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脉 第一章 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藏书楼的后方是一道相隔四五百丈左右宽的山涧，涧深两百多丈，涧底光线虽然略微暗淡，但看的出来，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俨如仙境一般。

因为下了一夜雨的缘故，涧底已经积了不少浑浊的污水，一些从高处而来，形成了一道长而细的瀑布，朝下落去。

水声咚咚！

若无意外，这里早晚会是深涧大湖。

苏扬目光有些微呆的扫向前方，看起来像是没有生命气息的木头人。

距离洛阳战役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洛阳城也早已恢复往日的繁华，只是北城门还未完全建好，但也正在日程中，估计要不了多久，便可焕然一新。

这大半个月里，外界发生了什么，苏扬一概不知。

他就像真的被人操控的木头人一样，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如此反复，无聊至极。

楼里的书卷只是被他看了小半，想要全部看完，甚至理解深意，恐怕没有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

他现在只是在看书，却完全不懂得书里究竟写的是什么。

但就算是如此，他心里仍旧很平静。

看书本就能够调养情操，平心静神。

苏扬从来不惧怕寂寞，在他经脉尽废之后，他几乎每天也是这样过来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

只是自他重新踏上旅途之后，这般画面便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一开始的不适应自然有的，但还不至于到让他抓狂的地步。

千年玄冰里冰封着陆嫣然，除了每天看书之外，苏扬便是趴在陆嫣然旁边，跟她说话，要不然就是像现在这般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

正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视线里却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他看着山涧下方，目光闪了闪，又左右看了看，方才施展御风术，直接掠了下去。

山涧之底，泥泞无比，又水声涛涛。

苏扬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顿，便开始进行搜寻。

在某一处山壁夹缝中，他看到了一柄剑。

那柄剑斜插在缝隙里，看样子似乎并非存在太久，更像是才被人插上去的。

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有其他人，除了温老之外，也不会有人在这里放了一柄剑。

温老早已离去，这柄剑的来历便很奇特了。

苏扬难掩心中的好奇，接近了那柄剑。

这柄剑的模样相对来说，是比较普通的。

剑身长有大约三尺七寸，宽约二寸左右，精铁般的质地，散发着淡淡的蓝银色光芒，剑柄则是亮黑色，其上有螺旋的纹路，柄尾是半圆形的，剑柄与剑身连接处，自两侧分出月牙般的利刺，就像是一对翅膀，不过这翅膀是一长一短，位置也是一高一低。

剑尖处更是给人恍惚的断裂感，成三角形，同样是一侧略长，一侧略短，看起来十分具有厚重与爆裂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扬握住了剑柄，触手时，便是冰凉之意袭身，但这种凉意并不刺骨，还在接受范围内，所以苏扬直接便将这柄剑从山壁缝隙里拔了出来。

入手的一瞬间厚重感很真实，但很快的，便觉得这

柄剑出奇的轻盈，仿佛一松手，它就会飞上天一样。

“好剑啊。”

苏扬有些爱不释手，不断抚摸着这柄剑。

很快的，他便发现那剑柄和剑身连接处，有刻着两个小字——扶摇！

这两个字苍劲有力，说明那锻剑之人，还是一个书法大家，竟是有着难以描述的意境。

“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握着这柄剑，苏扬的心境竟是在这大半个月里久违的起了波澜，那是一种兴奋，甚至是一种激动。

这给他的感觉，仿佛握住这柄剑，他就已经天下无敌了一般。

“扶摇剑！你莫非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在我心若死灰的时候，碧天剑死去的时候，你却出现在了这里。”

苏扬从来不信命运，更不会相信什么上苍。

但这一刻，他仿佛真的认为，扶摇剑的出现，就是上苍对他的褒奖。

碧天剑在杀死茅兴贤的时候，因承受不住血龙息的力量而崩碎，又因陆嫣然的死，和更多认识的人一一死去，苏扬真的开始感到有些迷茫，甚至打算一直留在藏书楼里，永远不会再走出去。

而在他握住扶摇剑的时候，他那渐渐死去的心，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恨不得真的要扶摇直上九万里，在苍穹上尽情的遨游。

