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青春校园 > 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 > 第083章 三年后

江生走后不久,学校的风言风语就开始流传开来,有的说江生得罪了人被送去前线,也有的说江生在半路就被人弄死了。

一个月后,江生寄来了一封信给小五,跟家人报平安。

江生并未说战场上有多么残酷,他只是跟小五讲自己救了几个人,认识了哪些战友,让小五告诉母亲,他很平安,不用担心。

可江生在信件里始终对我只字不提。

过小年的那天我辗转反侧,想起江生刚来三里屯的那年,带着我和小五到街上买蛋糕给我过生日的情景,心中酸涩难忍。

直到来年开春,小五送了一个装满花花绿绿纸筒的瓶子给我,他说这是许愿瓶,只要把自己许的愿望写在纸上塞在瓶子里,愿望就能够实现。

我和小五都用写下各自的愿望,晚上,我偷偷看了小五许下的愿望,江生回来。

一模一样的愿望。

我躺在女寝的床边,望着院子里的桂树分开枝枝丫丫的叉,投下一层斑驳的阴影,打碎银色的月辉,落在地面。

那一年北平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时常会走出教室,顽皮地踩着雪,听到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就特别愉悦,就像我满怀期待的人即将要归来时的声音,到时候我只需要一个转身就可以看见他。

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有时顶着黑眼圈背书做习题,高中的课程很紧张,尤其是算术,线性代数和函数一直是我的弱项,我要没日没夜地做习题才能应对越来越难的考试,以前有不会的地方江生总会教我,可如今我是班上的第一名,一些难题我只能记住解法,根本理解不了。

我只要停下来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想着江生,我不知道问了小五多少次江生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知道听到多少次脚步声回头望去尽是失落,不知道多少次深夜醒来的时候,望着江生的床空落落的,就会感到特别迷茫。

我不知何时起,原本喜欢喧闹的性子变得特安静,一如当年喜好安静的江生,我每次从学校回到三里屯的时候都会去三里屯后面的北坡,看看那里是不是有我熟悉的背影,看看那里潺潺的小河,还有远处树林的律动。

我有时做梦也会梦见父亲,梦见他的大手抚摸我的脸,我猛然惊醒,看见床边的一只大老鼠,吓得惊叫起来。

母亲听到动静就会从隔壁赶来,小五也被我的叫声惊醒,他听着我的叫声就拿起门口的扁担四下打老鼠,母亲见我没事,责怪我太大惊小怪,然后又回了屋。

母亲走后屋内很快又安静下来,我不让小五吹灭煤油灯,就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燃烧,直至自己睡着。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小五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是在试探我有没有睡,我没有回答,然后听到小五啜泣的声音,小五说:“刚刚我还以为是我妈来找我了。”

江生走后的第一年,一切都照旧,三里屯的人依旧是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浅塘镇的小学依旧每天传出孩子们的读书声,秦家的堂口生意蒸蒸日上,梨园的京戏每次开嗓都有贵人捧场。

那一年的考试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到全校第一名,母亲很是欣慰,清明的时候带着我去给老江和父亲磕头,顺便也给张光棍磕了个头,感谢他的龙鱼让我将来能够登科及第,考取功名。

尽管村里有些喜欢听书的老人们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向来不理会这样的谬论,她一个人赚钱供我们读书,我的成绩好坏会让她明白自己的辛苦值不值,母亲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对不起父亲,证明她不比别人差,能培养出状元,可以高傲地活着。

江生去参战的第二年,我、小五和赵大海都上了高二,那一年有一个男生喜欢我,他写信给我向我表白,我答应了。

那时候小五知道我和那男生谈恋爱经常和我闹情绪,有时晚上放学还会去找那男生的麻烦,让他离我远点。

男生很爱干净,穿着白衬衫,他的眉毛浅疏,像极了江生。

但是我们的恋爱只谈了两个月就无疾而终,一来是小五的从中作梗,二来是高中的课业太紧张,我连和他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习题,而那男生最终也只是牵过我两次手,连亲都没亲过我。

五月下旬,中朝军队一起进行了第五次战役,把敌军从鸭绿江赶到三八线附近,迫使美军由战略进攻转成战略防御,那时我看着报纸上的内容,以为江生马上就要打完仗回来了,可是我从五月等到六月,又从六月等到七月,战事还没有结束。

七月中旬,敌我双方在开城举行和平谈判,江生寄来了一封信,说马上就要打完仗了,他快要回来了。

我和小五兴奋地睡不着觉,并且把江生快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高兴坏了,那些天里他每天都巴望着江生回来,一听到门口有动静就立马放下碗筷,说道:“可能是你哥回来了,你们吃,我到门口看看。”

