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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历史 > 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 第两百五十三章:嬴政善,号贤君

许是之前一个个王令下的太过轻微,言语力度不大。

虽然每条命令都至少牵扯两个重臣,一去一留。但文武百官心中那份忐忑确实慢慢平和下来,就像秦王政的语速语气。

本来就是臣理亏在先,王收回点权力那不太正常了吗?哪有犯了错不用付出代价的?对面是王又不是贱民奴隶。

及至听到王上要立储,还是要立其弟嬴成蟜,众人平静下来的心湖才重新有了波动。

不大,一片落叶造就的涟漪,泛不出两步。

秦国王位继承制度除了父死子继外,确实也有兄终弟及的传统。

秦武公去世,没有将王位传给儿子公子白,而是传给了弟弟秦德公,开了兄终弟及的先河。

秦德公在位两年去世,没有学其兄,传位给儿子,其子是为秦宣公。

但秦德公不学兄长秦武公,他儿子秦宣公学。

秦宣公去世没有将王位传给儿子,而是学伯父秦武公,传给了弟弟秦成公。

秦成公也学其兄,去世后没有将王位传给儿子,又传给了弟弟秦穆公。

秦宣公、秦成公、秦穆公,一个国家,连续三位君主的关系不是父子而是兄弟,只有秦国干出过这样的事。

秦国以此制,造出了一个怪物。

秦穆公,毫无争议的春秋五霸之一,哪个版本的春秋五霸都有他。

无独有偶。

秦国在数百年后,又一次兄终弟及,又造出来一个怪物。

秦昭襄王,战国大魔王。

这里面透着的不是玄学,而是秦国宗室骨子里就有点疯。国在前,家在后,不惜一切代价地强国,奉行强者为王。

秦武公开创兄终弟及,是认为弟弟比儿子厉害,秦国在弟弟手里会比儿子手里发展更好,于是就交了。

后面秦宣公、秦成公也都这么想,这么干。虽然他们的儿子也不差,但没有弟弟强,那儿子就滚一边去。

若说这种是顺位继承,不足以体现秦王室疯癫的特点。

那秦昭襄王以小宗入大宗,以谋反之实坐了王位,宗室不但不声讨,反而全力支持呢?

秦王子楚除了长兄秦傒,杀尽兄弟,秦傒还死死站在秦王政背后呢?

只要身体里流着秦王室的血,别管争王位杀的多激烈多血腥,出结果以后秦宗室就全力支持胜者。

大宗被小宗反了?资源比小宗多那么多还没干过小宗,那就活该去死。

然而,即便秦王室传统如此,知道这个传统的和不知道这个传统的秦臣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诧异。

王上刚掌权,就急着立储?

王上自己还没到及冠的年龄啊,太着急了吧?

而且历史上兄终弟及顺位继承是因为子不如弟。

王上还没有孩子呢,急着立长安君作甚?

脑子转的快的文臣想不通,大多直肠子的武将也想不通。

他们互相看看相熟之人,然后纷纷应声。

立储这件事很大。

但既然有传统,而且是在这个极为敏感的节骨眼上,就别触王上霉头了吧。

王上自己都愿意,他们有什么说的。

倒是长安君……许多服侍过秦昭襄王的老臣轻微嘬牙花子。

算上今王,公子成蟜是得到了四代秦王的认可啊。

秦昭襄王就抱着公子成蟜上朝听政,秦孝文王更是爱煞了公子成蟜,秦庄襄王为了公子成蟜讨伐燕国,当今王上在没及冠没儿子的情况下立公子成蟜为储君。

历史上有哪个国君是前四代国君都极度认可为继承人的吗?没有。

这么被认可的一代过去就为王了,二代都少见,哪有连着四代的。

众臣于思绪纷飞间,又听到用平缓语气道出的两个字。

“退朝。”

下午开的正式朝会,秦王政第一次召开的朝会。

战战兢兢地开始,轻描淡写地散去。

秦王政做了许多大事。

废相邦、立两相、楚系掌朝堂、心腹监咸阳、立弟弟为储……一说起来就是一大堆。

但真正被朝臣记在心里的,印象深刻的,一件都没有。

除了立储这件事有些小小地出乎朝臣意料,其他事情都是朝臣想到的。

没有意外,就没有深刻印象。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会和往常一样……老秦贵族和外来人大多如此想着。

