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娜卡的工作室 第二十八章 移动作坊

在回到礼拜堂后，露露娜卡似乎一下子就安分了下来。不再去折腾朱利叶斯，也没有用她那些麻烦的奇思妙想去麻烦别人。她现在每天专注在那些被自己拆成了碎片的马车上。在上次离开的时候，这些被她用锤子和锯子拆掉的马车，除了留下一个底盘外，其他东西都还处于摆在一边、并没有用上的状态。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仓库那边总会传来锤子敲打和锯子拉扯的声音。

偶然有人经过那附近的时候，总能看到露露娜卡坐在那被高高竖起来的马车底盘上，挥舞着手中的锤子、或是拉动锯子的身影，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一个马车给拆掉只留下底盘，还竖了起来。让人觉得印象深刻的是，她总会在干着手头上这些没有人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的工作的时候，大声哼唱着奇怪的歌。

“一颗钉子，两颗钉子，敲得快，敲得快，一颗没有钉帽，一颗没有尖头，真有趣，真有趣……”

她唱歌的样子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但是考虑到她平时的行为，还有那少女皮囊下谁也猜不到的年纪，就显得有点诡异了。阿波倒是见怪不怪了，每次都是当作没看到一样经过。帕丁和奥尔加、还有朱利叶斯的话，经过时看到露露娜卡这般模样、还有那唱歌的声音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像是躲开不吉利的东西一般。

只有罗缪欧娜，只要手上没有什么事要做的话，就会停下来，找个台阶坐下，看着露露娜卡做着在自己眼里莫名其妙的事。在这种时候，罗缪欧娜也不是一个人的，还有露露娜卡的狗沃德陪在她身边。这条懒洋洋的狗总是蹲在罗缪欧娜的脚边，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人担心它是不是生病了。不过相处了这么久，罗缪欧娜算是比较熟悉沃德了，它并不是病了，只是就是这种性格而已——如果一条人造的炼金狗有精神和活力这种东西的话。

“虽然这马车在这里很碍事。”有一天罗缪欧娜问道，这时候露露娜卡已经将马车底盘平放在地上，继续坐在那上面敲打着，而这时候的底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被改得更宽更厚实。“但是为什么你要费工夫将这些马车都拆了，如果想丢掉的话，有更好的处理法子。”

“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呢？”露露娜卡回答罗缪欧娜的问话，继续挥舞着锤子，她手中的小铁锤将一排排的钉子敲进了木板中，让两块木板紧紧粘合在一起。这让底盘变得更厚实了。“因为我需要一些工具，而刚好身边没有现成的、但是又有材料，所以就动手了。我觉得你并不介意我把这些属于你的东西给拆成了碎片吧？”

罗缪欧娜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了，不如说，这对我来说只是碍事的东西而已，而且……感觉不舒服。”

“你能感觉到了？”露露娜卡转头望向罗缪欧娜，脸上带着颇为愉快的笑容，“能告诉一下我，你感觉到的是什么吗？”

罗缪欧娜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了露露娜卡的询问，“死人的……苦闷声。“

“毕竟是沾过血的东西，而且是几十人的血。”露露娜卡看起来并不是惊讶的样子，也没有把罗缪欧娜的话当作唬人的话，“普通人感觉不到也就罢了，除非是极强的诅咒物品，不然也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但是你的话，可就不一样了。能感觉到这种东西后，是不是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这是一件有趣的事吗？”罗缪欧娜反问道。

露露娜卡看着罗缪欧娜，脸上依然是那笑眯眯的样子，“很可怕吗？”

罗缪欧娜摇头。

“这样就好了。”露露娜卡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些人能遗留下来的最后残渣很可怕的话，那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死去的人来说，都挺可怜的。”

“可怜吗？”

“对，可怜。”露露娜卡继续说道，“死者最后的思念，真的可怕吗？更可怕的，难道不是生者的行为吗？”

罗缪欧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说死人和活人，到底哪一边可怕的话，她觉得都差不多。

谈话在不知不觉间结束。露露娜卡和罗缪欧娜平时的相处方式，也一直都是这样，在询问和回答之间循环。

过得几天，偶然经过的朱利叶斯被露露娜卡叫住。那时候朱利叶斯低着头想尽快路过，但是却被露露娜卡的视线给逮住了。“小子，怎么样了？”

