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历史 > 大汉,达咩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法之不法,必国之不国!(八千字大章)

凉风习习。

在这多风冬季,晋阳格外清冷。

嬴政并未外出,一直待在御车内,如往常般处理着政事。

没一会。

御车外响起一阵细索声响。

赵高恭声道:“陛下,秦尚书令传来一份密信。”

嬴政道:“呈进来吧。”

“诺。”

赵高小心翼翼的进到车内,将手中密信递到一个宦官手中,而后又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根本不敢有片刻停留。

宦官用小刀把封泥撬开,解下绳子打开信件,不过是将密信写有内容的一面背对向了自己,等一切处理完毕后,这才亦步亦趋的把密信呈到始皇案上。

嬴政面色平静。

他并未急着去看,而是等处理完案上这份奏疏后,才把目光移过去,他把竹片翻到正面,目光随意的扫视着。

看完。

嬴政眉头一皱。

这份密信陈述了秦落衡在界休县的发现,以及他对地方枉法违法的处理想法。

秦落衡认为当适可而止。

对参与土地买卖的豪强要严厉打击,但对于牵扯其中的官吏要选择有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徐图之。

嬴政摇头道:

“想法过于简单了。”

“你以为朕让你去地方,就是为了清除一些积弊,以便后续肃整地方,但你终究还是没有看清真正的形势。”

“地方并非现在的重点!”

“不过这些官吏的确有些太猖狂了,朕就在临县,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盘剥黔首,不杀不足以平愤民怨,只是这事只能点到为止,地方官吏并非都是无能之辈,若是让他们察觉到朝廷欲肃整地方,反倒会让事情变得棘手不少。”

“来人。”

“去告诉秦落衡,等界休那边的事解决,就可以回来了。”

说完。

嬴政继续处理起来政事。

他原本想让秦落衡去见见民间疾苦,却是没曾想,地方官吏这么胆大包天,不过,他对此并不太在意,只是不想因秦落衡的举动,让地方官吏生出警惕,进而生出叛乱之心。

他其实不担心地方反。

但北方匈奴尚在,若是地方官吏因为害怕被株连,而去跟匈奴勾连,这就不是嬴政想见到的了。

这也是他把秦落衡叫回的原因。

过犹不及!

时间还很充裕,步子也要一步步迈。

......

在固星夜兼程,朝界休赶回时,秦落衡等人经数个时辰的审理,已经把这些‘钱人’‘封主’全部审理完毕了,在多如小山的田契地契的物证下,这些钱人、封主只能乖乖认罪。

承认他们曾多次强买黔首土地。

最终秦落衡也宣布了他们的判罚,买卖田地的钱人、封主一律处死,妻子同族全部黥为城旦,他们家中收得的钱财一律充公。

在一阵哭天喊地声中,这场审判终于落下了帷幕。

县衙后堂。

秦落衡等人坐在席上,每个人神态都有些疲倦,长达数个时辰的审理,他们也是有些精疲力竭。

秦落衡喝了一口热汤。

沉声道:

“天下积弊,民生多艰。”

“仅仅界休一地,便有多达三四十户‘钱人’‘封主’,吞没的田地更是高达二三十万亩,这已经占到界休全部民田的六至七成,这还是界休余下有部分官田的原因。”

“地方黑暗,可见一斑。”

“但这只是一县。”

“若是放到整个山东,民田流失数量恐更为惊人。”

秦落衡淡淡的语调中,蕴藏着一股幽深的郁闷,四周围坐的众人竟皆沉默不语。

他们又如何不清楚?

初闻土地兼并,他们还有些不以为意,等真的了解了土地兼并,才对此深恶痛绝,等到他们真切身深入到地方,才知道其中的黑幕是多么的恐怖。

华要紧紧握着竹板的大手微微颤抖着,喉头咝咝喘息着,嘴里却是怒骂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他们就真不怕闹出事来?这些黔首没了田地,等于直接被断了生计,根本就没法活。”

“长此以往,地方岂有不乱之理?”

章豨轻叹道:

“这几天深入地方,才知道地方之艰难。”

“界休大半民众,其实已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了,那些尚有一技之长的人,或许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但大多数人,已尽数沦为佣耕,甚至不乏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

“真是黑杀人!!!”

秦落衡平静道:

“世间黑暗,我等才更要砥砺前行。”

“若是没有此次之行,我等又岂能见识到底层真正的黑暗?以往朝堂上都只着眼于天下大政,殊不知,大秦的天下,是由一户接一户的万民构成。”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或许对我等而言,民间黑暗是秘事,但对于村夫、县吏等基层民众而言,所谓秘事,实则是大太阳下人人看得雪亮的明事,若是真细究起来,这样的血泪故事,天下或许每时每刻都会发生。”

“而这正是因为法制的不健全!”

