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玄道纪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别未知去，半缘不是君

甚至还多了更多的变化。

但此时楚生也没有继续深究太多，他睁眼后不多会儿便见到大黑狗正一双黑眼睛看着自己。

心里不由得一阵暖意。

但同时他也有些担心。

因为此时他已经达到了这个修为，成功地迈入筑基境界。

一旦身处筑基境界，便要与它分别。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大王……”

楚生刚要开口，却是忽觉一阵摇晃的感觉席卷全身，目光往四周一看，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虚空。身下坐着的自然是那祭坛，但祭坛此时已然离开了那片瑰丽的空间，此时他正与大黑狗置身于仙墟的虚空。

“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小子……”大黑狗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语气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任何滞塞，倒是让楚生心里有些安慰，似乎它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修炼奇门五道的修士一旦渡过初次的心劫，就会有大气运降临，说不定你天厄之命也可以改掉！”

“这是真的？”楚生闻言心里一喜。

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天厄之命对他来说已经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何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给他致命一击。

既然有大气运临身，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那气运在哪里呢？”

“别着急啊，小子，马上就来啦！”大黑狗怪叫一声。

“对了大王，我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渡劫的时候那片虚空碎裂，还是本王把你拖出来的。”大黑狗娓娓道来，“要不然你小子可就死得连渣也没有啦！不过也可惜了这仙界的聚灵阵，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能凝聚出如此精纯灵气的聚灵阵啦。”

“没事啦大王，反正有你在，总能找到好东西，以后说不定也可以找到类似的聚灵阵呢。”

对于大黑狗找东西的手段楚生从未质疑。

正是因为它一直跟在身边，楚生才有机会见识到那么多东西，尽管真正塞进自己储物戒的很少，但也足以让他满足。

正如此想着，却是忽觉天空中一阵威压落下。

他抬头，看见自己头顶不知何时正渐渐地形成一个七色漩涡，从漩涡正中能隐约感觉得到属于气运的气息。气运临身，这一时机到了！

看着天穹之上不断壮大的气运，他心中不由得豪情万丈，一朝迈入筑基，便是仙凡两别，虽及不上真正的仙人，但也岁过千年，寿命涨至千岁。

正想豪情万丈地怒吼一声发泄心中的情绪，却见一道黑影落在他眼前。

是大黑狗！

它摇身一变，竟变作原来的样子。

那巨大的身姿摇曳在虚空中，冥冥之中给他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它这是怎么了？

疑惑间，楚生姑且还是问了一句。

“大王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楚生却是忽觉小腹一阵剧痛。

在他的小腹不知何时，竟是插入了一根泛着寒光的骨刺。

哎？等等……为什么会是这样……

楚生疑惑地看着大黑狗。

黑狗转身，一双幽邃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声音悠悠传入楚生耳中。

“小子，这气运……你得不到了。”

“为……为什么……”

“当你筑基之时，你我之间再无因果。”

大黑狗的声音继续响起，而楚生的身子却是骤然下沉，身下的祭坛再也支撑不住如此重击，碎裂开来，化作碎片分散于四周，“当初若没有本王，你小子不过一乡野村夫，若是没有本王，你小子如今怕是早已泯然众人，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

“大王……但是为什么……”

楚生觉得自己的眼前视线正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心里也越来越冰冷。

小腹被那根骨刺没入，甚至连一点力量也用不出来，任凭身躯往下方坠落。

天穹之上的浩瀚气运终于凝聚到了极致，但却并不属于自己。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呢？

那双如深渊一般幽邃的眸子里不带有丝毫感情，仿佛在它眼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让人难以捉摸。

“小子，你以为本王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你修炼？本王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复仇！”

“本王没必要与你说那么多，若是你今日死了……知道再多也没用！若是你小子今日未死——大可来仙域寻我，找本王报仇！”

“本王需要力量恢复修为，需要无穷的力量！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修炼了时来运转诀不成？今日就为你小子上最后一堂课，让你小子见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时来运转！”

巨大的身躯冲向天穹之上的气运中。

大黑狗张口，似显露出一个无底的洞窟，将气运尽数纳入口中。

只是数息，虚空中再无其他。

做完了这一切的大黑狗竟是再次飞到楚生面前，伸出利爪，落在他一条手臂上。

正是那条化作僵尸的手臂！

未等他大叫，便见一道寒芒闪过，手臂已经与他的身体分离。

“小子你不听话啊，本王早就知道那什么印就在你这条手臂上，本王修为岂是你可以想象，什么宝贝都瞒不过本王，嘿嘿……这就是不说实话的代价，这宝贝本王收走啦！”

楚生眼前的视线终于完全地暗淡了下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只能感觉到插在小腹上骨刺的冰凉，另一条手臂已经没了，心里一阵空虚。

最后见到的，是大黑狗宛如天神临世的身子，以及那双阴冷的眸子。

耳边只有风声，以及越来越近的浪涛翻滚。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楚生心里已经不再有丝毫不甘。

要杀了他的人，恰恰是将他带入这个世界的人。

在那片小树林里，是它将自己从狭窄的小村子里拐了出来，连蒙带骗地来到玄天宗。

是它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成熟，变得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楚生无条件地相信它，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死亡……也是它给的。