“那柄剑是在山河圣地现世时，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后山。”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秋南春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苏扬，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剑。

“这是前朝时期的剑？”苏扬问道。

“山河圣地虽然只存在九百年，但里面的东西，不一定只存在于这些岁月，很可能这柄剑的来历更加久远。”

苏扬抚摸着扶摇剑身，怔怔的出神。

“在这柄剑落下的时候，我便来寻过，只可惜我并未找到。”秋南春突然又说道。

“它就插在这里，不是很容易便能看到么？”苏扬指了指那山壁缝隙，困惑的说道。

“但我确实没有看到。”秋南春摇摇头，说道：“这说明你跟这柄剑有缘，所以你一眼便看到了它。”

“在前朝时期以前，存在着很多神兵利器，这些神兵同样是从天而降，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来历。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被人当做垃圾一样，扔到了这个世界里，从而被这个世界的人奉若珍宝。甚至在前朝时期，因为争夺这些神兵，令得天下进入乱世之局。”

这些事情在史书中都有所记载，其实现如今的修行界之所以衰败，有很大原因都是这些从天而降的神兵造成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握住这柄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很诡异的亲切感，好像我以前曾经握住过它，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苏扬看向秋南春，想要得到一种解释。

“这更能说明你跟它有缘了。”秋南春自然没办法解释这样的事情，机缘两个字足以摆平所有疑问。

苏扬沉默不语，握着这柄扶摇剑，心头那怪异的感觉似乎更盛了，他十分好奇这柄剑的来历，为何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

但毫无疑问的是，扶摇剑将会代替碧天剑，成为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

秋意渐起，绿意犹存，正是清美时节。

然而藏书楼后面的山涧下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

苏扬重新得到了一柄新的剑，自然可喜可贺，但秋南春却是高兴不起来。

“已经大半个月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扬默默的看了一眼秋南春，继续轻抚着扶摇剑，说道：“我并没有什么要想通的事情，我只是需要冷静。每天都在看书，做着同样的事情，我心里现在无比平静，甚至重新有了斗志。我并没有入魔，那只是一种增强力量的方法，可以杀死茅兴贤的方法。我以后不会再轻易用了。”

秋南春没有说什么，这本来就是苏扬自己的事情，她无权干涉。

只要苏扬能够走出藏书楼，便说明那魔性已经消失了，秋南春没必要多说什么，她反而是心里松了口气。

“璇儿已经离开了。”秋南春轻声说道。

“她去哪儿了？”苏扬好奇的问道。

“行走江湖，重建渡生门，这是她的选择。”秋南春叹了口气，说道：“她已经放弃了要打败纪丹萱，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实力已经越拉越远，她需要提高自己的修为，便不可能一直留在洛阳城里。她需要走的是完全与纪丹萱不同的道路，作为外婆，我自然尊重她的选择。”

“这样也好。”苏扬点点头。

秋南春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开口，转身没走几步，她又说道：“你已经能够离开了，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

苏扬握着扶摇剑，回到了藏书楼里，巨大的洞窟放置了数不尽的书卷，也显得这偌大的地方好像很拥挤一般。

扶摇剑没有剑鞘，苏扬想着日后要锻造一个合适的剑鞘。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巫马子。

不过他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再见到巫马子，否则一定又会被逼婚。

虽然巫马子已经威胁不到现在的他，但也许是因为有心理阴影，一想到巫马子，苏扬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千年玄冰旁摆放着座椅，苏扬顺势坐了上去，侧头看着仿佛熟睡的陆嫣然，玄冰气覆盖她的全身，将她冰冻在里面。

“嫣然，我很快便会带着你回家的。”

这是一种承诺。

是一种很痛苦的承诺。

他从万物戒子里取出了空镜，忧愁之色不免爬上他的眉眼。

蓝冰月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按照常理来言，就算一开始蓝冰月是有诸事缠身，没有及时回应，但也不可能过了这么久，依旧找不到回应他的时间。

“大齐究竟出了什么事？”

苏扬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把空镜放在了一边，闭上了眼睛，来到了意识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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