“法制的缺失!”

“我等身为法吏,今后当从实际出发,为底层民众着想,唯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天下良吏。”

“诸君共勉!”

其他人离座起身,深深一躬道:“吾等定省身共勉。”

蔡和迟疑片刻,疑虑道:“山东各地昏暗至此,朝廷不可能毫不知情,为何朝廷以往没有做任何反应,以至让山东各地糜烂至极?而今天下越发动荡,朝廷真能扭转天下乱象?”

“蔡和慎言。”华要脸色当即一沉。

秦落衡平静道:

“无妨。”

“我等相处有段时日了。”

“大家本心都是在为大秦着想,若非是互相相信,又岂会轻易吐出心中所想,再则,大秦还没到因言获罪的地步。”

“我等一念,无非盼天下太平,使耕者有其田,民得以温饱!”

“天下乱象陛下一定清楚。”

“陛下此次巡狩,或许就是为解决此事,只不过地方窠臼沉多,非朝夕能解决,我等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职,至于后事如何,往后便能知晓。”

“再则。”

“陛下以往决策何曾出错过?”

众人摇头。

华要嘀咕道:“天下之事,最终还得老秦人来。”

秦落衡瞥了华要一眼,华要当即噤声。

安静片刻。

章豨凝声问道:“敢问秦尚书令,那些契约,当如何处置?那可是关系着界休上万户民众的生计。”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秦落衡正欲开口,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阵阵叩门声,县令突治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突治道:“秦尚书令,天色已晚,我也刚从诸多政事中脱身,听闻你们还没有进食,便让小吏准备了一些热食,还请开门,我好让小吏将其端进去。”

咯吱!

紧闭的屋门缓缓打开。

秦落衡已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望了一眼突治,连忙拱手道:“多谢县令厚待。”

突治笑了笑,很是随和道:“只是些轻便食物,算不得什么,你们这次为界休民众除害,我身为界休县令,岂敢不有所作为?”

正说着,突治便朝后面挥了挥手,当即就有小吏把热食端到了后堂的案几上。

同时。

突治也走了进来。

秦落衡目光微冷,已是有所察觉。

突治笑着道:“现在那些‘钱人’‘封主’的审判已经结束,但还有一事没有解决,便是从这些人家中收出来的契约。”

“这事也当尽快处理,以给民众一个交代。”

“再则。”

“大秦吏治一直主张‘无宿治’,契约之事本属于这次案件的一部分,自然也当一并解决。”

“不知秦尚书令想如何解决?”

秦落衡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问道:“不知突县令有何见解?”

突治轻笑一声,淡淡道:“我哪有什么见解?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所以想来听听秦尚书令的看法,不过我却是认为,契约本就不合法,自然当销毁。”

“我曾听闻孟尝君的门客冯谖(xuan)曾面对过这种情况,当时冯谖采取的是‘焚券市义’,此举却是大幅提高了孟尝君的威望,也成为了天下美谈。”

“依我看......”

“秦尚书令可效仿一二。”

“虽有家丑不可外扬一说,但地方土地兼并如此之恶,的确是我们的失职,自不敢奢望让秦尚书令手下留情,再则,这次秦尚书令的确为民除害,也当得起这个美名。”

“不知秦尚书令意欲如何?”

秦落衡默然不语。

章豨、华要等人却是意动。

焚券市义。

他们自然听说过。

当年孟尝君就是以此广受民心。

而今他们从‘钱人’‘封主’收上来的田契地契,比孟尝君当年焚烧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此事不仅会让他们美名传扬,同时也会振奋民众信心,加深民众对朝廷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

此举会犹如春雨润人心脾。

山东各地民众苦土地兼并久矣,突闻有一地官府将契约作废,将田地重新归还给黔首,岂不是会大大振奋民众之心?也会让民众更加坚信对朝廷的支持?

实是一举多得!

他们确实是动心了。

他们这几天夙兴夜寐的调查取证,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吗?

突治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章豨等人,眼中不禁露出一抹轻蔑的讥讽,不过很快就收敛下去,依旧是一副问询模样。

章豨等人虽意动,但也是清楚,这次是以秦落衡为主。

而且秦落衡考虑的明显比他们更深。

他们下意识看向了秦落衡。

一时间。

在场众人都看向了秦落衡。

秦落衡自然注意到了四周的异样,也能感受到章豨等人的兴奋和激动。

名声,世人谁不向往?