秦王政给他们的压迫感有,但不多,远远不及秦庄襄王。

秦庄先王继位的时候可是立下重威,不但罢免了前相邦魏辙,还把魏辙一系的大员杖杀在前殿外。

散朝后,秦臣一出殿就能看到那一摊没有人形的血肉。想到这摊血肉刚刚还在和自己同殿为臣,相差不远,谁不心惊肉跳。

他们已经准备好秦王政杀人立威,秦王政却没杀人。

这绝对不是因为朝臣都噤若寒蝉,没有反对之声,王上无法发难。

白家家主白凡的妻子是西桃,是西家的人。夷三族里面包括妻族,王上冲西家发难完全合乎情理。

西家今天没有反对之音,是因为秦王政没有触犯到西家不可接受的境地,甚至可以说远远没到。

秦王政完全可以以白家谋反为由,诛杀西家西桃那一支。西家已经做好弃车保帅的准备了,挨打就要立正,犯错就要受罚。

但秦王政没有。

群臣将此归结为秦王政心性平和,善良。

他们谈笑着,称秦王政为贤君。

甘泉宫,原主殿所在。

原本端庄大气沉肃的宫殿,化为乌有。

秦王政负手立于此,脚踩着这一片白地,眼中波澜不停。

他没想到,华阳太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交还权力。

“寡人并没有想杀太后啊。”秦王政言语平和,暗中透着一丝无措。

他已经查清楚了。

楚系的援军早就到了,却一直在作壁上观。

不但如此,还将原本来支援的老将王龁引走了。

蒙毅的死、蒙恬的臂、其弟数次险死还生、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夜过后能否为王的忐忑焦虑性命之忧,这一切的一切,皆因楚系不及时参团。

他本该就此发难。

他也确实想要发难。

这件事本就是楚系的错,他找上来不是很正常嘛?

他找上来了,楚系领头人华阳太后死了。

华阳太后历经四朝,三朝掌权。

如今交出所有权力,以自己的死承担犯下的错,秦王政还能说什么呢?

站在秦王政身后两步的熊文、熊启低着头。

两位新鲜出炉的丞相心中有丧太后的痛,有为相掌权的喜,还有不知王上态度的忐忑。

“这件事,你们知道吗?”秦王政没有回头,没头没脑地问道。

但熊文、熊启知道王上在问什么。

两兄弟脑袋不动,仅是斜着眼睛对视一眼。

熊启咽了口唾沫。

熊文深吸一口气,诚心诚意地道:

“不知。

“我兄弟也是回了宫,才知道此事。

“若是早便得知,绝不会如此行事。”

听兄长言语完,熊启也做好了心理建设,沉声道:

“我二人虽曾与蒙恬蒙毅大打出手,但绝无加害两人之意。

“我们自幼一起习武,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哪里会……”

熊启欲言又止,停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他嘴上说的是和蒙恬、蒙毅自幼习武,实则是提醒秦王政,秦王政乃是习武小团队的绝对核心。

楚系的惩罚已经就在眼前了,王上想必是心情不顺。所以熊启这番看似辩解的话,其实毫无意义,他打的是感情牌。

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死者已逝,生者以后还得继续相处啊。

秦王政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糊里糊涂地处下去。

他还是没有回头,在兄弟俩的头上一人砸下一个疑问,极为沉重的疑问。

“文,王公难道不是你引到相邦府的吗?

“启,你不是看战局已定,才跳出来的吗?”

两兄弟身体僵硬。

话说开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这就是楚系做的事。

华阳太后以自己的死,以交出太后之权,换楚系关键时刻冷眼旁观一时。

“怎么不说话?”秦王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难道不是吗?”

熊文、熊启,沉默着。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还能像秦王一样把话说开吗?

说华阳太后不是死了吗?王上你不是得到了原本属于华阳太后的权力了吗?

