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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陆伟光，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和慌乱。
陆伟光的脸色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他的视线与林凤霞在空中交汇，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最清晰的指令——别怕，有我，按我说的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门口扬声道：“周院长，快请进。”
“吱呀——”
房门被推开。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身穿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周院长。而在他身后半步，紧跟着的，是那位刚刚还失魂落魄的中年干部。他的目光，一进门就牢牢地锁在了林凤霞的身上。
林凤霞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心，又冒出了一层新的冷汗。
“陆营长，弟妹，深夜打扰，实在抱歉。”周院长率先开口，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正睁着好奇大眼睛的陆安国和陆念安，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些。
“这位是市府的李卫民秘书，刚刚病危的，是他的岳父，也是我的老首长，方振国老将军。”周院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市府秘书！老将军！
今天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周院长，李秘书，你们太客气了。”陆伟光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被周院长伸手按住。
“陆营长，你伤还没好，躺着就行。”周院长摆了摆手，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这次来，一是表示感谢，二……也是有些困惑，想向弟妹请教一下。”
“刚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方老将军心脏骤停，各项生命体征消失，按医学标准，已经……已经不行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所有的抢救措施都在进行，但心电图始终是一条直线。可就在弟妹你……不小心摔倒，扶了一下病床之后，奇迹发生了。”
“心跳，恢复了。”
“弟妹，我是一个医生，我信奉科学。我不相信什么神仙鬼怪，但我更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就在你扶住方老将军手腕的那一瞬间，他活了过来。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两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停止了玩耍，不安地看着大人们。
电光火石之间，陆伟光沉稳的声音响起了。
“周院长，李秘书，这件事，是我爱人鲁莽了，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他这一开口，直接把调子从“奇迹”拉回到了“犯错”上，瞬间夺回了话语的主动权。
林凤霞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垂下头，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周院长，李秘书……我，我就是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心里害怕，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我，我没想添乱的，就是脚下一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院长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旁边的李卫民秘书却先开了口：“这位……嫂子，你别紧张，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是来感谢你的！真的！我岳父……是我们家的天，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只是……只是太震惊了，太想知道为什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就是我娘家村里的老人说过……说我这人……命硬，福气大……”
她说到这里，声音更小了。
“他们说，我小时候……家里养的鸡快病死了，我抱了一下，第二天就好了……邻居家的猪不吃食，我过去摸了摸，它就吃了……都是些，都是些乡下人的胡说八道，封建迷信……领导们，你们可千万别当真啊！我就是个普通人，哪有那本事啊！”
这番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陆伟光立刻顺着梯子往下爬，他板起脸，对着林凤霞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东西！以后不许再提！”
随即，他转向周院长和李秘书，一脸正色地说道：“让两位领导见笑了，我爱人没什么文化，净信这些没影儿的事。要我说，方老将军能转危为安，百分之百是你们医院医术高超，是你们这些医生护士抢救及时，措施得当！我爱人那个摔跤，纯粹就是个巧合，是你们的抢救措施，正好在那个时候起了作用！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才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伟光，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不愧是部队里带兵的营长，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态和滴水不漏的言辞，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吧。
想到这里，周院长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诚的笑容：“陆营长说的是，是我们着相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方老将军脱离危险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他不再追问，这件事，就此揭过。然而，旁边的李卫民却不这么想。
他是个感性的人，他更愿意相信，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通过眼前这个朴素的女人，拯救了自己的岳父。
他上前一步，郑重地对着林凤霞，深深地鞠了一躬。
“嫂子！”
林凤霞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
“使不得，使不得啊李秘书！”
“嫂子，不管您怎么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李卫民心里，您就是我们方家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们全家，没齿不忘！”
“以后，在省城，不管遇到任何难处，只要你开口，我李卫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一定给您办到！”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郑重地递到林凤霞手里。
“这是我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您务必收好！”
林凤霞拿着那张纸条，只觉得烫手无比。
周院长和李卫民又客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房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凤霞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靠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凉一片。
陆伟光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比他指挥一场突击战还要耗费心神。
“爸，妈，刚刚那两个叔叔，是来抓妈妈的吗？”
角落里，陆安国带着哭腔的童音，打破了沉默。他小小的身体护在妹妹前面。
林凤霞心里一酸，连忙爬起来，过去抱住两个孩子。“不是的，安国乖，他们是来谢谢妈妈的。”
“凤霞……”陆伟光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次，是我们太大意了。”
他看着妻子，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和欣喜，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今天，你救了一个将军，得到了一句承诺。可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他们会把你当成什么？唐僧肉？还是灵丹妙药？”
是啊，怀璧其罪。
她看着自己这双平平无奇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轻柔了许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笃，笃。”
夫妻俩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瞬间绷紧！
陆伟光厉声问道：“谁？！”
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年轻的女声传来：“陆……陆营长，我是护士小张。周院长……周院长让我给嫂子送点东西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