他们现在还名不见经传,若是因此举而名扬天下,对于他们今后的仕途,也会大有帮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过。

秦落衡却很冷静。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突治这一天,一直对他们不冷不淡,甚至是有些排斥,而今却是突然又送饭食,又在这里献计献策,只要稍微上心,便能察觉到突治的不对劲。

秦落衡也知道突治为的是什么。

他们这次的确把界休豪强一网打尽了,但那只是明面上的豪强,地方真正的豪强其实一直是地方官吏,他们其实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真正对他们有影响的是那些契约。

那可是实打实的田地!

真正的钱产!

他们在地上作威作福这么久,又岂会甘心到手的肥肉飞走了?因而自然是想要尽早把契约的事解决掉。

焚券市义听起来的确诱人。

而他们的现状跟冯谖不同,冯谖是得了孟尝君同意,所以才能真正的付诸实践,但地方官吏却是没有同意,这些契约一旦烧毁,那近乎等同将那些被兼并的田地再次拱手让出。

甚至于如果突治等人手中留有账簿,完全可以在他们走后,逼着民众再次签订契约,这只会加剧民众对官府的不信任。

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就算地方官吏短时没有收回,但有这些地方官吏在,地方黔首还能守得住自己的田地?

被夺走,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秦落衡显然不想如此。

见秦落衡迟迟没有表态,突治眉头微微一蹙,他深深的看了秦落衡一眼,再次问道:“秦尚书令,还请速速做决断,依我看,焚券市义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将此事广而告之,从而安抚了民心。”

“二来,也起了威慑作用,经此一事,界休谁胆敢再起兼并土地之心,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三来,你们做了为民除害之事,理应受到世人称颂。”

“不过我却是忘了,秦尚书令早早就扬名天下了,或许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名声,是我欠考虑了。”

突治说着,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随即一脸苦笑。

秦落衡目光微阖。

他自然听出了突治的画外音。

突治这是在施压呢。

他是在提醒章豨等人,想让章豨等人开口,以此让自己最终不得不妥协。

毕竟。

章豨等人跟他的确名声不匹配。

不过,突治显然猜错了秦落衡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分量,他以为秦落衡就名声大点,实际跟其他人身份相仿,只要其他认开口施压,秦落衡迫于压力,只能同意。

但实现并非如此。

且不说秦落衡为货真价实的官员,章豨等人只能算得上是秦吏,就说秦落衡跟始皇的亲近程度,以及对这次事件的把握程度,都会让章豨等人以秦落衡为主。

何况华要等人出自关中氏族。

他们其实有几人是清楚秦落衡身份的,自不会在这种小名小利上不识大体。

名利?

岂能跟秦落衡的亲近相提并论?

四下安静。

突治却是眉头一皱。

他却是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

他本以为自己那番颇有用心的话说出后,其他人多少会吭几声,至少也会表露一下自己的意见,却是没想到,其他人真的以秦落衡马首是瞻,也全凭秦落衡拿主意。

这实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

他也不担心。

他不相信秦落衡能忍住。

而且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之策了。

秦落衡等人此行不就是要将豪强绳之以法吗?现在已经做到了,同时他们也是在为民声张,而今拿着这么多的契约,只要把这些契约尽数焚毁,便能完成他们此行的全部目的。

秦落衡有何拒绝的理由?

突治不再开口,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四周,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秦落衡沉吟片刻,开口道:“焚券市义?那是什么时代的事了,岂能跟大秦之事混淆一谈?”

“我不会这么做。”

“大秦的律法也不同意那样。”

秦落衡的话一出,四周瞬间就安静了。

突治猛的看向秦落衡,眼中充满了质疑和不敢置信。

他疑惑道:

“秦尚书令不做焚券市义的事?”

秦落衡直接了当道:“身为秦吏,又岂能去做于法不合之事?”

突治道:

“秦尚书令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这些契约本就非法,将非法之物焚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这算什么于法不合?”

“再则......”

“秦博士又意欲何为?”

秦落衡面色平静,淡淡道:“将这些契约全部登记入册,列入为官田。”

“什么?!”

听到秦落衡的话,突治彻底色变。

他冷声道:“秦尚书令,我没有听错吧?你要把这些田地列为官田?你可知这次收上来多少田地?已经占到界休半数以上。”

“我不同意!”

