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仙道 第二千四百二十二章 爬天藤

“不对！温暖并非真实！”

秦桑蓦然警觉。

归墟应该是冷寂的，但这里太平静、太安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水，没有波澜，没有鱼虫或者水草，甚至没有一粒微尘。

天目蝶全力催动天目神通，视野之中也尽是归墟之水。

这种安宁会使人联想到家园，感受到温暖。

没想到，有玉佛帮着抵御归墟的侵蚀，自己仍然被归墟影响了。

经过神庭之战，秦桑知道玉佛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不过现在应该还没超出玉佛的极限，否则他已经开始被归墟同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温暖不是错觉，也不是归墟在同化他，而是他的肉身进入归墟，血肉骨髓都浸润在这种平静之中，从而传达到意识深处。

如果自己没有玉佛，会怎么样呢？

秦桑尝试着去推演。

在进入归墟的那一刻，归墟就开始同化自己，平静、温暖等等一切自身的变化，自己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更不会主动去‘唤醒’自己。

随着时间推移，自己会越来越放松，然后可能会有困意袭来，逐渐将自己淹没，这个过程也是潜移默化的。

当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警觉都消失了，卸下了一切防备，仿佛变回了婴儿，沉睡便成为他唯一的本能。

意志坚定的修士，或许能坚持的久一些，甚至在某个时刻，脑海中闪过短暂的警惕，但在归墟源源不断的侵袭之下，最终都会走向这种结局。

一旦睡着，便再也不可能醒来，除非有谁在外面把自己捞出来。事实上，一旦开始接受同化，就不可能逆转了。

睡着以后，自己会做梦吗？

或许吧，因为这并非死亡，自己的意识仍然存在，梦里面应该也是温暖、平静的。

归墟不是要杀死自己，而是同化自己。

这可以视之为一种‘欢迎’！

归墟中表现出的平静其实也是一种力量，或可名之为归墟的意志，或者说归墟之力！归墟之力遍布归墟，不仅不会排斥闯入者，而且会慷慨地、毫无保留地馈赠给闯入者，无论闯入者想不想要，问题是闯入者的意志不够强大，无福消受，这种馈赠就成了伤害。

一段时间后，梦应该会越来越少，就像自己的记忆一样，会慢慢被归墟之力‘吞没’。

最终，自己会失去一切记忆，彻底丧失自我，无念无想的飘在归墟里，成为归墟的一部分，不知喜乐、不知哀愁，不知生亦不知死。

这些都是秦桑自己的推演，结局应该是对的，真实的过程可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但秦桑可不想去亲自体验。

被玉佛保护的感觉很好。

秦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蚌珠’，进入归墟之后，他就发现蚌珠指引的方向不是一条直线，蚌珠竟在带着他‘绕圈子’。

蚌珠刚刚带着他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又开始第二圈，比第一圈稍小一些，更深一些，正以一条螺旋状的路线下潜。

照这个规律下去，路线会持续收缩，直至在归墟深处归于一点。

“能不能直接抵达尽头呢？”

秦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老老实实跟着蚌珠移动。

一圈接着一圈，缩小的速度比预想地要慢，好在秦桑有充足的耐心。

“希望他们不要太快破解云海的秘密。”

秦桑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就在刚才，他手腕上的‘黑痣’好像和什么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感应！

他可以确定，方才的感应并非来自外面，瘴疠瘟君等妖现在应该不敢进入归墟，既然不是因为瘴疠瘟君手中的透明龟甲，难道陵墓的主人也进来过，并且留下了什么？

陵墓的主人可能是一位妖圣，神通广大，想必有办法抵御归墟的同化。

“两枚龟甲最终都指向这里？竟然在蚌珠指引的路线上，是巧合吗？”

