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斩断

翻涌的雾气中，走出三道人影。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灰旧道袍，发髻凌乱，而瘦削的脸颊却棱角分明，浓眉下的一双眸子更是透着慑人的威势。

与他并肩而行的银发女子，依旧冷若冰霜。而当她看向前方的巨石，头顶的月光，与朦胧的峡谷，一时之间恍如隔世，禁不住暗暗轻吁。

两人的身后，跟着一位银须银发的老者，个头粗壮高大，腰背略显佝偻，喜欢低着脑袋前后张望，两个黄眼珠子透着狐疑之色。忽然察觉修为恢复了几成，他忍不住举起手里的丝网摔打起来。

“砰、砰——”

“哎哟……”

惨叫声未止，雾气中再次涌出一群人影，瞬即左右散开，却又不敢莽撞，顿作一团慌乱。

“老狐，放了他！”

“哼，便宜了这头老鬼！”

随着一声吩咐，银色的丝网消失，一满脸皱纹的老者滚落在地，再不复谷主的威严，而是衣衫破碎、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四周的鬼修顿时围了过来，却被他挥手拒绝，挣扎着慢慢起身。

“山阴子！”

于野径直走到巨石前，他打量着上面的“神关”二字，出声道：“于某相扰已久，你是想要留客，还是送客呢？”

“送客、送客！”

山阴子忙不迭地摆了摆手，分开人群走了两步，又猛然僵在原地，失声道：“诸多小辈何在……”

聚集的鬼修已有所察觉，也是目瞪口呆。

偌大的黄泉谷，异常寂静，无论草舍，或是洞府，见不到一个人影，曾经留守的男女老少似乎凭空消失？

而与此同时，忽然一阵阴风掠过月光峡谷而来，从中冒出一位中年男子，只见他缓缓凝实身形，于百丈之外凌空而立，举手说道——

“于前辈，见渊侥幸不负所托！”

见渊！

邛山恍然大悟，与身旁的青衣悄声说道：“头领是怕仙子遇难，他留下见渊，要拿这帮鬼修陪葬哩……”

如其所言，见渊并未前往碧落谷，而是暗中留了下来，趁着黄泉谷空虚，大肆杀戮而永绝后患。所谓的不负所托，显然来自于野的交代。

青衣却置若罔闻，默默看向一人。

数十丈外的雾气中，走出一位白衣女子，却脚步迟疑，四处张望。

“妹妹！”

“啊……”

灵姬，她最后一个走出碧落谷，恰好迎头撞见青衣，禁不住有些慌乱。而青衣却神态如常，“妹妹”的称呼也自然而然。她微微一怔，急忙回应道——

“姐姐……”

而那位姐姐已转过身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灵姬伸手掩着胸口，尚自心神不定，忽听一声怒吼——

“于野！”

山阴子，也算是劫后余生，而此时的他，站在山坡上，竟然抽搐着满脸皱纹，冲着于野大声吼道——

“你骗我前往碧落谷，却趁机杀我晚辈弟子，男女老弱一个不留，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怒声叱骂，犹自恨意难平，索性抬手一挥，带着狰狞的神情吼叫道：“你有蛟龙相助，又如何，你有帮手，又怎样，山阴子与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数十鬼修获悉留守的晚辈被杀，也是震惊不已，纷纷剑光在手，摆出拼命的阵势。

刻着“神关”二字的巨石前，于野背着双手昂首而立，身旁是他的两位老友，山坡四周环绕着数十鬼修，阵阵杀气催动阴风横卷而来。回到了黄泉谷，修为法力渐渐自如，虽然不比往日，却也不怕任何挑衅，而山阴子的疯狂叫嚣，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一头狡诈成性的老鬼，如此在乎人命？

或许是招纳鬼修不易，若是弟子死光了，失去了传承，无异于灭族之灾，他在心疼他的黄泉谷！

“啊呸！”

邛山早已忍耐不住，挥手扯出铁叉杵在地上，恨恨道：“这头老鬼，不该留他性命！”

青衣依然神情冷漠，却轻轻舒展双袖，十指间青芒闪烁、杀机隐隐。

于野摇了摇头，缓缓往前两步，强大的威势透体而出，逼得盘旋的阴风倒卷而去。

数十鬼修面露惧意，一时进退不定，山阴子却不肯示弱，挥手举起一根黑色的骨杖。

于野的眉梢一挑，道：“想要同归于尽，来吧！”

他突然掐动法诀，挥袖一甩，百丈方圆之内已是天地断绝，山阴子与作势围攻的鬼修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邛山尝试着抓起铁叉，精神一振，两眼透着凶光，迫不及待道：“待老狐大开杀戒……”

他知道于野的神通广大，禁术之下，万物禁绝，而他竟然行动无碍，又岂肯错过报仇的良机，务必要将此前遭遇的羞辱加倍偿还。

而他尚未动手，忽听一声惨叫传来——

“啊……”

十余丈外，一身白衣的灵姬摇摇晃晃，其胸口、腰腹绽开点点血迹，仿若雪原绽开的花朵，衬托她精致的容颜，与哀怨的神情，更加凄美无双。而她难以置信的话语声，更为令人心碎——

“……姐姐，缘何杀我……”

青衣寂然伫立，银发飘飘，颀长的身影倍显孤单，十指间闪动的青芒杀气未消。她循声淡淡一瞥，漠然道：“你三番两次欺我，姐妹情义尽失！”

灵姬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迹，道：“我帮姐姐走过前世、今生，看到来世……”

“青衣没有来世！”

青衣的神色一冷，双手齐挥，数道青芒呼啸而去，尚在求饶的灵姬突然炸开一团血雾，便是元神也未能逃脱，只有白衣碎屑凌空飞舞，仿若片片雪花纷飞，却多了斑斑血红……

“哎呀呀——”

邛山始料不及，带着惋惜的口吻惊叫道：“头领不杀女人，仙子也不喜血腥，如今却先后破戒，只可惜了两位妹子！”他又眨巴双眼，狐疑道：“有斩断前世与今生之说，怎会没有来世呢……”

与此同时，求饶声再起——

“于前辈，饶命！”

山阴子，见情形不妙，竟然放弃了拼命。余下的鬼修也是斗志全无，一个个神情沮丧。

于野的眼光掠过青衣孤单的背影，与满地的血腥，转而面向月光峡谷，冲着远处点了点头。

见渊，独自守在数百丈外，只见他抬手一挥，身后冒出一群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