克帮就出来了。霍尼戈告诉老德克先带着孩子们去西边那橦小楼住下,他已经和老板“本杰明•西姆斯”打过招呼了。老德克没拒绝。要是不住这儿,他们七个就只能到山下找个狗窝似的民居,付给人家五六便士一夜的租金,而且还没地方吃饭。吃点苦对德克帮这些人来说倒没啥,关键是,对于眼下山穷水尽前途未卜的他们来说,每一便士都是宝贵的。

七人走出酒店时,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天繁星。像这样满星的加勒比夜空,总会让荣兵想起电影《天方夜谭》里的画面。他甚至会痴痴地看着那些闪烁的星光,幻想在下一刻会不会有条绣着繁复图案的神奇飞毯无声地飘来……

维讷尔酒店建在拿骚的一处高坡之上,这里远离海滩,闻不到海水的咸腥气。酒店旁边种着很多果树和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雨后的夜里散发着馥郁醉人的芬芳。

小梅子忽然问:“德克大叔,那个……怪怪的老人,他真当过总督?”

“呵,别当真,那是大家在耍戏他。他是拿骚这里最早的居民吧,谁也说不清他究竟多大岁数,也不知在这儿住了多少年。反正当年我们上岛时他就在这儿了。他的确是个怪人,但又不像是疯子。啥都爱打听,有时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的。他应该是早年间腰部受过特别重的伤,啥活儿也干不了,就成了个老流浪汉。”

“那为啥大伙儿管他叫总督呢?就因为他来这岛上最早?”切里也好奇地问。

“不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独自住在从前总督府那片废墟里,所以大伙儿就戏称他为‘傻瓜总督’。他居然也就顺杆儿爬地自称起总督来。哈哈。他老说要给人占卜,根本没人信。我猜他这些年就是靠别人偶尔的施舍活下来的吧。”

几个人贪婪地呼吸着因连日大雨而久违了的晚凉中的花香,慢慢踱到了旅馆的小楼门口,荣兵忽然停住脚步,有点迟疑地对老德克说:“大叔,我能不能……”大概是下面的话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就说得吞吞吐吐的。

“嗯?”

“我能不能买点吃的给他送去?”荣兵的声音越说越低。

果然,小托尼先嗤地笑出了声:“大哥啊!咱们自己都在蹭饭吃哪!对了,住的地方也是蹭的。咱都穷成这样儿了,你还有心思管那个疯老头儿?你咋想的呀罗宾??”

大伙都没说话,但看表情也都和小托尼的意思差不多。只有小梅子看了看荣兵,又望着老德克。

老德克也认真地看了看荣兵,又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挨个审视了一圈儿,然后冲着荣兵却像对大伙宣布一般开口了:“孩子,咱们再穷也还没饿死。在上的天主也不容我们就这么看着一个毫无生活来源,身体又残疾的老人瘪着肚子度过这个夜晚。”

“谢谢,谢谢大叔!”

“谢我做啥?我还要谢谢你呢,善良的小罗宾。总督大人刚才不是也对你说过吗?‘好心必得好报’。”

荣兵苦笑笑:“我可不是图啥好报。从小我爸教我的中华九德的第五条就是‘不媚强 不凌弱’。所以我性子就这样,看不惯强者豪横,也见不得弱者受苦。再说了,‘好心必得好报’这话还真不一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从年初到现在,我多少也算做了点好事吧?可咋还把咱们大伙都拖累成一帮穷光蛋了呢?唉……郁闷!”

老德克含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不要抱怨,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要抱怨。神的意志又岂能是我们凡人可以捉摸的?也许就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你累积的那些善行就会变成巨大的回报突然到来呢?所以啊孩子,坚持你的善良吧。一直做正确的事情,好事自然来……”

螺丝腿儿坏笑着说:“咋样儿?爱辩论的罗宾?还是老德克厉害吧?”

