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谁 回篇 虞娘（五）

两个人相顾无言，千言万语仿佛在心头中无法提及。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应该......说些什么呢？

突然的相遇，让虞娘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或许，是她想不通，为什么眼前的西凤神君竟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孙司景、小青与天狗三人在一旁站定着看着他们两个瞪大着眼珠子静静的看着对方，微微睁开的眼眸略带着几分惊恐，但更多的却是意外。

飒。

虞娘的茶馆里没有客人，可孙司景他们与虞娘分批站定着的空气中，只剩下淡淡吹起的风声。

孙司景瞟了一眼左右张望的一男一女，小青和天狗站定在孙司景身边，也没有说话。

咳咳。

直到孙司景掩唇发出了声音，西凤神君和虞娘这才回过神来，她面上的目光也已经从西凤神君的身上移开了，从而注意到了西凤神君身边的孙司景、小青和天狗。

虞娘淡定的将手里的茶碗和抹布放在桌上，她简单的禅了禅身上的灰尘，这才微微躬身，辑作一礼，“见过景圣君、天狗神君......”

眼前这位生得俊美的男子，瞧着便是一身正气，一身红衣，想必就是景圣君孙司景了。

虽有缘见过杨戟神君身边跟着的天狗，但虞娘却没有见过化作人形模样的天狗，如今能够得见，自然是能够认出来的。

毕竟同为天宫神仙，单纯的气息判断，虞娘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最终，虞娘的目光落在了西凤神君的身上，见了这个男人之后，她反应异常，明显是顿了顿，这才朝着西凤神君辑作一礼，道：“见过西凤神君。”

小青不是天宫的人，她自然没有神位，身上的气息陌生，虞娘自然是不认识小青的。

但在虞娘眼前的孙司景、天狗和西凤神君，都是在她之前的大官啊！

当然，其中最大的自然就是孙司景了。

虞娘这才意识过来，其中有能够发现自己所设结界，甚至是打破这个结界的人，是孙司景。

孙司景走到其中一处坐下，他翘着腿，抬眼看了虞娘一眼。

那毫无杀意的眼神，看着更像是审视，“碧玉眼睛云母翅，轻于粉蝶瘦于蜂，你是蜻蜓吧？”

虞娘转过身，看向孙司景，眼中带着几分尊敬，她微微颔首，“是。”

孙司景淡淡的道：“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升仙的？”

“三百年前，一时雨夜，便有缘生为小仙罢了。”

虞娘只能乖乖回答孙司景提出的问题，毕竟，孙司景这尊大神可不好招惹。

再说了，虞娘如今已经被发现了，她就算现在想跑，或者是想做什么，自然也是不敢再孙司景的眼皮子底下干事的。

西凤神君乃是三百年前立春时渡劫成功飞升的，一入天宫，他便是上神了。

虞娘雨水时节升仙，距离当时西凤神君飞升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孙司景又问：“那你又为何在此处布下结界？你升小仙后也有一隅之地，有为何独独在此处布下结界，你是故意不让有心之人发现？还是在故意躲着什么人？”

闻言，虞娘面色不改，心中却有遐想。

西凤神君倒是没有插进来，他只是静静的听着虞娘回答。

西凤神君生怕是自己吓到了虞娘，便没有故意开口，可他心中还是期待着虞娘的回答。

只是，虞娘久久不作答。

孙司景也没有强扭着让她作答，他只是起身，伸了伸懒腰，动了动脖子，佯装出一副很累的模样。

虞娘见状，立刻道：“我这就为几位准备厢房歇息。”

话语刚落，虞娘找急忙忙的转身离开，进入自己的茶馆中。

她这里虽然不是打尖的地方，但多少几间多余的厢房。

虞娘半响没有作答，也许是她不想作答，可那也是她的事情。

见孙司景他们几人来此，应当不会想要无功而返的，更别说赶走他们了！虞娘自然是不敢将孙司景赶走的，没办法，也只能先将他们留下来了。

西凤神君的目光随着虞娘的身影而去，直到虞娘消失在眼前，西凤神君这才回过神来。

“景圣君......”

