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箭的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朔永宁在躲雨时,遇到的一个士卒。
只不过对方没了先前的侃侃而谈,变得有些“沉默”。
简单看了一下伤势,朔永宁感觉对方没救了。因为箭矢,不偏不倚的射到了大腿上。
哪怕没有抽出箭矢,对方的血也止不住的往外流。这种情况明显是伤到了大动脉。加上城中大夫吃紧,以及环境堪忧,对方能活下来的可能基本微乎其微。
不过,能救还是要救的。
朔永宁调整好姿势,背起了对方。随后,大步往城墙下走去。
期间,朔永宁能感受到对方流出的血液,浸湿了自己的衣裤。而且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虚弱了。气息随时都有可能断绝的样子。
见此,朔永宁加快脚步,赶忙来到了容纳伤员的地方。
“大夫,快快,这个急。他流了好多血,可能伤到大动脉了。”朔永宁一边和大夫说,一边将伤员放到桌子拼成的床上。
“放着我看看。”一位白胡子大夫,放下手头的活,来到了桌旁。
扯开衣物,露出伤口。血腥味,焦丑味袭来。看到狰狞冒血的伤口,大夫微微泛白的眉头,紧皱起来。
“沾了火油的箭,这伤口不好处理了。而且这样,基本没救了啊。如果你认识他,就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吧。我最多能用药,让他清醒一小会了。剩下就无能为力了。”
大夫的话,让朔永宁感觉有些凄凉。
不过,他也明白对方的行为是对的。毕竟现在这种情况,纠结一个重伤的人,根本没有太多意义。还不如投入时间,救些能救的人。
“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家人。我和他也只不过一面之缘。”朔永宁面露为难的说道。
大夫点了点头,然后叹息一声。
“这样啊,那找个会写字的帮着写个遗书。没得选了,再不用药,估计都没法醒了。”
“我会写,那请大夫,拿下纸笔。顺便用一下药。”
“行,小从,拿纸笔。”大夫命令小助手,拿来啦纸笔。
很快大夫准备好了药物,然后给伤者灌了下去。
“记住,让他说关键的。他没多少时间。”大夫最后叮嘱了一声,然后转身忙起别的伤患。
看着脸色渐渐好转的伤者,朔永宁愈发紧张。他握住毛笔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
很快,伤者大口喘气,醒了过来。
“怎么了?我不是中箭了吗?难道是在做梦?……”伤者表现的很迷糊,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哥,你没救了。大夫用药让你能清醒一会。你有什么要带的话,赶紧说吧。我写下来,带给你的家人。”朔永宁赶忙说出来大夫交代的事。
听到这话,伤者楞了一下。然后他看向了自己大腿。
看着狰狞糟糕的伤口,他一下明白了处境。
“要死了吗?要带话吗?可是我没有家人了,没有留恋的人了。”伤者虽然有些悲伤,但没有很难过。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看到这种情况,提笔准备写字的朔永宁有些感触。
“大哥,你有什么想做,想去的地方吗?如果可以我可以代劳。”朔永宁看向了对方。
“这样吗?想去……”
咳咳咳。伤者开始疯狂咳嗽。
“我……想去中都看看。听说那边……很大。而且之前我兄弟也逃往了那里,不知道他是不是死在那里,还是死在了路上。如果……”
咳咳咳。
伤者咳嗽声越来越大,同时咳出很多暗红色的血。
“我……”
随着时间过去,伤者无法再说出任何话,只能拼命咳嗽,直到最后一声结束。他的眼中失去了光亮。
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在了朔永宁面前。如果对方是个纯正的陌生人,他可能还好受一点。可偏偏两人先前还有过一点交流。
加上对方平淡面对死亡的样子,让朔永宁有些心酸。一些湿润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让他污浊的脸庞,多了两道干净的痕迹。
“中都吗?如果有机会,我会代你去看看。”朔永宁放下纸笔,然后合上了死者的双眼。
收拾完心情,朔永宁站起身往外走去。
临时搭建起来棚子,放满了各种临时的桌子,上面躺满了不好动弹的伤者。惨叫声,呼救声响彻棚子。
哪怕那么多伤者,治疗的人,依旧只有那个白胡子大夫和他的助手。他一刻不停的来回跑,同时指挥着一些轻伤的士卒。
只要他去过的桌子,伤员很快就会平复下来。当然有两种平复法,一种是安心,还有一种就是淡然了。
这些淡然的人,轻者截肢半身不遂,重着基本没多久能活了。
生生死死间,朔永宁对那个大夫产生了钦佩。
这要见识过多少生死,才能有这种淡然的样子。最主要这样了,还能尽量满足伤者。看来这个大夫,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个大善之人啊。
想着想着,朔永宁回到了城楼上。
一夜攻防过去,拂晓的日光,照到了朔永宁脸上。
“天亮了。”
“终于亮了。”
“退了。”
“终于守下来了。”
……
伴随着日光出现,崎国方面的进攻暂时停了下来。城墙上紧绷一晚的士卒,纷纷瘫倒在地。
当然,一些士官并没放松。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估计是在想着防备后续的进攻。
短暂消息过后,朔永宁接到了新的活,那就是打扫战场,然后补充一下损耗的物资。剩下的时间,就是让他好生休息。
毕竟作为比较重要的劳动力,下半场还需要他出力。
朔永宁默默开始工作。
看了看初升的太阳,司马亮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很快,他就等到了第一个来到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七皇子。
看着对方,司马亮有些意外。
“怎么了老七,是来告别吗?还是说有别的事想说?”
七皇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叹息一声。
“六哥,我不想走了。我不想回中都了。那边的日子,我有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