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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唐朝皇帝 第155章 资治通鉴

作者:高野舞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6:22:33 来源:平板电子书

在何芳莺的极力劝阻下,李晔决定不清算鄂岳,在灭了杜洪及其九族后,只是夷灭了其顽固死党杨至连、刘乙真、汤迟廉、谢昌、卢文越等六人的三族,左梨等人均得幸免。

左梨之所以能活命,也算是侥幸。

朝廷在江夏的左氏府邸找到了很多书信,有左融写给四面行营都统韩正的, 有左融写给北路军都统杨守亮的,还有左梨以臣子名义写给李晔的奏章,彼时交通阻断,所以不得出。

鉴于此,李晔也就对仇恩嗣网开一面了。

考虑过后,左梨发配凤翔出任岐州治粟令, 仇恩嗣调入秘书省为着作郎。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李晔将目光转向了崔胤的奏折。

那天晚上君臣几人在含元殿后院吃完烤肉喝酒庆功, 席间李晔问到国史馆修史进度,负责编年撰通史的崔胤说已经写完了汉纪,次日便成品送到含元殿请李晔过目裁定。

到今天的时候,李晔看到了魏纪第八卷草稿。

魏帝曹芳被废齐王,东海王高贵公子曹髦奉皇太后召令入洛阳。

关于这段时期的历史,崔胤如是写。

“高贵乡公景元元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四月,诏有司率遵前命,复进大将军相国,封晋公,加九锡。二马食曹,帝威权日去。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沉、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

帝曰:“司马昭之心, 路人所知,朕不能坐受废辱,今欲自出讨之。”

沉业奔走告明公,帝遂拔剑升辇,率禁内武士宦官出讨,校尉司马伷止帝宫门,帝呵之,伷众奔走,中护军贾充入,逆与帝战,众恐欲退,太子舍人成济问曰:“事急,何为?”

充曰:“明公恩养汝等,所为今日,自当不必再问!”

济遂出戈刺帝,帝崩车下。

明公闻之,自投于地,嚎啕视左右曰:“天下人何谓我!”

太傅司马孚奔往,枕帝大哭,哀曰:“杀天子者,此臣之罪也!”

己丑, 暴雨雷霆,日月晦冥。

司马昭弑神洛阳南阙,尸横云龙门,血流皇宫御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戈穿魏天子,明公入殿会议群臣,尚书左仆射陈泰不至,明公使其舅尚书荀顗召之。

泰曰:“世论以泰方于舅,今舅不如泰。”

子弟内外遂咸共逼之,乃入,见明公,悲恸。

明公对之泣曰:“玄伯,卿何处我?”

泰曰:“斩贾充南市,勉强可以谢天下耳。”

明公久之曰:“卿更思其次。”

泰曰:“泰言惟有进于此,不知其次。”

明公不允,兵逼太后诏制。

请罪状天子,废为庶人,草席下葬,太后悲哭许之。

辛癸,群臣奏后临朝称制,明公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命。

戊申,明公奏后曰:“成济弑帝,当夷九族。”

六月甲寅,常道乡公入洛阳,是日即皇帝位。丙辰,诏进明公爵位九锡如前,明公固让乃止。丁卯,葬高贵公子于洛阳草野。下车数乘,不设旌旐,百姓相聚观之,曰:“此是前日所杀天子。”

掩面哭泣,悲不自胜。

看完这一段,李晔召来崔胤和国史馆诸位史官,寒声询问道:“司马懿负罪明帝托孤,司马师欺主,司马昭逆天弑神,尔等却称其明公,是何居心?此等孽障,敢为明公?”

“帝髦奉皇太后征召入奉宗佻为魏天子,奈何蔑称高贵公子?”

崔胤慌忙一跪,砰砰磕头辩解道:“官野皆尊明公,臣不敢妄为,魏太后制去高贵公子皇帝尊号,虽然以诸侯王礼殡葬洛阳,实则草席裹体以庶人葬之,并无旌旐百官送行。”

“各家史书皆称高贵公子,请陛下明鉴!”

