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血夜刀行 第767章 穿云观剑山

说起太京州，这座与东陈山河郡、南靖南平京齐名的王朝京都，安化侍对其抱有无限遐想，却也未有太多期冀。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安化侍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游历之人，这红尘大世的好山好水也曾见过一遭。他早已不把自己当做未见世面的土包子，再者说普天之下最鼎盛繁华的两座红尘城池他都已去过，不用想也能知晓太京州盛景应当不遑多让尔尔。

安化侍还是没有加快速度，他知晓北戎王朝疆域何其广袤，若纯靠飞行绝不是寸许之功。好在是这方山河并不让他感到闷燥，他从云戒里取出屠苏酒，拍开封泥鲸吞牛饮，喝光一坛长啸一次，端的是恣意满满人间逍遥。

从实际上看，北戎王朝疆域在四大王朝中位居榜首，不过大多都是千里冰封的天寒地冻，可耕作生息的土地少得可怜，人民大多进山采货发展生计，各种寒性物料在北戎也生意红火。

北戎多山岭，近乎没有盆地和梯田丘陵地势，这也让其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山民风骨。相比之下西梁和南靖的疆域屈居次位，不过西梁多大漠荒原，亦有水草丰茂的万里草原镶嵌沙漠之间。南靖和东陈则以平原丘陵为主，地势最为低缓，水系最为丰沛，不过走得却是西梁和北戎的源头水。东陈在四大王朝中疆域最小，却拥有河流灌溉交汇最为肥沃的耕种田埂，南靖王朝兼收并蓄养江南之气，阴阳平衡道法自然不偏不倚，相对来说则算是品类最为丰盛的一方红尘。

安化侍忽然感觉这世间有够奇妙，四大王朝四座天下，此消彼长此缺彼盈，互为阴阳互为交融，既有西梁北戎这种极端冷热之地，也有东陈南靖这种调和浑圆之所。貌似有一位凌驾于天下之上的至高存在，擎弥天大手施无上法则，于冥冥中将一切法则预先制定，而他们这些芸芸红尘中争渡的生者，不过是其偌大棋盘中汩汩涌动的蝼蚁蜉蝣罢了。

这想法着实大胆新奇，安化侍也隐隐间有了一丝天道明悟之感。只不过他的境界很明显还不够参悟这些，因而也只能借着酒气胡乱想想，想完了也就罢了彻底忘却，不然徒增烦恼劳心伤神也得不偿失。

就这样，安化侍飞了一个月。

他不晓得飞过了多少座山脉，亦不晓得飞过了多少座城池。若不是他见到了皑皑白雪，没准还会在鬼彻刀身上继续沉吟下去。

正如往日传闻中所言那般，北戎王朝大多数疆域都是地冻天寒的。只有进了冰天雪地，这才算是彻彻底底进入了北戎的正统疆土。

这一路上虽见到过许多奇峰峻岭，可安化侍还真没见到一片肥沃的耕地。料想北戎百姓应当完全是靠山吃山，这些山脉亦让安化侍的白眉逐渐浓皱。

不简单。

虽说还远远未抵达北戎极北腹地，仅是外沿山脉就已然令安化侍感受颇深。一股股极度隐晦的澎湃灵气在围绕山峦周转，好似一座座自成嶙峋的道家古阵，若不细细察觉根本无法揣测，却逃不过安化侍的敏锐神识。

“好精妙的锁元秘法，竟能在灵气如此稀薄的大世，夺天地之造化以山势纳剑势，强行聚敛一方山水精华为己用。”

安化侍不禁感叹一嘴，神识洞开弥漫出去，果真感受到几方寄居在雪山中的修行门派。

这些门派都不算大，门中坐镇的掌门也不过是藏境大修行者，可很显然他们都擅长汲取北戎冰雪灵气，以气养人得天独厚，自然共生早已自成方圆。

“有点门道，不过也仅是旁门小道。”

安化侍默默品评一嘴，继续朝前御刀飞行。

越往前飞，安化侍的表情越发凝重，下方的山势也愈发高耸。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参天巨山越来越大，相比之下刚刚所见那些小门小派寄居之地，不过是小家子气的袖珍玲珑罢了。

安化侍不得已抬升飞行高度，以免迎面撞到山脉阻碍飞行。他恍若一头扎进了巨山环绕的庞大石林，所见所闻皆是如利剑般根根矗立的弥天大山，每一座山都身形挺拔并不粘连，各自生根好似瘦长高挑的魁伟巨人。

山间的雾气游荡如海，安化侍穿梭其间衣衫尽湿，仅仅几次呼吸便结满了细碎层叠的冰碴，下一刻冰碴被太古神体瞬间烤干，下一波冰碴又再次糊满，就这般反反复复折腾不断，也令安化侍一路荡起一条喷气式蒸汽白霞。