“那当然那当然!我就是偶尔抖个机灵耍个贫嘴啥地。大叔那可是从深厚的生活积淀和思考中得来的哲学和智慧,这咋比呢?”

“呵呵,快去吧贫嘴罗宾。除了吃的再给他买瓶酒吧。我听说他爱喝酒。今晚他又刚听到那个经常照顾他的奥利弗被打死的消息,我猜他在这样的夜晚更需要喝口酒吧。”

“好的大叔,小梅子,给我点钱吧。”

“让帅哥和你一起去吧,那个老人就住那儿……”老德克用手指了指山下市镇中间,和原市政议会厅遗址紧挨着的那座原总督府的废墟。

荣兵和小梅子回到维讷尔酒店后,两人涨红着脸嘀嘀咕咕商量了好半天,才咬咬牙!买了一份蕉叶烤鱼、半只烧鸡、六个面包、还有一大盘盐浸花生和一瓶最便宜的黑朗姆酒。要不是梅里尔实在帅得太养眼了,让等着他俩点菜的酒吧伺女翠茜看得发呆淌哈喇子,就这俩人那磨磨叽叽的穷酸样儿她早不耐烦了!

荣兵本来想只买点便宜的家常吃食,一个叫花子还挑剔啥?能吃饱就行呗。可人家维讷尔酒店压根就不做啥家常饭菜。而且所有东西的价格都能把两人吓得心房乱蹦!之前那顿晚餐是蹭人家飞帮的,也不知道这儿的东西多贵。等自己这点东西一算账,卧地玛雅——两克朗!!这他粮的也太贵了吧?就这点东西要半英镑?荣兵之前就已经觉得哈勃岛的维卡酒店物价贵得像谋财了,他现在算是又填补了一个知识点——18世纪的海盗窝子拿骚维讷尔酒店的物价基本上就等于害命!

怪不得在这个稀破稀破的城镇里,居然还能有这么一间豪华的大酒店呢!海盗们的钱也太好赚了吧!?也只有不是好道来的钱才能养活这种畸形的消费场所吧?无论此时还是三百年后,不都是这样吗?

得,荣兵拎着东西边走边摇头。做好事哪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呢?否则又咋能体现出善良的可贵呢?

如果说几十年前的总督府这里有多繁华热闹,那现在的这里就有多冷清寂寥。

这座原本应该是挺漂亮的砖石结构的总督府,不知是被炮轰过还是被火烧过,三层的楼房只剩了一层半的残垣。房盖早没了,现在是用一层旧帆布苫在上面权作屋顶。墙壁上那些吓人的大裂缝只胡乱用些泥巴干草填塞着,算是勉强能挡住风雨。早就没了玻璃的窗框也是用厚实的帆布遮挡着,从外面就看不到里面的灯光,使得这橦本来就残破得变态的建筑,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黑森森地有点吓人。

走在石板缝里的野草都能没过脚踝的台阶上,荣兵忽然有点心酸……那个残疾的老人,他每天要怎样艰难地拄着那根破木棍,从这长长的台阶走上走下的呢?

小梅子走在前面,一手拎着烧鸡一手敲了敲破烂的木头门。连敲了几下又喊了几声,似乎能隐约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但没人作答,也没人来开门。荣兵“啪啪啪”地使劲拍打着门板,又用手拽了拽,门是从里面栓住的。两人在星光下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都一样——那老人不会出啥事了吧?

梅里尔把烧鸡递给荣兵,双手拉住门把手使劲往外拽了几下,还是不行。荣兵马上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从后腰抽出疯狗刀,瞄准一块看起来最破的门板缝隙插进去猛往上撬……几下之后,这块朽烂不堪的木板就“嘎巴”一声被撬断了!荣兵伸手进去抓住里面的铁门栓往左边用力一扒拉,门开了……

一盏温暖的小油灯,正静静地把总督府废墟一角上这间寒酸简陋的屋子照得半明半暗……见最里面还有一条从顶棚垂下来的布帘子,梅里尔快步跑过去猛地掀开,布帘后面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什么都没有。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怪了!整个房间居然空无一人?

