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娜卡的工作室 第二十四章 夜深人静时的秘密交谈

“你的要求可真多啊，先生。”露露娜卡摸着头站了起来，埋怨道。

高斯特莱恩没有理会露露娜卡这话，“既然试炼被你处理了，那么他们就是最后一批接受试炼的人？”

“今后不会再有接受试炼的人了，我想他们确实是最后的。”露露娜卡说道，“除非有天才疯子能把这试炼给修好吧。不过就连我这个拆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修，我想这世上大概是没人能做得到的——话不能说太死，至少目前是没有人吧。”

“令人好奇。”高斯特莱恩说道，“能让你这么费心力的人可不多，收了新学生？”

“我讨厌学生。”露露娜卡的回答简单直接。

高斯特莱恩哈哈大笑起来，形成他身体的迷雾随着他的笑声在往外散发，几乎无法再次定形。他的笑声让空气都在颤抖，如果有普通人在这里的话，这笑声大概就能把他们的魂魄给勾走，成为高斯特莱恩的一部分。

高斯特莱恩笑了有好一会，才让自己停了下来。“看来你被曾经的学生伤透了心啊，炼金术师。让我想想，是一百多年的那一批，还是更早以前的那些老怪物？”

“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活着的也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爱理不理的。”露露娜卡叹气，无奈道，“养了一群白眼狼啊……还是你最好了，高斯特莱恩，至少你还愿意和我说说话。”

“我可不是你的学生。”

“但我们是朋友，对不对？”露露娜卡笑道。

高斯特莱恩的眼眶中的火焰扭曲成两道横线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眯起了眼睛，“你和我的朋友都不多啊，孤单的炼金术师。”

“我可不孤单，朋友。”露露娜卡笑着伸出了右手，“这世界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去做，你呢？”

高斯特莱恩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和露露娜卡的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死人可没有孤单和无聊这种情绪，死亡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露露娜卡和高斯特莱恩，两人算是达成了一些微妙的共识——因为这奇妙的友情。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鬼，没有再聊太多，很快就分开了。

灵体魔在消散之前，露露娜卡对他说道：“再见了，朋友。可别因为得到了自由而太放纵自己了。”

高斯特莱恩只留下了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你也是，炼金术师。别因为无所拘束而忘我了。”

雾随着高斯特莱恩的消失也一并不见了。迷雾散去，这个地方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周围是深绿色的密林，古老的建筑依然屹立在这里。但是这里已经再无任何价值可言了。

露露娜卡看了这地方一眼，最后转身离去，向奥尔加等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这无名的遗迹，再无他人的存在。也许哪一天，这里会再度有人踏上，但是不会再有什么奇遇——在那之前，这里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死人的世界。

在深夜的时候，慢悠悠走着的露露娜卡终于跟上了奥尔加和帕丁的脚步。当她出现在两人面前——还有一个刚躺下去睡着的、神色疲倦的朱利叶斯——的时候，篝火正在燃烧着，在这黑暗的森林中照亮了一小片的空间。火焰会烧伤人，但是这火光，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尤其是在死者森林中，野兽总归还是会害怕火焰的。

帕丁和奥尔加坐在篝火边上，看着露露娜卡。“我还以为好一阵子没法见到你了。”帕丁说道。

“灵体魔确实不好打交道，不过只要能说话，那就有机会。不过如果当时你们不走快一点的话，大概就没那么好谈了。那家伙不喜欢活人，不过这是天性排斥，也不奇怪，不能怪他。”露露娜卡也坐在了篝火边，将双手往前探，搓着手掌取暖，“冷得让人直哆嗦啊……”

“你为了让我们逃脱，似乎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奥尔加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一开始也许就不应该将我们带去那里。特别是这小子。”

“你觉得不满，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奥尔加老爷。”露露娜卡笑道。她虽然笑眯眯的样子，但是看起来感觉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愉快。“我本好心想做些事，让你们有所收获和感悟，结果变成了如今这样子：埃德加先生不谈，奥尔加老爷，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水晶之心、水晶力量，就这么碎成了渣子了……为什么？”

奥尔加望向躺在一边的朱利叶斯。朱利叶斯在熟睡，他看起来累坏了，恐怕就算有人在他耳边叫喊，大概也很难让他醒过来。“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那小子会怎么样？”

露露娜卡搓着手，回答道：“谁知道呢，有像你们这样，让自己焕发新生、站在更高一层境界的；也有疯掉的，魂魄留在梦境中，再也回不来；还有一种，下场算是凑合吧，变成废人，今后的人生就别想有什么作为了，当个农民过日子吧。”

奥尔加听完露露娜卡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不是他该有的命运。”

露露娜卡望向奥尔加，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半张脸在黑暗中，半张脸在金黄色的光亮中。“他说自己想当英雄，那我给他当英雄的路。这路他自己走不下去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死了也是他自找的。运气好的话，还能回村子里当个农民过一辈子。等等，为什么就不能认为他有能力自己熬过试炼呢？”

奥尔加可不认为当时朱利叶斯那个状态真的能独自撑过那个所谓的试炼，而他介入后也更坚信这一点。“那对他来说太早了。”他说道。

“这就是你把自己搭上去的原因吗？”露露娜卡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和奥尔加谈话了，“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意见，奥尔加老爷。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挥霍，让我确实有点后悔带你们来这里了。”

露露娜卡找了棵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靠着树干，望向下方的人们。这就是最后一批接受过试炼和恩惠的人了——如果在英雄的传奇中，确实是如此。但是对露露娜卡来说，这是基于恩惠，还是魔咒呢？

不管是哪一种，露露娜卡都不会告诉他们。

今夜守夜的人是奥尔加，在篝火的火光稍微暗淡些许后，帕丁靠在一棵树边上，合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睡眠的呼吸声。奥尔加坐在篝火边，看着眼前昏黄的火焰，拳头靠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时间已经不早了，在上方茂密枝叶的笼罩下，依稀能见到天上的星星。如果没有遮挡物的话，再加上没有乌云的话，应该是能看到天上数不尽的繁星的。

在奥尔加轻咳的时候，露露娜卡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他的。”露露娜卡说道，“他的问题、他的错误，你总是给他收拾的话，总有一天，他会捅出更大的篓子。到时候你大概已经不在他身边了，那又有谁来救他？没有人会救他，他还是要完蛋。”

奥尔加看着眼前的火光，一瞬间有那么一丝的恍惚出现在他脸上，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了。“我知道，人终究是会犯错的，有些错误带来的代价，就是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性命。”

奥尔加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但是有时候，实在不忍心看到年轻的生命因为犯下了错误，而失去了一切。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机会去后悔和反省，就连成长的机会都失去了……如果连我这样错了半辈子的人，在临老的时候都能干些好事的话，那么想他这样的年轻人，就那样毁掉的话，那一切的可能就都消失了。”

露露娜卡静静地听着奥尔加的话，等到奥尔加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才慢慢地开口，“你会死的，奥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