他的心里只剩下平静。

最后感觉到的是自己身躯落水的那一瞬。

似乎水里还有看不见的危险，只要落入水中，身体都会溶解。

看来是死无全尸了啊……

楚生不由得感慨。

从那个家里走出来，最后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的机会。

他被欺骗了，或许从一开始大黑狗就没有说过一句真话，让自己接触到这个瑰丽的世界，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它的目的。

“为什么……”

此时他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回荡着。

只为了一个答案，他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但很快他的意识便散去。

窒息一般的感觉席卷全身。

“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

——你想活下去吗？

冥冥之中，一道声音落入楚生的耳中。

是谁在呼唤着？是和自己说话吗？

这里……又是哪里？

四周是一片寂静，记忆在落入水中后便中断了。

但此地应该不是水中。

莫非是冥界？楚生记得在书中说过，人死后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想活下去吗？

同样的问题，再次落入他的耳中，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自然想活下去，若是有机会活下去的话，又有谁会愿意死呢？

——那你……是否有怨恨？

怨恨？自己怨恨谁？是将自己培养起来，又杀了自己的大黑狗吗？还是……

——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吧，你恨所有人。

——那只大黑狗将你带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吞噬你以后修炼获得的气运，看看它是如何做的吧，这一路上可曾给过你半点好处？你得到的东西和它得到的东西，究竟谁更多？

楚生总觉得这道冥冥之中的声音说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它也无法说清楚到底哪里出错。

只能安静地听着它继续说。

但不知不觉间，似乎对这道声音说出来的话有些认同。

——还有那方萧，他不仅辱你，还夺了你的最爱……

——你师尊玫虚……

——以及……

越来越多的斥责声，让楚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觉得那道声音说的不全是正确，但不管心里如何否定，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单方面地听那声音越来越洪亮。

最终……一股来自心灵的悸动传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能睁眼了。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却发现自己正悬在一片黑色空间里。

自己还没死吗？

楚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腹的地方。

那根骨刺依然插着，却没有再流血，甚至都感觉不到痛楚。

这究竟是……怎么了？

“天厄之命……吾道不孤！”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黑色空间里突兀地显现一方浮空小岛。

一条石阶路从小岛的方向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天厄之命？

楚生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他原本就觉得这仙墟里有吸引他的地方，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

莫非这就是他的机缘？

循着脚下小道，楚生来到那浮空岛上。

便看见浮空岛的正中央一座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但楚生依旧一个字看不懂，这种文字似乎不属于这方世界，比楚生以前见过的任何字都复杂。

“这到底是什么……”

“余长生万年，知大劫将至，立碑于此。”

沧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楚生很快明白了这石碑上每个字的意思，因为在那道声音响起的瞬间，石碑上对应的一些字就亮了起来。

原来这石碑是留声之用。

他心里恍然。

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位身具天厄之命的大能传承。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一阵激动。

虽说被背叛了身心都受了重伤，但若是因祸得福那也不错。

而那道沧桑的声音还在继续。

“余有仙术万千，法术万千，典籍万千，灵石仙珍不胜枚举……”

听到这里，楚生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嘴角。

若是大黑狗来到这里的话，也不知道它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他再次想到了大黑狗，心里一阵失落。

“余纵横仙域，战无敌手，余……咳咳，余编不下去了，既然是天厄之命又何来的那么多财宝，自己没有丢了性命就已经是万幸。所以……来此的有缘者，余立此石碑不为其他，唯一证余之存在而已。”

“不会吧……我又被坑啦？”

楚生听到这里，脸一黑。

他自然知道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声音了，因为石碑上的所有文字已经全部亮起。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

那位很久以前修炼到极高修为的天厄之命修士说得其实很对。

身具如此命格，原本就不应该再奢求一些什么。

只要每天还是如同昨天一般和平就已经是恩赐。

“什么都没有你做什么石碑，你做什么秘境啊！你是专门来逗我的对不对！”

石碑上的亮光很快地消散，在浮空小岛上显现出第二条小径，那条小径的尽头正有一道金色漩涡流转。

那里便是出口吧。

楚生不禁轻叹。

再次看了一眼这石碑，终究是心一横，反手拿起自己的本命灵剑，朝着石碑砍去。

这石碑也不知用什么做成，点星剑在上面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无奈之下，他只能两手抱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石碑，试图将其举起。

他双脚用力，一只手猛地使劲一推。

一人多高的石碑竟是轻而易举地离地。

用力过猛的楚生连跳几下，最终倒在地上，将石碑压在下方。

“这东西怎么那么轻！”

虽然楚生心里诧异，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将它收入自己的储物戒里。

雁过拔毛，这是大黑狗教他的第二课。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到了那只黑狗。

也不知现在它去了哪里，有没有哪怕半点想过他。

将小腹的那根骨刺拔出，顿时鲜血如注。

他吃完了最后一枚用来疗伤的丹药，小腹的伤口也迅速痊愈。

到了如今修为，只要不是致命伤基本都可以很快恢复，只是需要一些精力。

打点完一切，四周再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任何值得搬走的东西，楚生便踏上了那条通往外界的小径。

但就在这时，耳边却再次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就这样结束了吗？

——你就真的甘心不成？

——实际上你心里还是很怨恨的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