小梅子紧张地小声问:“罗宾,刚才我听错了吗?之前房间里是有声音吧?”

“有!声音不大,但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肯定有!”

“那……怎么会这样?或者……是老鼠发出的声音?”

“不是!老鼠会栓门吗?”

“对呀,这儿明明没人,可、可门是、是从里面栓着的……”小梅子的话里已经带上了颤音。

荣兵也感觉手脚发冷汗毛直竖!眼前的一幕,让他忽然回想起了海奥庄园那个惊魂之夜……

“嗯?”想到海奥庄园,荣兵大脑飞速地转了转,好像明白了。

他拉了把梅里尔:“咱走。别怕小梅子,其实没啥。不过这个傻瓜总督看来还真不简单呢,他这房间里有密道!”

“密道?啊……对对!肯定是这么回事了!那咱们……”

“不管他,爱啥啥,跟咱没关系。走!”

两人转身刚想出门,那道帘子后面却发出了木板“哗啦哗啦” 的翻动声音……

“快走!”荣兵一把拉起小梅子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别走啊孩子们,你们找我是求官呢还是占卜呢?对了,给我带什么吃的来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身后那道帘子就动了起来,紧接着,帘子一掀……烛光里就出现了一张布满深深核桃纹的老脸。

门外夜凉如水,室内一灯如豆。一老二少三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老橡木桌旁相互打量着……

“你是鬼呀?”荣兵捂着还在嘭嘭乱跳的胸口怒道。

“哎哎……小伙子,不带这么聊天的。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语吗——君子不会胡乱谈论鬼怪的事情。”

这装神弄鬼的老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从烤鱼上撕下细细的一条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气鼓鼓地瞪着他的荣兵。

“少扯!我们中国可没这句……”

沃去……荣兵突然想起来了,这不会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英文瞎译版吧??

“你错了,那个‘子’不是指君子,而是……”

算了,荣兵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潮男半夜坐在十八世纪加勒比海某个破岛某个半拉破总督府废墟里的破橡木桌前和一个疑似神经病的欧洲破老头掰扯用英文翻译《论语》的破问题?

荣兵忽然觉得又泄气又好笑。太荒诞了吧这也?不过……这神神叨叨的老东西还着实处处透着不简单!

“挺聪明的一个小伙子,而且看起来还挺善良……”老东西又带着那种似笑非笑难以捉摸的古怪神情,透过那对反射着光芒的水晶大眼镜片专注地盯着荣兵在看。

“少扯!跟你没关系!咱走吧梅里尔。”

“聊一会儿再走不行吗?”

“不聊!吃的给你放这儿了,省着点够你活三天的。这点东西可足足花了我们七个人四五天的生活费呀!大晚上巴巴地给你送来差点被你装鬼吓死!我可真……得了懒得跟你说了。走吧小梅子!”

“聊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用我最珍贵的一切向上帝保证,你们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已经站起身来的梅里尔,看看老人又看看荣兵,迟疑地说:“罗宾,要不……”

“别听他的!”荣兵朝梅里尔摆摆手,起身就往外走。“他最珍贵的一切?那根破木头棍子吧?”

荣兵的左脚刚刚跨出房门,就听到身后的橡木桌上传来“当啷……”一声响,然后就是老神棍似乎有点焦急的声音:“聊一刻钟,付一枚金币。”

此刻荣兵和梅里尔已经坐回了橡木桌前,都在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桌上那枚在油灯光晕里静静地散发着迷人金属光泽的金币。来到这个时代的荣兵早就见过金币了,西班牙法国荷兰英国的都见过。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一枚金币,原因说来好笑——他感觉这老神棍像个老骗子,他在好奇这枚金币是不是假的。