但是母亲每次都失落而返,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表现出来,眼中却有难掩的委屈。

我们就在这种煎熬中等待着江生归来,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秋天等到冬天,直到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母亲包了很多饺子,我想起父亲在世的时候,江生也在,我每次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饺子,江生就会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分我一半。

我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饺子说不出话来,小五在一旁讲着笑话,跟母亲聊着在学校有趣的事情,我吃完饺子转身跑出门,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报纸上明明说开始和平谈判了,怎么谈了半年还没谈下来,明明江生自己都说快回来了,现在半年了也没给家里寄回来一封信?

这场谈判从一九五一年七月谈到一九五二年十月还没有结束,期间多次交战摩擦,先是发动夏季攻势,随即秋季攻势,甚至动用了细菌武器,直至战场转到了上甘岭。

那一场战争用惨烈已经不足以形容,战地记者拍了一张上甘岭风雪笼罩的相片,相片里,一排排的士兵趴在战壕上被冻成冰雕,我告诉自己江生最不怕冷,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再说他应该是医疗兵,不会跟前线的战士一起被困在风雪中等死。

有时下课的时候我会去找小五,问江生有没有来信,让他去学校的信箱仔细找找,有时我就堵在学校的信箱旁边,生怕有学校暗恋江生的女生看见江生的名字就把信拿走,久而久之,我和送信的人也认识了。

我认识送信员一年多的时间,也问了他一年多的时间,但他始终都没有看见江生、江绒和马小五这三个人的名字出现过。

江生走后的第三年,我十七,小五也十七。

我和小五终于都上了高三,课程的紧张让我无暇思考,我每天都要背书做笔记,每天都被如山如海的习题压得喘不过气来。

五月的时候学校开了一次全校的考前动员大会,跟我们分析了现在各个大学的高考录取分数和未来学科的发展方向。

那时候科学和文学都较为热门,国家的发展需要科技带动,无数的愤青都希望成为作家和诗人,冰心老师也曾被请到我们学校演讲。

身为北平人,能考上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两所大学的分数线太高,离满分只差三十分,若是算术的最后一题做不出来,其它科目稍有两题错误就会名落孙山,而那时候上海国立复旦大学也是名校,学校老师和我讨论了半天,我和母亲也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报考上海国立复旦大学。

我似乎在紧张忙碌和对未来的憧憬中忘了一个人,直到六月初的时候,突然有一天,班主任让我去学校教导处接电话,电话是沈阿娘打得,她说母亲住院了。

母亲的身体向来健朗,突然住院很可能是和工地有关,建筑工地经常会出现各种事故,我和小五时常担心,生怕母亲也有什么事,就急忙赶往母亲所在的浅塘镇医院。

病房里,母亲躺在床上,脸色很差,她的头上挂着吊瓶,怔怔地看着我和小五进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小五急切问道,打量着病床上的母亲,生怕她摔断了腿,或哪里被砸伤了。

“放心吧,你妈没事,就是中暑了,好久没休息了。”沈阿娘说道。

母亲的神情很是疲倦,没和我们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小五不放心,亲自就找医生问了母亲病情,得知母亲就是劳累过度的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下午的时候我回了趟学校,刚好学校通知考前放假三天,母亲是第二天出院的,那三天里小五没让母亲再去工地,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如今的小五不仅人高马大,壮得像头牛,而且烧得一手好菜。母亲对小五有时比对我还亲,我和小五拌嘴的时候,母亲向来向着小五。

第二天母亲早早地去隔壁村子理发,我从睡梦中惊醒,习惯性地看着身边空落落的地面,原本江生的床已经被母亲移走,放到了粮仓里屋。

我突然心里发慌,跑到里屋要将江生的床抬出来。

小五在身后看着,问道:“江绒,你没事抬床干什么?”

我不理会,抓住床头用力将它从粮仓里屋拖出来,小五上前想要帮忙,被我一把推开,她看见我的手被木屑扎得流血,皱着眉头说道:“江绒,你手流血了。”

我抬不动床,只觉得胸闷,小五将我从屋里拉到外面,我捶打着小五的胸膛,将他推开,那时候母亲刚好从门外进来,见我还要去抬床,就问我发什么神经。

我瞪着母亲说道:“江生又没死,你干嘛把他的床收起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江生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在三里屯的点点滴滴,难以抑制,江河决堤。

我坐在地上委屈地哭喊道:“都三年了,怎么江生还没回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