“若是全部收为官田,那岂非让万民失田?民众失了田地,又如何能维持生计,这岂非是在无故自乱。”

“秦尚书令你莫要说笑。”

秦落衡冷笑道:

“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法制之所以能在天下立足,便是因为取信于民。”

“大秦的确不容土地兼并,但地方发生了如此混乱之事,朝廷要做的便是拨乱反正。”

“大秦灭赵之后,便一直强调,不容许土地买卖,但你们却置若寡闻,以至民田流失如此之巨。”

“再则。”

“‘钱人’‘封主’的确违法,但黔首难道没触法?”

“他们都被人强买强卖到头上了,为何不告官?既然不告官,便是有意纵容,是知情不报,那理应受到法律严惩,朝廷收回当年分出去的田地有何不可?”

“他们能卖一次,便能卖第二次!”

“他们一次次的贩卖田地,朝廷再一次次的追回,长期以往,岂非是在空耗国家信用?岂非把大秦律法视为了厕筹?视大秦律法为儿戏,甚至是玩弄律法,律法维护的是公平,不是一些人的私利。”

“做错了事,就应受到惩罚!”

“他们既然卖出了田地,那这些田地就不属于他们了,岂有平白无故拿回的道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田地尽数收归公有。”

“他们依旧可以耕种,不过是以佣耕官田的身份,而非再度拥有这些田地的所属权。”

听到秦落衡的解释,突治脸色阴沉如水。

他反驳道:

“秦尚书令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你们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抓拿‘钱人’‘封主’,最后仅仅变成了抓拿豪强,这岂非是在糊弄民众?”

“民众本就是受了蛊惑才卖田,而今犯人被绳之以法,理应把被夺走的田地重新授给,这也符合民众的期待,你这番作为,我十分不认可。”

“我建议秦尚书令再考虑考虑。”

“此外。”

“民众以往一直对土地兼并有不满,秦尚书令的办法一旦传出,在下恐怕很难应付的了局面,到时界休会发生什么,我也实在不敢肯定。”

秦落衡双眼微阖。

冷声道:

“哦,是吗?”

“我倒不这么认为。”

“他们既然敢卖出田地,说明早就做好了失田的准备,而今这些田地早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当初豪强违法强买田地,他们都没有起来闹事,何况现在?”

“而且他们有什么理由闹事?”

“田地是他们的吗?”

“如果界休真爆发了大规模骚乱,那只能说明是界休官吏失职,这是你们的问题。”

“朝廷只认法,不认民意!”

“再则。”

“朝廷也是出于公平正义。”

“若是朝廷把田地归还,岂非是对那些没买卖田地的人不公,而且田地买卖来钱太快,他们见到这次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被重新赐予了田地,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你敢保证吗?”

突治铁青着脸,却是不言。

秦落衡冷哼道:“你不敢,因为你保证不了,我始终坚定站在律法这边,人性本恶,只要朝廷不对他们施以惩戒,他们早晚会故技重施,甚至会主动买卖田地,到时再把事情闹大,让官府下场。”

“若是各地也竞相效仿,天下岂非成了闹剧。”

“法之不法,必定国之不国!”

“我等身为秦吏,岂敢因小利而忘国?”

“突县令,焚券市义之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这是奸人行为,我秦落衡深以为耻。”

闻言。

突治脸色难看至极。

秦落衡后面这番话,分明在嘲讽他为奸人。

不过,话已说到这份上,突治也很清楚,秦落衡已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些田地收为官田。

他虽然心在滴血,却也不敢再反驳。

只能冷冷道:

“既然秦尚书令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便不再多言,只希望地方民众能如秦尚书令所言,平静的看待这次判罚。”

说完。

突治直接拂袖走人。

不过,他还没走出屋门,秦落衡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突县令还请先留步,我还有几件事想了解一下。”

突治脚步一顿。

虽然早已满不耐烦,最终还是转过了身,脸色也恢复如常,只是若认真看,还是能看出分明的怒意。

秦落衡道:

“突县令,正值农耕时节,但我近几日调查时却是发现,界休县田地间几乎没有几个男丁,敢问这是为何?”

突治目光微冷,淡淡道:“官府把这些男丁征召了。”

秦落衡道:“大秦律令明确规定:‘田时殹也,不欲兴黔首’,为何县衙还要在农忙时节大肆征服徭役?”

突治冷哼道:

“县中之事本不方便透露,但既然秦尚书令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一二吧,今年冬季大雪封路,界休到其他县的道路全部被损坏了,加上听闻陛下欲大巡狩的消息,界休虽是偏僻小县,但也希望陛下能莅临路过,因而才大肆征服徭役。”

“不过......”

