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新神 六七二、焰火

天色全黑，奥伯恩一家挤在餐桌旁，正在一块做着例行的餐前祷告，

十岁的欧文其实一直都觉得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不过在社区里，大多数的艾尔兰人家庭都有这样的习惯，所以他早已养成了习惯，依旧正常照做。

这在信仰圣灵的信徒家庭中是很常见的，据说那些美利加本地人大多也会每天这样做，

但可惜的是，艾尔兰人接受的这些似乎都来自一个叫做“神圣教廷”的地方，据说与温莎国教以及新大陆的圣灵教会在不少理念上都有区别，信徒们甚至还会因此出现对立。

很奇怪，大家信仰的明明是同一位“唯一真神”，使用的《圣典》也有完全相同的部分，彼此间却会出现莫名的潜在敌意，

听大人们讲，艾尔兰人在旧大陆被温莎王国针对，到了新大陆也很难被美利加人接纳，就因为其中少部分的不同，反而充分享受到了异教徒的待遇。

按照哥哥们的调侃，也就如今早已不是黑暗的中世纪了，不然大家彼此之间说不定还会互相发起“圣战”，

所以他们都让欧文远离主动跟他谈论信仰的陌生人，说那些肯定都不是好人。

结束了祷告，众人开始共进晚餐，

奥伯恩家在社区里不算是个“大家庭”，欧文是父母的第六个孩子，虽然父亲正在逐渐变得老迈，但是托几位哥哥姐姐的福，家里吃得还算不错，至少欧文不用像社区里一些同龄孩子那样需要担心会饿肚子，

主食依旧是普通的水煮土豆，搭配着传统的炖菜浓汤，不过今天汤里居然也奢侈地放了肉粒和黄油，尽管不多，却已经是非节日里足够丰盛的一餐。

欧文用木勺把浓汤舀到土豆上，然后美美地咬了一大口，感觉吃起来异常香甜。

已经因为伤痛没办法再从事重体力工作的父亲，此时的心情却似乎不是太好，

他有些犹豫地跟自己的长子说起了话：“瑞安，我听说你们的那位奥沙利文先生，今天被本地的警方给带走了？”

欧文看到大哥点了点头，接着大嫂则微笑着接了话：“父亲，难得瑞安今天有空在家休息，就不要再提工作上的事情了。你尝尝看我今天炖的汤，特意加了不少肉呢。”

父亲尝了一口，并且还夸赞了一句，最后还是忍不住继续询问道，“我听说这次他们是在针对码头区的帮派，应该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一份工作。”

大哥的脸上也挤出了微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奥沙利文先生只不过去配合调查而已，很快就会被保释出来的。艾娃今天在现场也听到他们这么说了，您不用在意那些流言。”

其他的哥哥也都附和着大哥的说法，本就不怎么说话的父亲之后没有再开口，埋着头吃起了他盘子里食物，

欧文没有太在意这些，倒是晚餐之后，大哥过来跟欧文聊了聊，让他这几天尽量都待在家里，还悄悄给他塞了几粒糖果。

也是因为这样，欧文才在睡觉前注意到了大哥带着二哥罗温和四哥奥辛，似乎准备要出门，

夜间的照明很贵，除了共进晚餐时以外，家里的煤油灯就算点着，都不会调得太亮，以省下更多的钱用来购买食物，所以大家都休息得很早。

欧文好奇地凑过去问了一句，大哥瑞安揉了揉他的脑袋，示意他小声一点：“我们还有工作要忙，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要在家里负责保护其他人。”

家里的房间不够用，欧文回到楼梯下边属于他的小空间里以后，含着糖果觉得大家今天好像都有点奇怪，

于是他在自己的小床铺上来回翻了几次身，最后决定要偷偷出门，看看哥哥们到底在忙碌些什么。

……

社区很大，平时足够欧文和小伙伴们玩上一整天，

不过在看到哥哥们跟一群人聚在了一起、又分批走出社区时，他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家人们一向都不允许他擅自离开社区的范围，尤其是平时始终温和的大哥瑞安，每次看到之后都会非常生气，

所以熟悉路线的欧文没有跟得太近，只远远地看着他们，好几次还差点被回头观察的瑞安发现。

之后欧文就看了血与火。

首先出现的其实是火，而且还是焰火，远远地升起在了码头区的另外一个方向，

瑞安他们悄悄在一幢房屋外忙碌了一阵，扭头看了看天空之后，更是加快了动作，然后火光亮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轨迹，落地之后便带起了一片不断扩散的明亮。

有惊呼声和怒骂声响起，接着就有两三个人冲了出来，瑞安他们躲藏在了阴影之中，人影彼此靠近又再度远离，期间传出了更大的动静，

出来的人很快就先后倒了下去，成滩的血液从他们的身下缓缓流出，如同影子一般在火光中逐渐蔓延。

房屋里很快就传来了尖叫声，街道这头有人正在往那边赶，然后“救——”地一声，欧文看到有焰火正在升空。

“嘭——”

“嘭。”

两处焰火先后一远一近地炸开，远处的那朵和之前的焰火还隔了一大段距离，

前一阵欧文在家里的时候，也看到过这样夜间焰火到处升起的景色，但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在夜空中绚丽绽放的焰火，代表着的居然是这样的意思。

欧文慌了，双腿都似乎在发软，瑞安他们跑的是更远的方向，他不敢继续去跟，

所以他只能在巷子里赶紧回头，沿着原路只想快点回家，尽快忘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画面。

这不是瑞安他们做的。

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定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父亲也不行，他会担心的，

尤其是不能让年纪最小的姐姐西尔莎知道，那个可恶的坏女人，欧文偶尔尿床一次，她第二天上午就能在做针线活的同时让欧文成为整个街区的笑话。

然后欧文刚回到社区的范围里，就看到有焰火从自己的前方升了起来。

稍远处传来了更大的嘈杂声，附近街区的房屋里，已经有一些男人怒骂着拿着棍棒从家门里走到了街上，似乎在到处寻找肇事者，

欧文绕了一条道，打算避开熟悉而愤怒的邻居们，不让他们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他才刚跑过两个拐角，却在巷子里被一道身影给直接撞倒了。

“该死！”对方也被欧文撞得踉跄了一下。

“这小孩看起来也是个艾尔兰人。”

“那就顺便做了。动作快点，后边那些人还在找我们。”

队伍里有个身影很快转身向欧文这边走了过来，欧文刚刚跳起来想要逃走，却被对方一脚踹在了胸口上，

屁股撞到了地面，整个后背也传来了痛感，欧文这会儿只能手脚并用地努力往后爬，争取让自己远离对方手里露出的匕首。

腹部被一只大脚狠狠踩中，带着寒光的利刃自上而下刺来，目标似乎是自己的喉咙，

“砰！”

又一朵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欧文听到的却是近处的枪响，

匕首旋转着被击飞，在地面上撞出了金属声，原本握着它的手掌被打得鲜血淋漓，有血滴溅到了欧文的脸上。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出现在了巷子的另一边，他手中左轮手枪的枪口还在冒着烟，

欧文知道这同样也是一个讨人厌的社区外来者，但他听街区里的大孩子塞伦说过，只要配合这些人，他们就至少不会像其他黑帮那样会无故伤害艾尔兰人。

对方看起来像故事里英勇的大剑骑士，一个人走向因为动静而转身过来的那群坏人：

“不许动！我争取活着把你们送上绞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