李晔将手中的魏纪草稿放下,凝声指示道:“丁卯弑神以后,除开晋纪,魏纪一概不许出现高贵乡公四个字,纪年按照髦所制年号,再让礼部为髦议皇帝尊号,择日追封。”

“丁卯弑神后,尔等撰魏纪,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伷四人一概加逆字,为逆臣司马懿、逆臣司马师、逆臣司马昭、逆臣司马伷,贾充、成济、成倅一概加贼字。”

“命秘书省草拟状文,除去贾充、王沉、王业、司马孚四人谥号,诏令河南道温县,烧毁司马懿故居并毁祀庙,毁灭贾充、王沉、王业三人坟冢,曝尸荒野,永为世鉴。传旨弘文馆,把这几人的事迹录入贰臣传,跟尔朱荣、高澄、侯景、安禄山等人并排一章,立即去办。”

崔胤面露难色,犹豫道:“陛下,这不好罢?”

“怎么不好?”

崔胤鼓起勇气道:“元氏索虏已经为髦追议了皇帝尊号,我朝就不必了。”

李晔道:“朕乃汉家皇帝,处中国以临万方,不要拿南北索虏岛夷与本朝并列。”

听到李晔这话,崔胤没再说什么。

倒是另一个面生的史官,小眼睛打量着李晔的脸色。

犹豫少许,壮胆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李晔气笑了,拂袖道:“说!”

”魏文帝篡汉,所以有晋武帝篡魏,宋武帝弑德宗德文,所以有齐高帝弑刘昱,梁武帝弑萧宝融,所以有陈武帝弑萧方智,隋文帝弑宇文阐,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莫过于此。”

“上王说,杀人者,人恒杀之,臣窃以为如是。”

“上古圣王还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知道这句话罢?”

李晔看了几位史馆一眼,凝声道:“天数有变,归于有德圣人,汉祚至协,大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献帝,大乱兹昏,群凶肆逆,宇内颠覆,魏武靖定四方,刘氏宗庙得保。”

“魏文丕皇帝受禅为帝,仍以天子之礼待山阳公。”

“特赐受诏不朝,赞拜不名,郊祀故汉宗庙,出入警跸仪同天子,及山阳公薨,魏明叡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哭祭送葬,以大汉天子礼仪国葬山阳公,追谥孝献皇帝,司马氏又何为?”

“是公然弑帝,是废为庶人,是草席裹尸。”

“这样的禽兽王朝,最终被刘寄奴灭了全族才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至于宋齐梁陈,萧道成做得了初一,萧衍自然做得了十五,如果司马昭不开弑帝先河,礼崩乐坏不必至此。”

“所以罪在元凶司马昭,卿不要再议,照朕说的办。”

“记得把明公去了,一概录作逆臣司马昭。”

“至于这部通史的名字,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就叫资治通鉴好了。”

“既如此,臣等领旨!”

告别史官,李晔继续批阅奏折。

继荆襄节度使赵德諲病薨入朝途中,陈岩也病薨于道。

冬月二十一,福建观察使陈岩薨于武昌,跟赵德諲一样,在船上去世。

头天晚上,陈岩预感大限将至,命人起草了三份文件,第一封是写给李晔的。

“罪臣陈岩叩拜,近日头昏眼发黑,举手投足多有不便,恐大去之期不远矣,罪臣本建州卑鄙草寇,蒙先帝信用,拜团练副使,中和四年,臣兵犯福州,逼迫观察使郑镒离职。”

“无诏募兵,驱逐上官,此罪臣一罪也。”

“及至陛下视朝,朝野天下气象焕然更新,陛下生而神灵,睿识绝人,志在恢复太宗祖业,于是内惩奸宦,外诛贼藩,山南凤翔西川东川关中相继克定,大唐中兴之势渐成。”

“陛下神灵振作果敢,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及至陛下问罪鄂岳,罪臣恐惧失慧,勾结钟传,秘使杜洪,此罪臣二罪,幸陛下顾往不罪,推恩致诚,罪臣得以举家入朝面圣。”

“物有始终,天命不永,今臣疾病大渐,恐已不能赴京拜视天颜,请陛下治罪。”

“值此之时,罪臣所念无多,唯三事而已。”

“其一,泉州刺史王潮,祖龙之将王翦三十四代孙也,性情淑均,通文备武,忠贞克谨,心怀王事,勤学治道,誉蔼乡曲,和睦上下,盖有黄裳之风,罪臣窃以为可受陛下所用。”

“其弟王审知,温和仁爱,谦逊有礼,文武双全,诚为君子善士。”

“其二,罪臣妻弟范晖,莽撞无仪,骄横跋扈,心思非善,不能委以重任,若臣病薨道中,敢请陛下不动声色,秘不发丧,待罪臣三宗五族抵京再讣,决不能放范晖回闽。”

“范晖回闽,福建必乱,陛下切切。”

“其三,罪臣治闽多年,商通南海、日本、大食诸夷。”

“福建府库,有粮二百三十六万石,盐一百七十万斤,绢六十万,钱七百四十万,朝廷钦差大臣主事福州后,陛下可按罪臣所报数目核对,以防下臣瞒报私吞,罪臣冒昧,顿首!”