但这明显就是一枚金币。现在它的背面朝上,最外圈是环绕的铭文和阿拉伯数字标明的年份——1710,中间是上下和左右分别对称的四组盾徽图案——骏马、三叠狮、鸢尾花和人脸竖琴。黄金的色泽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闪亮……

“我们还好心怕你挨饿呢,敢情你这么有钱?内啥……聊一刻钟,这个就归我们啦?”荣兵狐疑地指了指桌上的金币。

“绅士重然诺,何况我可是位总督。”

荣兵盯着金币,老神棍盯着荣兵,然后老家伙咧着嘴无声地乐了。

“那……行吧。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

“孩子,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一定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那为啥这好运非得无缘无故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中国也有句话——天上不会掉披萨。”

“因为这不是无缘无故的。罗宾,你是叫罗宾吧?记得我在维讷尔酒店时和你提到你们中国的那句古语吗——好心必得好报!”

“……好。那就再聊十块钱儿的吧。小梅子,表在你身上吗?”

“没有,表在德克大叔那儿。”

老神棍像变戏法似的,又从他那又脏又破的衣兜里掏出一块外形鼓鼓溜溜的怀表放在桌上,翻开纯金的表盖,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时针和珐琅彩的陶瓷表盘……

“这老家伙到底什嘛来头?”荣兵和小梅子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诧异!不过,两人现在对这老家伙居然能开出天价的“陪聊费”倒是更信了几分。虽然还猜不透他目的到底是啥。

金表在老橡木桌上“滴答滴答”地轻响……荣兵双肘支在桌上,伸手做了个“请开聊吧……”的手势。

“罗宾,你有把形状很特别的小刀子,对吧?”老神棍话题的角度上来就挺刁钻的。

“对。”

“能让我看看吗?”说这话时,他的水晶眼镜片和浑浊的眼珠子同时在放光!

“不能。”

“为什么?”

“不知道。你这老……总督让人捉摸不透。我怕你有啥后招。就像我和梅里尔好心扶你反而被你骂一样。”

“那我不碰它,你就把它放在桌上让我仔细看看,这总可以吧?”

“不可以。”

“又为什么?我一个羸弱残废的老头儿,难道还能从你们两个健壮的小伙子眼前硬把它抢走不成?”

“不知道!你这老……先生神神叨叨的,我怕你会变魔术,把我的东西给变没喽。”

“唉……”老神棍摇头苦笑了。他指指桌上的那枚金币:“对于一畿尼一刻钟的聊天收费标准来说,罗宾,你的服务态度极其恶劣啊!”

“嗯,我承认。但这刀子是和我相依为命的伙伴。别的随你聊啥都行。”

“那……噢……好吧,让我想想……”老家伙解开荣兵带来的布袋,拈起一粒盐浸花生放在嘴里嚼着,露出了沉思状……

“罗宾,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时间,怎么来到西印度的?”

“也不知道。”

这次连小梅子都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了。的确,做为平均每分钟收费16便士的陪聊,罗宾这也实在太不会聊天了吧?

出乎意料,老神棍却似乎对荣兵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居然还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我的理解是,你说不清楚。但总会有个前因后果吧?能说说吗?”老家伙没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我不是不想好好聊天,我是真不知道,真说不清楚。”看荣兵回答的样子就很坦诚,不像是在抗拒或扯谎。

一旁的梅里尔却吃不住劲了:“总督……阁下。罗宾确实不是不想回答您,他确实是说不清楚怎么来西印度这边的。他和我们讲起过,他是在马尼拉的一个老人家里误喝了一杯‘朗姆酒’,之后就在昏迷中来到了加勒比。是这样吧罗宾?”

荣兵点点头。

“噢……马尼拉?哈!那可真是一杯神奇的‘朗姆酒’啊!”

