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啼山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兵戎相见

叶芷绾换上软甲，外披素灰单衣，又将那人头上发冠取下固定在自己头上，一套下来，乍一看与一个普通男子没有什么区别。

而另一人散着头发，着一身大红罗裙，站定在石头后面迟迟不愿出来。

叶芷绾将桃木簪子插到他头上，不忘调侃一句，「姑娘好生俊俏。」

那人没眼看自己，眼神没有聚焦似的到处乱瞄，企图让叶芷绾看起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女装。

然而他的眼眸望向某处时却忽地一紧，叶芷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亦是吃惊无比。

他们有山石树木遮掩，下面的人看不清晰，可他们向下看却是一览无遗。

但见山腰处有一支明晃晃的银色箭头探在了杂草外面，先是放松而又收紧。

这是箭矢离弦的征兆！

叶芷绾下意识的看了城中一眼，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举箭向草丛方向射出。

风声乍起，两支锐利的箭矢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擦除火花，而后同时掉落在地，跌到乱丛中。

杂草中箭矢的主人见此景，猛然抬头，却是一片虚无，他又上下观望两眼，捏紧弯弓快步离了山峰。

叶芷绾按着红衣侍卫的头颅，趴伏在山石之后，心跳极具加速。

「郡主，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那人开口说话时吃了几口土，便试着抬头，而上面的叶芷绾却像定住了一般。

他又叫：「郡主？」

叶芷绾意识收回嗯了一声，将他放开，「应该是北韩人的把戏，诬陷我们派人前来暗中营救，伤他城中人，然后再以此加交易条件。」

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北韩人可真是卑鄙。」

向外走时他反应过来一个道理，「那我们不就暴露了？」

叶芷绾顿了一下，「所以事不宜迟，你们赶紧换个林木多的地方隐藏起来，到时看我出城信号。」

邵子宁他们在见到两人出来时都没憋住笑意，但两人脸上的凝重都让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叶芷绾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安排好拯救事宜后自己扭身就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离开时，有两人叫住了她。

邵子宁眼中不舍担忧之意十分明显，陆霆则是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

她笑了笑，统一回复，「我手中有人质，能脱身。」

因着玄策大军的到来，阳州城门守卫很是森严，过往百姓不多，叶芷绾在林间等了半个时辰，跟在了一队从不畏惧战乱的鹘月商队后面。

他们在前叽叽喳喳谈论着，似是在说什么很值得庆祝的喜事，直到她恍惚间听到了耶曼公主四字。

叶昭行随耶曼离开时，她说过有事联系九生，跟随李奕一月，一点叶昭行的消息都没有。

她眼见距离城楼还有一段距离，上前向他们问道：「请问诸位，鹘月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来往中原的鹘月商人基本都会说中原话，见说话这人眉目端正，气宇不凡，倒是拉进了些好感。又是鹘月大喜之事，也乐于与人分享。

一人兴奋回道：「我们公主自与北韩解除婚约后举办了一场比武擂台，欢迎鹘月勇士参加，谁赢得比赛就能迎娶公主。」

叶芷绾眼睛眨了眨，「这......很值得开心吗？」

鹘月国王对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有点太过草率。

那人则是对她的反应表示不能理解，「这是鹘月公主择选驸马的古老传统，各方勇士聚集王庭，百年难见，自然举国欢喜。」

叶芷绾抿抿唇，「那驸马人选可有定出？」

「这倒没有，我们来时刚刚举办。」他说着还向旁人念叨，「最好早些回去，说不定刚好赶上第一场。」

叶芷绾听着更是云里雾里，他们从此地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月，怎么回去刚赶上第一场？

鹘月公主择亲是为传统，可却真称得上是古老，古老到书上只是寥寥一笔带过，她还真不了解。

遂又问：「这比武流程是什么，怎么诸位回去才比试第一场？」

那人笑吟吟回道：「这你们就不懂了，那可不是什么人都配迎娶我们公主的，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最后选出百人，再分次比试。」

叶芷绾微微张了张嘴，那人读出她的想法，又道：「小兄弟你就说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做驸马，公主貌美又多财，所以啊，报名的有几万人，不选拔不行哟......」

......