以安化侍目前的速度，一呼一吸之间可轻易穿梭数十里，四周山脉的海拔还在不断超乎其想象。他撑开太阴蛇眸远眺前方，竟能见到一大片完全被遮蔽的幽暗视界，足以得见他还得继续抬升高度，极远方还有高度更加令他瞠目结舌的山！

这种感受无疑是新奇的。

安化侍开始更爱这世界。

他也是去过老山的人，曾见过那无休无止直达苍穹尽头的世间第一山。眼下北戎的山脉亦给他潜力无限的类似感受，毕竟他不断抬升高度不断上飞，四周的空气已经稀薄冷冽到近乎窒息，可前方依旧有更为庞大的阴影阻挡视线。

试问这世间，北戎的山究竟有多高？

安化侍不知道，正如他也不清楚东海的水有多深。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妄自菲薄，毕竟他清楚一切问题都会随修行境界抬升而得以解惑。毕竟无论东海的水究竟有多深，他只知道顾苍生一念之间瀚海让路天地开一线。

海已如此，山亦如此。

安化侍将心境调整到平波无皱，一边感悟一边继续恣意前行。

自从他一头撞进这个雪白的世界，四周杂乱的声息便尽皆被皑皑白雪彻底掩埋。极度的高度带来极度的孤独，极度的孤独带来极度的静谧。这反倒能让安化侍集中精神频频领悟，一时间于无声中又好似大有所获了。

大雪会让世间变得安静，安化侍一开始不信这话，现在却笃信无疑。

他从没想过绝对的静谧也会令耳膜感到压迫，这种近乎万籁噤声的安静，可以十分轻易将一位流放至此的囚徒逼到发疯，亦可以让任何一位不甘寂寞者恶心抓狂。

越是往深处飞，剑气便愈发浓郁。

这些望之仰止的巨山，浑然是一柄又一柄卓尔不华的冲霄利剑，甚至隐隐间已自成剑术韵道，隐隐间令安化侍心有忌惮，竟对剑道产生了浓烈至极的兴趣！

这感觉异常危险。

他立刻保守灵台清明，不让这随处弥漫的澎湃剑意扭曲自家道心，同时暗暗道了一声好手段。

安化侍不晓得，究竟是北戎剑宗成就了此界地貌，还是此界地貌反向孕育了剑道真髓。不过有一点还是肯定的，那便是在此地修剑绝对事半功倍，对剑道的领悟亦绝对超凡脱俗。难怪当初蓝阡夙会选择去太京州，毕竟此地已然了不得，可距离那剑宗圣地太京州还有千万里之遥远。

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蓝阡夙，安化侍心中不由荡漾起一丝甘甜。说起来修行者各有追求聚少离多，这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事，越是这样安化侍越珍惜每一次的重逢，只不过这次来到剑宗老巢了，他自然也是想陪蓝阡夙多待一段时间。

想到此处他加快速度，鬼彻发出音爆划出黑色雷闪，面前山岳飞速后退扭曲挤压变形，安化侍亦运转三清古经时刻固守内心意志纯净。

北戎处处都是剑，这是安化侍一路以来最直观的感受。

山川河流万物生衍无一不入剑道，无一不蕴透着永不低头的昂扬剑意，无一不彰显着乘风万里逍遥咏歌的剑道豪情。

越往前走感受越深，真气好似自有脾气一般倔犟冷辣，每吸纳一口都会在四肢百骸传递刺扎舒爽，令安化侍精神大振又兴致勃勃。

这一路他都没合上太阴蛇眸，在这双当世无双的眼眸俯瞰下，他可以越过无尽海拔将地表瞧看清晰，也总算瞧见了几处零星的平坦雪原。每一处雪原上皆有硕大城池屹立，里面人头攒动灯火阑珊，不过安化侍却没心思下去仔细瞧看。

除了这几处外，北戎更多城池是建在山上的。

安化侍已经看出，每座山峦虽挺拔料峭，可横断距离依旧足够广袤，随处可见剑宗大修士以开山裂岳之势斩出的弥天剑痕，一道道大手笔硬生生劈出一片片山坪，一座座有修士寄居的鼎盛城池便诞生其上。

继续往前飞，安化侍逐渐俯瞰到无数飞剑穿梭纵横，于白云雪海间恣意驰骋，竟还有不少叫卖声凌空响起，赫然有人在驾驭飞剑当空做生意，这着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安化侍即便见识良多，此番也算是开了眼了。

不过他还是没打算下到下方去混迹瞧瞧，一方面是张北鱼之约比较紧急，再者便是想见蓝阡夙的心思足够浓烈。

他继续拔高自己的飞行高度，本想着就这般一路驰骋直达终点，没成想竟在不久后听到了一片雷霆暴动。

他微微抿嘴一笑，没成想在如此高度，竟也遇着了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