秦桑没有立刻回头，依旧沿着蚌珠的路线行进，绕行一圈回来，又在刚刚的位置附近产生了感应。

接下来，那种感应断断续续出现，这好像也是一条路线，而且和蚌珠似乎指向了同样的方向。

蚌珠是秘境的钥匙，前方肯定隐藏着归墟中重要的秘密，陵墓的主人不用蚌珠就找到了，并且似乎还开辟出一条捷径。

两条路线最终会指向同一点吗？

秦桑不确定，也没有改变路线，毕竟还是蚌珠更可靠一些。

不知绕行了多少圈，秦桑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个漩涡里，刚兴起此念，忽然惊觉，自己可能真的在漩涡里面！

归墟之水太平静了，即使有漩涡，也没有任何外在的表现，倘若没有蚌珠指路，或许自己就能领教到“漩涡”的厉害。

进入归墟后，秦桑的思维反而更活跃了，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只是因为无聊，归墟平静到连一个敌人都看不到。

“嗯？”

突然，秦桑感觉自己的视线竟有些模糊。

是天目蝶！

他们一直维持着天目神通。

秦桑内视气海，发现天目蝶有些瞌睡，天目蝶是他的本命蛊虫，平日里沾染佛光，也能获得玉佛的好处，没想到现在也顶不住了。

“不好，小麒麟会不会也……”

秦桑忙将心神沉入小洞天，见小麒麟正趴在山头上，在玄武七宿得到的令牌摆在它面前，小麒麟却是懒洋洋地，似睡非睡，感觉到秦桑的气息，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嘶！归墟竟然能够影响到小千世界！”

秦桑心惊不已，不愧是传说中的天地秘境，世间万物进入归墟，都无法幸免。

还有小五！

小五开始炼化黑莲之后，秦桑便将五行冕放进了小洞天，而小五到现在也没有苏醒。

秦桑看向五行冕，呼唤了几声，和之前一样，没有回应，但五行冕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寂了。

连器灵也会被同化！

至于他养在小洞天里的那些灵虫，早已陷入沉睡。

望着一片死寂的小洞天，秦桑脊背发凉，真切体会到了归墟的可怕。

“此地不可久留！”

即使他不会被归墟同化，天目蝶他们也撑不住。

“醒醒……收束心神……”

秦桑不断发出呼唤，以防他们睡着。

云游剑在元神温养，所以云游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此外天目蝶的状况最好。小麒麟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或许因为它在小洞天里面，算是多了一层屏障。

归墟的同化是循序渐进的，不会立刻对它们造成伤害。既然它们还能坚持，来都来了，秦桑便没有立刻退出，而且这对它们的心性也是一种磨砺。

‘唰！’

凤翼雷光弥漫，秦桑不惜催动青鸾真雷，全力施展雷遁之术。

路线逐渐收窄，秦桑感觉自己离那个点越来越近了，目光一凝，第一次在归墟见到归墟之水以外的事物。

他在归墟深处看到一片阴影。

阴影是灰色的，看起来很大，犹如一座巨山。秦桑无法看到阴影的全貌，凝目细看，阴影中有一道道环形的线条，有的颜色深一些，有的发白。

这些线条近乎是平行的，一圈圈像一个个同心圆。

随着秦桑离阴影越来越近，看的更清楚了，这让他联想到的一种河蚌的蚌壳。

“蚌珠，难道是……”

秦桑心中一动，全力催动灵目，好像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蚌壳。

世间有蚌妖，在坎州和雾海，蚌女都是最受欢迎的货物之一，乃至在妖族内部，妖王也喜欢用蚌女做奴婢。

可秦桑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蚌壳，难道这是一头被归墟同化的蚌妖？

这头蚌妖想必已经在归墟中沉睡了很久，它还活着吗？意识还在吗？

秦桑暗暗警惕，最终落到蚌壳上，蚌壳如山，而他就像山脚下的蚂蚁。

他的落点恰好在蚌壳的边缘，微微俯身就能看到一条长长的线，两片蚌壳紧紧合拢，似乎没有能容许他穿过的缝隙。秦桑抬起左臂，确认黑痣指向的也是这里，那么陵墓主人进去过吗？

“咦？”