叶芷绾认真想了一下叶昭行会不会参加，头脑转动一会——没想出来。

说话间，已经来至城门前，她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面貌十分惹人注目，只能向他们出钱买了一个面纱。

排队接受检查时鹘月商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她意识过来又赶忙摘下，说是给娘子买的。

「你，过来！」

一个守卫趁着众人盘查时期径直指向了叶芷绾。

叶芷绾耳尖动了一下，低头过去，行至跟前稍稍侧身，只让那人一人面向于她。

四目相对，那人目光收紧一下，大力将她推进城内，「没什么事别乱出城！」

叶芷绾连连点头应承，继而低头向前走，却听后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向她跟来。

她眼望四周一下，闪身进了一个幽径小道。

下一瞬，那人也跟了进来。

只见来人将佩刀一扔，不由分说就开始丢盔卸甲，叶芷绾也连忙将外袍脱掉，换上他的守军盔甲。

一层硬甲一层软甲，两面防护，她又多塞了些杂草棉花，整装完毕，心间多了些宽慰。

她点头致意过后捡起佩刀去了阳州南城门，一路畅通无阻，在城门后方她见到了坐在囚车里的李奕。

除了一条缺失的金銮腰带，他看上去并未吃苦，凌乱的发丝已被梳理干净，面色也还算红润。

只是意识已经十分涣散，就像是经历了什么精神折磨一般。

叶芷绾皱了皱眉没敢多看，待两辆马车进城她粗着嗓音低头向城楼守卫道：「在下前来复命。」

城楼守卫正在清点南靖刚送到的赔偿银两，看她一眼后很快放行。

城楼阶梯是古朴的灰砖，一步一步向上，脚步有些沉重，叶芷绾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一月未见，她有太多的话要问要说。

可真的面见那道背影时，她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那么立在拐角处望着。

在这一刻，她脑中闪过很多回忆。

在云州的南城楼，他们蒙面相见，倚靠在城墙上彼此吃醋试探，共同商议瘟疫之策，萧晏说去看望苑可卿却又掉头回来掀开帘帐，眼神炽热的看向她......

「我不想让你去。」

她大声坚定的回答出来。

萧晏亦是给予了她同样坚定的回复，「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记忆的片段在此刻一点点相连，翻山采药前一日，他们表达爱意，不想意外横生。

再次相见，险些阴阳两相隔。

所以，萧晏在她醒来就立马向她做出承诺，「我要娶你，光明正大的娶你。」

他目光诚诚，证明自己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生一世的保证。

世间男子情薄的话语她听过许多，但她认为自己倾慕之人不会与那些人一般，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他们相遇相识相知，每一步都是以心换心。

可这份感情走到如今，揭开令人感叹的海誓山盟，唯有她一人陷了进去。

不断沉沦溺毙，那个人却始终是清醒着看着她。

正如现在，眼前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大手一挥，散去一应守卫。

他转身，阳春三月之时，目光凌冽如风雪，「你想救他？」

叶芷绾喉头哽咽一下，并未回答，只向前低声道：「有人想杀你。」

萧晏脸色微变紧了下眉头，望向城楼下方，叶芷绾继续道：「在山中埋伏着，应是北面的人。」

他沉声嗯了一声，还是问：「你想救他？」

叶芷绾轻轻点头，忽地上前紧紧抱住他，力度大到萧晏上身都有些吃痛，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才知那吃痛来源于腹部的刀刃。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叶芷绾却换了神色，眼中恨意满满。

「你告诉我，你的七皇子令牌为什么会出现在南靖的监察院？」

萧晏面露诧异，腰间却又很快挨了一刀，整个身体迅速被叶芷绾带至矮桌上倒下，她在上接着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奕在送亲使臣当中？」

他怔愣又明了的眼神被叶芷绾看在眼里，匕首再次挥下，「亲手将我送到他身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萧晏攥紧拳头未躲，三处刀口染红他的黑金锦服，颜色暗至极点。

正如他此时幽黑深沉的瞳孔，他哽道：「对不起。」

叶芷绾心中所有酸楚都涌到头顶，她狠狠咬下牙，将匕首横在他的脖颈处，「放人！」

一系列动静已经惊动刚才散去的侍卫，一群人纷纷向上赶，看见这一幕眼睛都呆滞了片刻。

赵女官是什么时候从昭狱出来的，她现在为什么拿匕首对着太子，而太子身上......都是血！

一瞬间，所有人都举起长矛向她杀了过去。

叶芷绾毫不留情的将匕首推进两分，冷冷扫视众人，一字一顿，「我说，放人！」

萧晏两手瘫在一边，静视着上面的人，轻轻吐字，「放人。」

一群侍卫面面相觑，终是不敢再看太子继续流血赶忙下去放人。

现下只余下几人警惕的看着眼睛充血的赵女官，只见下面的萧晏轻笑一声，「你让我太失望了。」

叶芷绾持匕首的手有些发抖，却一寸都未放开。

耳听城门开启又关上，而后便是大队官兵涌上城楼的脚步声，萧晏猛然起身一把夺过匕首将人瞬步逼至城墙。

「你挟持不了我。想死就陪他一起去死。」

叶芷绾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声痛苦的喘息。

视线挪至下方，有把长枪插进了她的腰间，鲜血汩汩流出。

城楼下方有急速奔跑的声音，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面前的凤眸映上狠厉之色，掐住她的脖子，只用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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