荣兵注意到,刚才梅里尔提到朗姆酒那个词时,老神棍的身体就迅速抖动了一下。还飞快地瞥了荣兵一眼。老德克说他是个酒鬼,大概是朗姆洒这个词勾出他的酒虫了吧?荣兵俯身从桌下把带来的那瓶黑朗姆拎起来放在桌上。

“总督,要帮你启开不?德克大叔说,你听到那个朋友奥利弗战死了,今晚心情一定不好,可能喝点酒对你会有些帮助。”

老神棍斜瞥了一眼那瓶维讷尔酒店里最便宜的奥兰治堡黑朗姆,笑了笑:“谢谢啦罗宾,这种酒我喝不大习惯。或许等下会请你们品尝一下我私藏的年份酒——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

“这什么怪名字?小梅子,你听过吗?”

梅里尔也摇摇头。

“所以说孩子们,要读书,要多读好书!就像那本《荣什么日记》一样的好书……”

“啥???”

“嗯……内个,扯远了。呵呵,我意思是说,这是莎士比亚的话,比喻的是“Sherry-Sack”(雪莉白葡萄酒)。”

“好吧,谢谢。和您聊天长知识还能赚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罗宾,你来到美洲这边有多久了?”

“两年了,我是1712年稀里糊涂地来到这儿的。”

老神棍大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不易察觉地飞速转了转,又一字一句缓慢地问道:“已经来两年了?我去年似乎曾听到从中国回来的荷兰水手们说起,你们那位伟大的康熙大皇帝四年之前已经病逝了。对了,继位的那个新皇帝叫……什么来着?罗宾,这你当然知道吧?”

“啊?啊……对。内个,康熙确实是四年前死……嗯……驾崩的。现在是他儿子雍正在位。”说到雍正的时候,荣兵还学着电影电视剧里看过的样子,右手抱拳朝空中拱了拱手。

“是啊!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不知为啥,听了荣兵的回答,老神棍兴奋得居然脸都红了!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这可奇了怪了。荣兵不解,雍正继位你兴奋个啥?你又不是他儿子,还能轮到你当太子咋地?

荣兵转移了一下话题:“对了,你的这些,都是你那个叫奥利弗的朋友给的?”荣兵指了指桌上的金表和金币。

“不不,那个奥利弗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从没给过我任何东西。反倒是,我托他偷偷帮我买的所有东西,他都要加个三四倍的价钱给我。所以说,我和他只是私下里相互用得着而已。”

“还会有这么贪婪的坏蛋!?利用一位老人的行动不便,就去欺负他?赚这么不要脸的钱?”梅里尔气得脸都红了!

“孩子,人心有时远比我们能想像的还要险恶不堪。他甚至还动过强逼我说出财富秘密的恶念。但我其实早看穿了他那肮脏的心思,就抢在他准备动手之前在闲聊时暗示了他——我这人性格古怪,如果谁敢动歪心眼儿,那我宁可死了,也不会让我憎恨的人得到哪怕半个子儿!而我的余日无多,要是有人能帮我在有生之年完成心愿,那他也许就能得到连国王都会眼红的,无法想像的巨大财富!”

“明白了,您自己行动不便,但有个心愿要完成。那个奥利弗就是您选定来帮您完成心愿的人。是吧?”

“是这样的,罗宾。其实奥利弗完全不是我中意的人选,他品行四等,能力四等。但我那时也没别的选择了。”

“能力四等品行四等?这是个啥标准?”荣兵好奇地问。

“噢,这是我自创的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人的品行从高到低分为六等——圣人、君子、良人、贱人、损人、恶人;而能力也是从高到低的六等——超人、异人、能人、常人、庸人、蠢人。”

“这划分法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那个奥利弗就是‘贱人’加‘常人’?”