“三事述罢,臣心大定。”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奚可甚哀。”

“唉……”

李晔太息,喃喃道:“天行有常,人命有终,为之奈何……”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观察使,再见了。

定初四年冬月二十一日,哭声在武昌码头响起。

福建观察使陈岩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时年四十三岁,李晔悲痛,下诏隆葬长安,追赠兵部尚书,追封南海王,谥曰文简,罢朝三日,遣礼部郎中萧树人等赴武昌迎灵柩。

二十二日,朝廷有制。

延英殿内阁会议研究决定,陈岩长子陈延晦袭南海王爵位,授右羽林卫大将军,拜京兆府司功参军,泉州刺史王潮暂代福建处置观察营田团练等使留后,王审知出任福州刺史。

韦昭度罢西川行省同平章事,调任福建观察使,朝廷遴选百官组建福建行中书省,等韦昭度抵达长安就跟他上任,升福州为闽越府,直隶于京兆尹,派组文武百官建署办事。

至于王氏兄弟,李晔并不着急。

除了陈岩病逝的噩耗,钱镠也给李晔上了奏章。

伪越王董昌兵败为钱镠生擒,押赴京师问罪途中投江自尽,早有预料的李晔并不震惊,谕令钱镠打捞董昌尸首,就地鞭尸三百,其三族并其死党一干人犯仍然押赴长安受审。

钱镠讨贼有功,由镇海军留后转正镇海军节度使,封会稽郡王。

至于浙东观察使,由四朝元老东川行省宰相崔安潜担任。

和福建一样,朝廷遴选文武百官重组浙东政府,恢复对浙东道的直辖。

至于浙西,这就得看杨行密是怎么想的了。

之前说要入朝,这么久也没回音,李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根据李晔的指示,兵部递交了用兵申请状文,请求李晔谕令掌管调兵权的枢密院予以协助,调动江陵、襄阳、秭归、长沙、零陵、武汉、复州等地驻军东进,囤师宣歙观察使。

至于对杨行密的态度,朝廷意见也不统一。

六位宰相当中,杜让能和刘崇望力主宣抚杨行密,先将重心放在朱温身上,如果真的跟朱温打起来,朝廷就可以借助杨行密之力封锁宣武南面,配合北面东面藩镇包围朱温。

柳璨和崔胤则建议等一等,等韦昭度和崔安潜到任,杨涉还是照常反战,连续打了几年仗,陛下该休养生息了,内阁大臣也是各持己见,反正都是各有各的道理。

加之李晔本人也犹豫不决,所以到底对杨行密用不用兵还得根据形势从长计议,不过在此之前朝廷得做好用兵的准备,兵马得先动起来,故而李晔还是决定往江西淮南一带增兵。

毕竟无论是打朱温还是打杨行密,兵进淮南都是必要之举。

说起朱温,他这几天正高兴呢。

魔头李罕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人吃多了,最近几年得了眼疾,发病的时候连人都分不清,李克用多次召他去太原述职,都被他以眼疾严重拒绝了,一开始李克用怀疑他有异心。

结果派使者去孟州慰问探望调查的时候,发现情况确实属实。

李克用这才放心道:“如此就不要管他了!”

谁知道上个月的时候,李罕之府上突然来了一位云游神医,不知何许人,不详其姓字,自号杏林子,到孟州那天看见招医榜文,当场就在官差面前揭了榜,然后就被牙兵抓走了。

走进节帅府,院子正中摆了一口大锅,李罕之正在发病,眼睛上蒙了一圈白布,金刀大马的坐在屋檐下,听说有人揭榜,便恶狠狠道:“要是个庸医,就自己下锅待宰罢!”

说着真就端起碗筷调料,准备吃晌午饭。

结果怎么着,那杏林子一下手就让正抓瞎受苦的李罕之好受了许多,之后又开了两副药给李罕之吃,吃了两天,眼泪不流了,眼珠不红了,眼眶不疼了,看东西也勉强看得清了。

为了考校神医的本事,李罕之把消息散了出去,慕名而来的求医人顿时堵满了节帅府大门,李罕之果然没有推三阻四,很爽快的下令请神医出来接客,有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当然,也有心情大好的。

出来就跟众人吹嘘道:“这人的确不同凡响,世外高人啊!”