身后静默,身前白地。

秦王政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弟弟。

母亲的后权一直在他手,他想用随时可以用。

弟弟的王权更是完全让给了他。

其他人都想着交换,只有母亲、弟弟没有。

“文,启。”秦王政轻轻开口,仰望天空,蓝天白云:“下次见面,不能叫孤的名了。”

从此为君臣,再不谈私情。

私下见面放浪形骸,嬴政这两个字也会在激动时叫出口的熊文、熊启,松了口气,应了声“唯”。

刚才听到王上那么说,还以为会是一道开天辟地的雷霆,原来只是一声惊不起飞鸟的小雷啊。

做下这种事的熊文、熊启,本也没想着和秦王政还有什么私情。

秦王政“嗯”了一声:

“滚。”

两兄弟应声,匆匆离去。

秦王政身后二十步外,站着一个如精灵般貌美的少女,芈凰。

熊文快速走过芈凰身边,刻意低下了头。

熊启身子将与少女平行,微微一顿,低声道了句“当心”,加快脚步,那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不多时,赵高行来,皮笑肉不笑地道:

“芈女郎,请吧。”

赵高引着芈凰,行至秦王政身后五步外,低头欠身:

“王上,芈凰带到。”

没为熊文、熊启转身的秦王政转身,对上少女双眸。

记忆中,原本一直炯炯有神、明媚异常的大眼睛,外圈红肿、内里血丝密布。

这稍微有损少女貌美。

但真正美丽的人什么时候都美丽,少女一夜未见就很是苍白的俏颜,还有那微微昂起的下巴,透着一抹未亡人的美。

“真是只骄傲的小凰鸟啊。”秦王政赞叹一句,眼中掠过一抹暴虐:“你的祖姑已经去见东皇,现在,只有成蟜能庇护你了。”

“杀了我。”清脆如鸟鸣的嗓音,像是被不存在这个世界的香烟熏过,芈凰下巴昂得又高了一点。

“你的祖姑有权力,熊文、熊启与寡人有情分。”秦王政眯起双眼,那抹暴虐越发浓了:“你?你有什么?你凭什么做选择呢?凭你生的美丽吗?”

语气平和,不温不火:

“你既然这么愿意做选择,那寡人就给你选择。

“你是选择你和你族中的女人去做军妓,你族中的男人为奴隶服徭役,用你们的余生为国家做贡献,赎罪。

“还是寻求成蟜的庇护。”

看到少女眼中决绝,语气愈淡:

“寡人相信你可以自杀,寡人不相信你族中女人都会自杀。

“就是都自杀,也不错。”

少女在赵高的指引下离开了,失魂落魄。

秦国除了玄鸟,不认其他神鸟。

凰鸟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竖子……”秦王政叹息一声,声音落在余烬中。

秦王政在甘泉宫主殿遗址中伫立许久,然后乘着五马王车亲赴蒙府。

蒙骜死了,蒙毅死了。

祖孙两人,为国赴死,一门两忠烈。

身在蒙家的秦王政心情沉痛,蒙恬的断臂异常刺眼。

这是他的班底,这是他的玩伴,这是私下里叫他嬴政的人。

蒙恬没有怪罪秦王政,面对秦王政礼数甚恭。就像秦王政不让熊文、熊启称其名的时候,蒙恬也在场,也被提醒过。

一夜之间,那个性情直爽、稍有暴躁的蒙恬就变了个性子。

那具身体还是那么高大、壮硕。

但其中却好像换了个灵魂,或者说多了个灵魂。

今日的蒙恬,比他的弟弟蒙毅还要沉毅、谨慎,再苛刻的礼官也挑不出其对王有任何毛病。

蒙家三代嫡系,只剩他蒙恬一人。

振兴蒙家,不让蒙家势堕,他责无旁贷。

没有容错的他,不敢再犯一点错。

秦王政来的时候心情沉重,走的时候心情更沉重。

他还记得小时候和蒙恬、蒙毅、熊文、熊启、李信嬉笑打闹,还记得前些日子蒙家两兄弟在他面前和熊氏两兄弟大打出手。

一切就是昨日。

他现在还没及冠,不算长大,一切却都回不去了。

蒙恬口中的王上,真是好顺嘴啊……秦王政想着,回到中宫。

翌日,清晨。

秦王政寝宫。

“王上,长安君请王上去议政殿。”被秦王政调来做寝宫宫长的暖林步入,对还没起的秦王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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