突治看了秦落衡几眼,戏谑道:“秦尚书令你们或许太关注在案子上了,却是没有发现,近几日已陆续有男丁返家了,这次征服的徭役都是短时的,没有一家超过一月,不会耽误农事的。”

“秦尚书令若是不信,等再过几日,可再去田间地头看看。”

“此外。”

“秦尚书令应该还注意到不少田地里缺少耕牛,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界休耕牛数量稀少,有时的确难以全部满足,而且正如秦尚书令所言,界休近半数田地落入到了豪强手中,除开一些官田,黔首手中的田地并没有多少,地少,相对而言,可能就暂时没有顾及到。”

“这无可厚非吧?”

“除了这些,秦尚书令还有什么想问的?若是没有,我便先回去了,天色已晚,加上正值农耕,我日常要处理的政事还有很多,就奉陪了。”

秦落衡微微拱手,说道:“多谢县令解惑。”

“我还有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大秦在每一个县都设立了法官,为何地方土地兼并如此之烈,而法官却没有出面制止过,甚至没有将地方土地兼并之事告之官府?”

突治眼皮一跳。

他冷冷的看了秦落衡一眼。

漠然道:

“这我如何知晓?”

“法官是由廷尉府派遣的官吏,并不受县里直接管理,我也没有职权干涉法官的行为,秦尚书令问我,却是问错人了,不过这次县里曝出如此大的丑闻,想必跟这名法官脱不开干系。”

“我会将此事告知地方监御史。”

秦落衡眉头一皱,又问道:“敢问突县令,这名法官叫什么?家住何处?”

突治目光一下变得阴沉。

不耐烦道:“秦尚书令,我已经跟你说了,这是监御史的职责,我没有权利告诉你,而且你也没有职权过问本县官吏,你虽然得陛下信任亲近,但本县一向秉公执法,又岂会为你徇私?”

说完。

突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睹着突治离开,秦落衡双眼微阖,他已经察觉到,界休县的法官或许才是破局之处,不然突治不会一下紧张起来。

只是秦落衡也有些迟疑。

他的确没过问县中政事的职权,法官是听令于廷尉府,而且这次土地兼并的事已经解决,再去询问法官的事,恐怕会把界休官吏全部带出来,到时只怕会难以收场。

犹豫半晌。

他最终还是打消了心中念头。

等突治彻底离开众人视线,章豨低声道:“界休的法官好像的确失位很久了,从始至终都没露过面,而且只是提到,都让突治莫名紧张起来,恐怕这名法官知道县里很多事。”

“但不对啊!”

章豨面露迟疑,犹豫道:“他是法官,直属廷尉府,每年都要去咸阳学习律令,他完全可以把县里的事和盘托出,为何这名法官却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界休县的法官似乎有着大问题。

不过,他们也并未多想,他们还没资格管到法官。

章豨看向秦落衡,问道:“秦尚书令,你真的打算把这些田地收为官田吗?”

秦落衡点头。

说道: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但我有我的考虑,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把田地全部归还黔首,的确对有些人不公,因为他们卖出田地,是实打实获得了钱财。”

“而且他们的确违了法!”

“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主动还是被动,犯了法就是犯了法,这一点无法置辩,收回田地其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再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根除地方黑恶,非朝夕能完成,一旦契约销毁,我们好不容易除掉的‘豪强’,只怕会瞬间卷土重来,甚至会更加凶恶。”

“而且首恶者是官府!”

“官府的官吏不进行清洗,所有举动都治标不治本。”

“与其把田地重新授予出去,不若全部集中到朝廷手中,在朝廷手中,至少能让这些失田的黔首有田地耕种,不至被人盘剥到难以维持生计。”

“地方民众的确会有怨言。”

“但相比民众的怨言,实际所得才更切实。”

“而且我会向陛下建议,免掉界休黔首的部分赋税,免税部分却是一视同仁,此举也能平息部分民愤。”

闻言。

众人也是点点头。

蔡和笑道:“还是秦尚书令考虑的周到,若是换做我们,恐怕还真为了些微名,就犯下大错了。”

“不过地方之事还真是水深莫测,突县令明面上一直在示好,其实话语一直在暗中挤兑挑唆,若是我们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恐怕还真着了他的道。”

秦落衡摇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他很清醒。

突治等人只是暂时选择了避让,一旦他们离开界休,这些人只怕会更加凶残,到时可就没人为黔首声张了。

他在心中轻叹道:“始皇啊,地方糜烂已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你究竟想如何根治这病入骨髓的恶疾啊!”

“大秦已经拖不得了!!!”

(

7017k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