秦桑看到黑痣表面幽芒浮动。

自从身上多了这枚黑痣，就像附骨之疽，怎么都甩不掉，现在它似乎要离开了。

幽芒闪烁，黑痣逐渐模糊，手臂上方突然浮现一片熟悉的龟甲。

龟甲浮空，缓缓转动。

接着灵光一闪，龟甲便紧紧贴在蚌壳的缝隙上，像是趴在那里的一只灵龟。

“所以，它其实是能够指引我来这里，并帮助我进去吗？”

秦桑凝视龟甲，隐隐觉得那里和别处不一样，但又说不清区别在哪儿，想必是陵墓主人的手段。

现在看来，这枚龟甲和瘴疠瘟君的透明龟甲，应该都是一种信物。或许是因为一些条件无法满足龟甲的要求，秦桑无法堪破龟甲的秘密，所以始终没有能够获得指引。

瘴疠瘟君显然也没能获得龟甲的认可，比他还不如。

两枚龟甲估计也有主次之分，秦桑这枚来自陵墓主人的陵寝，明显更重要。

不料阴差阳错，他还是来了，而且掌握更好用的宝物！

陵墓主人是闯入者，龟甲显然不如蚌珠，不过陵墓主人或许在里面留下了什么，因此秦桑还是将龟甲抓了起来。

接着，秦桑尝试通过蚌珠去感应，片刻之后，将一只手臂伸向蚌壳的缝隙。

“果然如此，蚌珠才是正统！”

秦桑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只要以蚌珠的灵光裹身，好像很容易就能进去。

除此之外，秦桑还发现蚌珠和蚌壳之间存在联系，不过一时还无法确定这种联系意味着什么。

蚌珠散发出微弱的灵光，弥漫上秦桑的身体，最终将他全身笼罩，秦桑小心翼翼走进蚌壳的缝隙，当他穿过缝隙，前方却是黑暗。

这里没有水，非常空旷，一片漆黑，但归墟之力还在，而且比外面更加浓郁。

不知是不是秦桑的错觉，黑暗中似乎还多了一丝阴森，同样没有生命的气息。

如果这是一头蚌妖，秦桑在它体内，应该能够感应到它的气息了，除非它早已死了。

极目望去，什么都没有，蚌壳内部，看起来远远比外面宽广地多，真要仔细探索，势必会耗费很长时间。

秦桑必须考虑天目蝶它们，所以不能停留太久，看来这次只能先探索一部分。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秦桑驾起遁光，正要动身，忽然抬起头，面色一变，忙退到蚌壳的入口，死死盯着上方。

此处上下皆无边界，秦桑头顶的虚空传出一丝异样的波动。波动愈发清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秦桑满脸戒备，暗中催动道术，唤出明山铠护体，又祭出岱舆仙山，托在掌中。

不过，出现在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撤退。

紧接着，虚空之中闪现一抹微光，秦桑竟从中感应了浓郁的生机，和周围格格不入。

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刺目至极，绿芒愈发醒目，微微闪烁，竟然伸出一根嫩绿的青藤！

青藤不知从何而来，一点点儿长出来，藤条两侧平行生着一对对儿叶片，犹如藤梯。

下一刻，秦桑陡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望着藤梯上出现的一道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

秦桑和那道身影异口同声，语气一模一样，都充满惊诧。

只见藤梯上走下一只火红的灵鸟，眉宇间充满傲气，看谁都是那种睥睨八方的眼神，非常欠揍，竟是朱雀！

秦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朱雀，这家伙不是在莲渡大泽北岸吗，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你……啊！”

朱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睡意，埋怨道，“这是什么破地方！”

“你怎么进来的？”

秦桑目光一转，看着朱雀身下的藤梯，联想到了什么，“这根青藤，是那枚种子？”

“还是没能瞒你太久！”

朱雀深深叹了口气，本想给等它长成，给秦桑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到底什么地方！”

朱雀口中不住抱怨，“这根死爬天藤，是假的吧，怎么会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我差点儿迷了路，要不是忽然感应到你，我都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