既然被抓着了，朱利叶斯自然不好无视然后直接走过去，不然以露露娜卡的性子，不知道她会怎样报复自己。“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现在你能同时对付多少人了？”露露娜卡问道，她手上的锤子依然没有停下来，而她不断敲打的马车底盘，已经假装了多几个轮子，底盘上也竖起了一块块的木板，将她围在了里面。朱利叶斯看不到露露娜卡的身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那么她是怎么是经过的是自己的？

对露露娜卡这个提问，朱利叶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傻子，我在问你，如果有几十人围攻你的话，你能不能把他们都杀死。”露露娜卡继续问道。“要不我问更简洁一点：如果没有奥尔加，你会死还是活。”

露露娜卡这话让朱利叶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不如说，他根本没那个生气的资格，“我不知道……但是连打带跑，再处理几个人的话，我想还是可以的。”朱利叶斯如实回答，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真的能应付多少人。在这海角的礼拜堂，除了罗缪欧娜，其他人只是用一只手就能应付他，不管是奥尔加、帕丁还是阿波——在回来后继续的锻炼和指导中，朱利叶斯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在这三人中，阿波让他感到了最为强大和窒息的压力。这个男人，也许不用上手，也能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

“你倒是对自己挺客观的。”露露娜卡说道，“但是有点太过不自信了，这和自傲一样，走了两个极端啊。”

朱利叶斯皱住了眉头，露露娜卡这可不是在称赞他，绝对不是。

“如果那是几十个青铜阶级的战士的话，那么为什么你不杀光他们，而是要逃跑呢？”露露娜卡继续说道，“就我最近的观察来看，你应该做得到才对。虽然你有时候幼稚得让人生气，但是既然能击败一个黑铁阶级的熟练战士了，那对付几十人的话，不至于要跑才对。当然，如果是几十个白银的战士的话，那自然是要跑了。”露露娜卡发出哈哈大笑。

“你……在观察我？”朱利叶斯本打算说你在偷窥的，但是想想这似乎不怎么合适。他现在在奥尔加等人的指导下锻炼自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有点不习惯，想不到看起来并不感兴趣的露露娜卡，竟然有一直留意自己。

“这是能令人吃惊的事情吗？”露露娜卡反倒露出了有些好奇的表情，“我对你可是十分了解的，你每天剑从手中脱落、被打落的次数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你一天上多少次厕所都知道。”

看到朱利叶斯露出了难以想象和惊慌的表情，露露娜卡再次哈哈笑了起来。“真是个傻瓜，这就害怕了吗？”

听到露露娜卡的笑声，朱利叶斯反应了过来，“你在戏弄我。”

对此，露露娜卡只是笑而不语。朱利叶斯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应付这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露露娜卡，继续在这里逗留，只不过是继续被她当玩具戏耍而已。朱利叶斯转身离开了这里。

露露娜卡对着离开的朱利叶斯的背影喊道：“好好加油吧，小英雄，不然你很快就会被超越的。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拥有天赋的人，永远走得比你快、比你远！”

不管朱利叶斯有没有听到、是否愿意将这些话听进耳里，露露娜卡还是将话给说完了。“对了，我刚才可没有在戏弄你，那可都是真话。”最后，露露娜卡还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露露娜卡那从没有停歇过的锤子敲打声和锯子声，在某一日，终于没有再响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辆大型马车。这马车是载货马车的差不多两倍大小，多组的轮子，厚实且重新上漆的外表，能坐三人的驾驶席，还有马车上方可供乘坐的位置——看起来只靠着两匹马来拉动会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不过被留在礼拜堂的两匹马被照顾得很好，而且是正直壮年的好马，只是拉着这样的马车前进的话，倒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没人知道露露娜卡是什么时候完成这么一辆马车的，直到昨天为止，没人从她嘴里听到过哪怕一丝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而且看样子，她是驾驶着这马车离开过的，今早才回到礼拜堂这里。昨晚晚饭的时候她还在场，那么她看来是在夜深的时候驾驶着这马车离开的，谁也不知道她去干了些什么。

露露娜卡坐在驾驶席上，对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众人挥了挥手，“各位，早上好啊！我辛苦了一个月的作品，终于能动起来了。”她从驾驶席上下来，很高兴地拍了拍身边的马的屁股。“以后，这就是我的移动工作坊了。”

在马车的上方，一股烟在从马车的里面往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