至于甚么个高法,不论是满意的还是失落的却都不肯说,神秘兮兮的气息越发增加了人们的好奇心,这也更加了笃定了李罕之的想法,看来这个云游神医的确有些真本事啊。

心情一好,院子里煮肉的锅也就撤了。

当宣武的细作把李罕之最近的故事报回汴州,没有这方面痛苦的朱温听说后,这位性情复杂的军阀笑了好一会儿,口里叫道:“李罕之这是吃人遭了报应,什么神医也救不得!”

也许是觉得李罕之快死了,到时候就可以趁机攻打李克用了,接下来的很多天朱温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没有责罚任何人,因为武昌之败被他贬到亳州的曹延祚也捡回了一条命。

朱友珪也一连七八天没有挨朱温的打,刘氏夜访朱温府邸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敬翔很气,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干脆眼不见为净,每当妻子晚上打扮得花枝招摇即将要出门的时候,他就装作有公务要处理,然后提前一步离家,一个人在午夜的官邸喝闷酒。

他也不是没有反抗,但刘氏当真不好惹。

但凡敬翔稍有不满,刘氏就大发雷霆,骂道:“尚让是黄巢的宰相,时溥也是朝廷忠臣,你算个甚么东西?单论你的门第,我都觉得害臊,如果觉得不爽,咱们明天就去离婚!”

敬翔怕她晚上跟朱温吹枕边风,只好忍辱负重。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卑微的寒门子弟,不配你这高门贵女!”

“哼,我嫁给你算是便宜你了,你知道就好。”

仗着有朱温撑腰,刘氏自是作为随心。

自从李罕之重病的消息传来,刘氏几乎是天天晚上跟朱温腻歪在一起,刘氏的脸色愈发红润,显然是房中术大成,朱温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某个早上起床的时候甚至扶着墙走路。

“小浪蹄子,明晚别来了!”

朱温怒气冲冲,刘氏明知故问道:“你又怎么了嘛!”

怎么了?再这下去,不等被李晔干掉,他就得先死在你肚皮上。

除了放纵**和刘氏乱搞,家人仆从还时常看见朱温自己一个人站在某个角落出神,摸着下巴的胡须,抬头四十五度望天,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发出阵阵笑声。

“噫,好了!”

笑着笑着,就自己把两手一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看他这个样子,家人都有些担心,张氏夫人把朱温的贴身家僮婢女找来问,却也没发现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朱温身上,倒是宝贝小儿子朱友贞,一熘烟跑到张氏寝殿。

“阿姨,父王问我什么是亲王,阿姨,亲王是什么东西啊?”

张氏不听则已,一听勃然大怒。

气冲冲找到朱温,揪住对方的衣袖,一顿骂得朱温狗血淋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你自己只觉得当了一个节度使,就痴心妄想当起天子来!就是宣武节度使,也不是你的功劳!”

“还是先帝喜欢你,力排众议舍给你的!”

“如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发病想起当天子来,古往今来的那些天子,哪个不是身负上苍旨意?你不看见长安天子,都有无数爪牙,一个个方面大耳,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

“你本是邙山一介闾左,也该找面镜子自己照照。”

“不三不四,净想着神鸟肉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打跑官军,保了张全义,每年上供几十万钱给皇帝,保住你那吴兴郡王的爵位要紧,养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儿女是正经!”

“还亲王?你想害死友贞?”

“我十月怀胎给你生儿育女,受了多少磨难?”

“都把与你丢水里造反,叫我一家老小都被官兵拉到长安砍脑袋!”

一顿夹七夹八,骂的朱温落荒而逃,想到李振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禁又自想道:“判官说寡人火候已到,自古以来几千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不试他一试,怎么甘心?”

当下便找来几个心腹,瞒着张氏开了个小会。

被张氏知道,又骂了一顿,拿起棍子就往李振身上打,边打边厉声骂道:“朱三自倒运,选了你这现世宝当判官,你非要害死我们全家几百口人才甘心?我打死你这个谗言媚上的奸贼!”

“再跟朱三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便活活抽死你,滚!”

李振狼狈逃走,朱温的小团体会议被强行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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