西凤神君看了孙司景一眼。

孙司景露出一丝微笑似的看了西风神君一眼，道：“你放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先在她这里待一会，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够在你孙爷爷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的。”

“况且，我们都已经见到她了，你还怕什么都不说不成？”

“是。”

有孙司景在这里，西凤神君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

虞娘为他们准备好厢房之后，这才将孙司景等人招待进去。

虞娘自是认出了西凤神君，只是两个见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些什么。

眼看着孙司景、小青和天狗三人走到了楼上，西凤神君这才在虞娘面前止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似的，与她说：“我们......能谈谈吗？”

虞娘这才微微转眼，看了西风神君一眼。

闻言，就连未入房中的孙司景、小青和天狗三人也不约而同的转过来看了看他们两个。

他们看起来，也像是在期待着虞娘的回答似的。

“可以。”

见虞娘没有回绝之意，西凤神君这才安下了一颗心来。

眼看着西凤神君与虞娘二人离开了茶馆，到了外面。

转眼间，孙司景、小青与啸天三人竟是下意识的转移了阵地，继而呆在了门口后看着他们两个。

不过，西凤神君和虞娘说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自然也没什么不能听。

孙司景站定着身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

悟空令上的感应还没有消失，证明帮助西凤神君找到虞娘之后，事情还没有结束，看来他们两个之间还有难言之隐。

小青看了看西凤神君与虞娘一眼，她又转眼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孙司景。

一双灵动的眸子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的侧脸。

“你在看什么？”孙司景一扭头，视线瞬间与小青的视线对上。

“没、没看什么。”

孙司景在怀疑小青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理解这一句话的意思？

她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还不是在眼不转的盯着自己吗？

“别看我。”

孙司景小声的在她身边说了一句，自己这才重新转过去看着西凤神君与虞娘二人的。

“......哦。”小青这才乖乖听话的转回了过来。

......

“虞娘，你是不是还认得出我？”西凤神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虞娘，再三斟酌之后只是说出了这一句话来。

“是，我认得出你。”虞娘淡淡的道。

“你是不是见过我？这三百年来我都在找你，这结界，是不是就是为了防止让我找到你？若非这一次景圣君帮忙的话，我也不可能找到你了。”

虞娘淡淡的道：“我见过你，三百年你下凡历劫的时候，我只见过那个时候的你。现在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

西凤神君又立刻追问的道：“那你又是如何认得出我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三百年前是下凡历劫的？”

虞娘沉默半响，这才开口说话，“你是我第一个夫君，三百年前，除你之外，我从来没有与其他男子同在一处那么长的时间。当年你我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妖族，当然，当时你也只觉是玩笑罢了。后来没几年你死了之后，我便试着去寻过你，在冥界的忘川河中，我找不到你，我在往生道中也没有等到你。之后后来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也在找我。于是我便在冥界呆了一段时间，后来离开冥界之后，我方才发现自己有缘升仙，我修炼了数万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当年曾经遇到一名得到高人，就连他也说我有能够成仙的机会。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时候。你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就想通了。哪知我灵识一开，便能化作小仙了。”

“你当时也来找我了，那是不是证明，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或者，对于你而言，我是最特别的？”闻见虞娘言语中对于自己像是有些挂念着的，他心中自然是欢喜万分的。

既如此，他自然是想要知道虞娘真正的想法的。

虞娘摇摇头，面色依旧，“都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又谈何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就算是喜欢，那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眼前的西凤神君，而是曾经那位作为凡人在我面前的西凤神君，你是你，他是他。对于你而言，那个人不是你，你也不是他。在我眼前的你，从来都不是他。我承认我曾经喜欢你，也试图找寻过你的踪迹，可那又如何？如今沧海桑田，过往不复存在。我们现在理论三百年前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现在的我生活的很好，我在凡间，已经有夫君了，那个人......不是你。”

“可你的夫君不喜欢你，他这样对你，你都......”回想起司命星君所言，西凤神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道。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虞娘长叹一声，道。

“我也知道这三百年来，你都在找我。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结界，正是为了不让你找到我。只是我没想到，三百年后你竟然找到了景圣君帮忙，破了我的结界。”

西凤神君看着她，说道：“你就那么不想让我找到你？”

“是。”

虞娘定定的道：“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我是妖族，就算我现在是小仙，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仙，我不像你一样，我没有上天的能力，可你不同，你是神君，私自下凡已经是大忌了。难道你与我在一起，就不怕天条的责罚吗？”

“我......”

西凤神君的喉咙仿佛扼住了一样，半响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他可否还没有想好？

是的，他根本就还没有想好。

虞娘淡淡的道：“我们之中，不管是谁违反天条，都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千言万语，西凤神君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见他对虞娘的心思，并没有想象的这般勇敢。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一味的想要找到我，却不知道找到我之后，你当如何？但你应该知道，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三百年前的事情，终究不过是梦一场，梦醒来，自然就不同。我设下结界，就是不想让你打扰我的生活，不想让你见到我。三百年前的事情，就算了吧。或者，当年我们都不知道，事情的发生竟是如此，神君大人，过往如渺渺云烟，你......就此忘了吧！”

