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一千零九十章 蛟影是也

“嘻嘻——”

一个女娃娃来到树下，头梳抓髻，身着短衣，光着小脚丫，很是淘气的模样。而她的五官神态，似曾相识？

奈何她年纪尚幼，脚下不稳，尚在蹦蹦跳跳，突然闪了个趔趄，尚未摔倒在地，已被扛着锄头的老汉一把抱起，带着溺爱的口吻抱怨道：“哎呀，又顽皮啦！”

“嘻嘻！”

女娃娃受到惊吓，却破涕为笑，伸手揪住老汉的胡须，道：“伯伯……”虽然口齿不清，却使他喜不自禁。同行的银发妇人捡起坠落的野花，又换了一声亲昵的呼唤——

“婆婆……”

不管是老汉，还是妇人，皆面带笑容，遂又看向左右，冲着草舍门前等候的两人颔首致意。

此时此刻，见渊已躲到一旁，仅有于野僵在原地，冲着走来的三人打量不已。

所谓的伯伯与婆婆，正是邛山与青衣，却一个变成慈眉善目的农家老汉，一个脸上多了些许皱纹，身着粗布短衣，手里拿着野花、拎着竹篮，十足一位性情温和的凡俗老妇人。

而女娃娃的眉眼、神态，以及一颦一笑，竟然神似当年的青萝。

难道转世重生之说，真的存在？

“头领！”

邛山打了声招呼，传音道：“老狐与仙子在数里外开垦了田地，与村里的凡人一起耕种，不想你今日归来……”

于野依然盯着他怀里的娃娃与她胸口的蛟影胎记，正是当初所救的那个婴孩。

青衣随后来到近前，示意道：“老狐，让于野抱一抱孩子！”

“不……”

于野忽然一阵慌乱，忍不住后退两步，又佯作镇定，掩饰道：“这孩子如何称呼？”

“不知姓氏，尚未起名，老狐称她为女娃子！”

“孩子聪慧乖巧，如今已近岁半，更是讨人欢喜，我二人便也成了她的婆婆与伯伯，掩人耳目罢了，倒也躲过了几次盘查。”

“哦？”

“老狐，你陪着孩子去一旁玩耍。”

青衣使了个眼色。

老狐点头会意，抱着孩子走向河边。

于野迟疑片刻，郑重其事道：“即日起，孩子名为蛟影！”

“嗯，依你所言！”

“嘎嘎，小娃娃，你以后便是蛟影……”

老友相见，简短几句对话之后，邛山带着孩子去河边玩耍，于野与见渊跟着青衣走入草舍。随着一层禁制封住四周，各自就地坐下，话语声再起——

“一别经年有余，我与老狐甚是担忧。”

“有关我与见渊的遭遇，稍后再说不迟。而仙子提到的盘查，是为何故？你的相貌……”

“你所擅长的易容术，青衣也略通一二。”

青衣伸手在脸上一抹，已恢复了清丽的容颜，随着功法的运转，眼角与嘴角再次浮现出细密的皱纹，人也顿时衰老了几分。她淡淡一笑，撩起腮边的银发，继续说道：“此前有神修先后数次来到青山岭，据称是搜查贼人。而我与老狐养活一个孩子，又开垦耕种了田地，已与村里的凡人无异，因而躲过了盘查……”

于野获悉了青山岭的现状，见她与邛山无恙，孩子茁壮成长，很是欣慰，便也道出了他报复巫族，致使神域大乱，以及暂避风头、闭关修炼，等等。

说起闭关修炼，不免提起修为进境。为了蛰伏隐居、照顾孩子，青衣与邛山已疏于修炼，使得于野颇为愧疚。不过，孩子的相貌愈发神似青萝，且聪慧异常，使得两人欣喜不已，于是陪伴守护也更加用心。

一番叙谈之后，又商议来日的打算。

青衣想着留在青山岭，养育教导孩子。有关转世重生之说，是否应验，且待孩子修至元婴境界，终将水落石出。再一个，相较于血腥的拼杀与四处奔波，她与邛山更为喜欢守着一方山水田园，看着孩子一日日长大，尤其一声“婆婆”、“伯伯”，为这动荡的岁月平添了几多美妙的乐趣。

于野对于青衣的想法自然是双手赞成，也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回他的青萝，又怕殃及青山岭，遂决定离开此地。

不过，在离去之前，他要为辛苦的仙子与老狐，以及孩子尽一份力。

于野与青衣交谈半个时辰，见渊独自悄然远去。他也没有现身，而是遁入地下深处。当夜晚降临，青衣照看孩子入睡之后，冲着门外召唤一声，双双失去了踪影……

地下深处，多了一个数丈大小的石室，四周嵌着照亮的明珠，当间摆放着一块玉石，散发出浓郁的灵气。

还有一道人影盘膝静坐，于野已等候多时。

他亲手开凿了石室，玉石亦非寻常之物，乃是他当年所获的一整块灵石，今日终于派上大用。

一阵光芒闪烁，青衣与邛山来到石室中。她怀里的孩子犹自酣睡不醒，被轻轻放在灵石之上，竟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小模样煞是讨人怜爱。

于野凝神端详片刻，翻手拿出一枚玉简。

“几篇功法，请两位借鉴一二。”

青衣接过玉简，愕然道：“《天罡经》、《七煞剑诀》、《天禁术》、《化身术》、《天地九遁》……”

邛山也不禁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均是他赖以成名的功法、神通，何故这般大方……”

于野没有多说，再次拿出一个兽皮袋子，从中倒出三枚紫红的果子。他拈起一枚果子，催动法力，捏开孩子的小嘴，随之一缕果浆倾入口中，遂又如法炮制。待孩子吞服了三枚果子之后，他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天神寺的上古秘境，有一座天神山，山上的长生果，又名还魂果，有驱毒辟邪、强筋健骨之能。他曾有缘得之，并且留下最后三枚还魂果，本想帮着青萝重塑肉身，如今送给孩子，不知能否达成夙愿，以弥补他心头的亏欠。

于野缓了缓神，又打出一道法诀，指端凝出一团盈动的光芒，被他顺势拍入孩子的眉心。他忙碌过罢，这才轻声分说道——

“我已将修炼的功法神通，尽数封入孩子的识海，由你二人帮她解封，悉心指导之下，踏上仙途不难。至于来日如何，随缘吧！”

邛山与青衣换了个眼神，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于野的所作所为，均有深意，之所以拿出功法神通，只为仙子与老狐指导孩子修炼之用。

于野站起身来，又忍不住低头一瞥。

孩子的胸口的胎记，呈现紫色，透着金泽，犹如飞蛟之影。

他默然片刻，举手道：“这孩子便拜托给两位了！”

青衣颔首微笑，面露慈爱之色。

邛山却颇为不满，本想嚷嚷，又压着嗓门，悄声道：“咱家娃娃有名，蛟影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