“算是吧。当然,人是最复杂的,不可能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被分门别类地整齐码放。而且人也许还会有着不可预测的变数存在。或许会慢慢提升自己的品级,也或许会迅速堕落,这些都不是一定的。但总体而言从大致上来划分,我这套标准还是比较实用和准确的。”

梅里尔思索着点了点头:“我觉得您这个划分方式应该还算是合理,因为仔细想想,这和我之前对每个人的那种模糊感觉,其实也差不多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所以,虽然上帝绝不会容许我对奥利弗的死感到高兴,但仁慈的上帝一定会允许我为今晚找到了比奥利弗更适合的人选而感到高兴。”

荣兵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我俩是您的新人选对不?”

老神棍也笑眯眯地道:“的确如此。而且请梅里尔小朋友宽恕我的直率,其实我中意的新人选,就是你——罗宾。”

“挺好,谢谢啊。能问问为啥不?”

“可以。因为按照我的那个对人的划分标准,你的品行是二等,能力是二等。这绝对是人群中极其优秀和极为难得一见的了!”

“明白。你意思是我挺‘二’,而且还是极其罕见的‘二’呗?”

“我……抱歉我实在不能理解你所指的‘二’在你们中国语言中有什么独特的含义。但如果你们能帮我做件事,我会给你们……五千英镑做为报酬!怎么样孩子们?”

“打住!够钟,结帐!”荣兵不耐烦地指了指桌上的金表。

梅里尔轻轻拉了拉荣兵的衣服小声说:“罗宾,要是不太难的话,我们就帮他一下吧,哪怕咱们不要他的钱。你看他现在这样……挺不容易的……”

“帅哥,赶快收起你的爱心!你咋还没明白呢?这块金币就是个钓鱼的饵!噢,随便陪他聊个十来分钟就给……这金币是多少?有一英镑吧?你咋不想想,这后面的事儿得多凶险?那能是支使你跑趟腿儿去给他买瓶酒的事儿吗?他铁定是骗咱们替他去干卖命的事儿!而且还是用一张压根就不存在的五千英镑空头支票。老家伙!少来这套!五千英镑?嘁……你这辈子见过一千英镑堆一起是啥样的吗?!”

看到荣兵站起身来,说了这么一番又激烈又难听的话,老神棍居然气定神闲地一点不急,更不气。

“罗宾,在我看来,你明明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切!我善良不等于我‘二’!实话告诉你吧,就你这种幼儿园中班段位的骗子,在我们那时代,分分钟就得让别的各种骗子把你裤衩子都骗走你信吗!?还跟我玩上空手套了?想多了吧你!金币我拿走了,这是我应得的,可不算欺负你。记住,以后别随便下饵,也有脱钩的时候!小梅子,走。”

“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奇迹永远都不会选你。”老神棍像变戏法似地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币,轻轻放在桌上……“罗宾,梅里尔,有没有兴趣再浪费几十分钟把它也赚走?”

“切!多掏出个鱼饵你想说明啥?你那价值五千英镑的大活儿,你就用这两英镑想证明个啥吧?”

老家伙还是坐在油灯的光晕里,带着他那独特而又神秘的笑容不语,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那块刚掏出来的金币……

是,荣兵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刚才被自己揣兜里那种一畿尼的,这是块荣兵从没见过的,不知是几畿尼的大金币。但他还是撇撇嘴:“这俩金币加一块儿也才几英镑呗?跟你说的五千英镑有个毛线关系?要是我端杯水在你眼前晃晃,就愣说这证明了我其实拥有个私家大湖,你信?”

老神棍还是笑眯眯地不说话,他把桌上的那块金币翻到正面,用手指了指某个位置上的那组字母示意荣兵看看……

荣兵忽然不敢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他忽然扭过头来用有点干涩的嗓子对梅里尔小声喊:“快去把大伙都叫来!咱们……可能真有活儿干了!”

梅里尔什么都没问转身就跑出了房间。静下来的小屋里,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中,荣兵和老神棍在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审视……

老橡木桌上摆着的那块金币正面,在安妮女王那胖胖的头像左肩膀下面,有着四个浮雕的字母——“V I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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