忘了？

他忘得了吗？

西凤神君忘不了，可他却又没有勇气告诉虞娘，更没有勇气做自己所能够做的。

话语刚落，虞娘便转身朝着茶馆内而去。

进去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孙司景、小青和天狗三人背在门口，倒也没有介意，却只是朝着他们三人辑作一礼，便离去了。

景外，只有西凤神君孤独一人的留在此处。

小青看了西风神君一眼，突然在孙司景身边‘呀’了一声，道：“神君的脸色很差啊！”

孙司景还没有回答小青，反而是天狗插过来，说道：“要是我，我心情也差。”

“为什么？”

“你想想，要是你被孙司景拒绝了，你的心情差不差？”

小青突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她突然义正言辞的道：“差！”

“那是自然。”

小青在一些方面上自然是有些迟钝的。毕竟她刚诞生的时间也不长，有些事情还是要慢慢来。按照凡人的年龄，小青如今不过六七罢了。

可在关于孙司景这一方面的事情上，小青这便不显得迟钝了。

可能是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注点吧！

孙司景抬起手来，一巴掌甩在了天狗的后脑勺上，“死狗，别拿我做比较！”

天狗啧了一声，道：“我这不是让小青多懂一些嘛！谁让你也不然她多看些话本，所以小青才那么迟钝的！”

“找死是吧？你还敢提起那件事情？我看你是想变成红烧狗肉了是吗？”孙司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在孙司景的威胁之下，天狗自然不敢做话了。

孙司景看了天狗一眼，道：“你先把小青带上去。”

“我知道了。”

天狗还能怎么样？自然只能够乖乖听话了。

“小青，我们先上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

小青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任由着天狗牵着自己，慢慢的上楼。

瞧着倒是身形年长的小青是孩子一样，这孩子般模样的天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带着小青这个小孩子。

孙司景看了小青和天狗一眼，这才又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西凤神君的身上。

“你别多想了。”

孙司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西凤神君的耳边。

闻声而来，西凤神君只见孙司景站定在门口，看着自己。

“景圣君......”

好吧，瞎子都能够看出来这货的心情非常不好。

“你还记得当初我问你的问题吗？我曾经问过你，找到虞娘之后，你想如何？现在，你想到了吗？”

“我......”

他还是没有回答。

“看来你还没有想到。”孙司景淡淡的道：“但是虞娘已经想好了。这个结界在你的眼前隐藏了三百年，可这并不代表，你永远都不会找到她。虞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其实，她说的那不无道理，你们二人就算心意相通，也不可同在一处，那这和牛郎织女有什么区别？你是神君，私自下凡若是被发现了，一次两次还能够饶恕，可是长期以来，你也只能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作为神仙，你应该明白，自己是不能够干涉凡间之事，没有天帝的命令，更不可留在凡间。三百年前的事情，在三百年前已经解决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纠缠不休，又能够改变什么？虞娘企图放下，可你呢？你还在执迷与三百年前的事情。到头来，你有没有想到自己与她到底会变成怎么样？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勇气违反天条不成？你应该知道，三百年前下凡历劫的是你，可遇到虞娘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现在的西凤神君。你明知道如此，可你也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变成三百年前的那个凡人西凤神君了。虞娘爱的人，不是西凤神君，只不过是三百年前的凡人神君罢了。你却因此执迷不悟，实在是妄为了你神君之位。看事情，却只是看见了表面。”

“景圣君，我......”

孙司景道：“你不用现在就打算马上就回答我，你要好好想想。你想问虞娘的事情，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西凤神君一脸诧异的看了孙司景一眼。

不等西凤神君回答，孙司景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

“司命星君。”

转眼间，孙司景的身影竟悄然出现在了司命星君的身前。

“你做什么？”司命星君恰好是被他吓了一跳，“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来了两次，可见是早有预谋的！”

孙司景道：“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比较适合！”

“适合什么？”司命星君皱了皱眉，道：“喂，你不会是要逼良为娼吧？”

“差不多。”

孙司景挥了挥手，道。

“说。”司命星君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在司命星君眼前的还是孙司景，这个亏他当然是不能吃的。

“三百年前，有关于虞娘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知道。”

司命星君：“......”

他先是愣怔半响，这才开口，“你想让我去凌霄殿一趟找陛下借仙薄？”

“孺子可教。”

孙司景轻笑一声。

这还用猜的吗？

“你要知道什么，自己去问虞娘就好了，反正以她的身份和能力自然是不敢反驳你的，你怕什么？”司命星君撅了撅嘴，不情不愿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直接去问虞娘，可我也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骗我！”孙司景看了司命星君一眼，佯作威胁的问道：“你去不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