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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帝业 第193章 雪漫宫廷,三任钦差

作者:挽铖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43:54 来源:平板电子书

今日的皇宫,琼瑶匝地,碎玉漫天。

雪下得正紧,六出冰花将金瓦朱墙尽数裹素。

养心殿,几个太监正拿着扫雪板忙活,呵出的白气在眉梢结成了霜。

暖阁内,鎏金熏笼烧得正旺,泰顺帝却面如寒霜。

下首跪着身袭一身湖蓝缎蟒袍的三皇子袁时。

“朕问你。”泰顺帝声音不重,却似掺了冰碴子,在这暖阁里格外刺耳,“昨日申时,你去了何处?”

袁时身子一颤,额头抵着栽绒毯,声音发紧:“儿臣……儿臣在住所读书……”

“啪!”泰顺帝一掌拍在紫檀案上,“混账东西!还敢欺君!”

袁时这才慌了神,连连叩首:“父皇明鉴!儿臣……儿臣昨日申时去了九叔府上,只是去讨教书法……”

“讨教书法?”泰顺帝冷声道,眼中寒光乍现,似是从牙缝中蹦出了一句,“你倒是要向他讨教书法?还专程去他府上讨教?”

袁时颤声道:“确……确是讨教书法,并不曾说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泰顺帝怒极反笑,心中暗叹:“朕这三子资质平庸便罢了,偏生性情放纵、行事不谨,竟还与‘八爷党’暗通款曲。前番因他与老八往来,警告犹在耳,昨日又私会老九,真当朕糊涂了不成?”

念及此,泰顺帝双目如电,直刺袁时,冷笑道:“朕早警告过你,离那些‘八爷党’远些。你倒好,阳奉阴违!”

这句话声音不甚高,却似腊月寒风,刮得人骨头发冷。

袁时忙道:“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开恩!”

泰顺帝又一声冷笑:“望你是真不敢了!回去闭门思过!”

袁时如蒙大赦,慌忙起身退出。

暖阁内,泰顺帝独自出神,心中暗叹:“袁禩、袁禟、袁以及老十四这些兄弟,夺嫡败北后,犹自不知安分……如今竟将手伸到朕的儿子身上了……”

思及此,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袁时踉跄出得殿来,迎面一阵风雪扑来,吹得他遍体生寒。恍惚间,耳边又响起八叔袁禩那日的推心置腹之言:“你父皇心中早属意袁历为储,便是袁昼也比你得宠,何曾将你这个长子放在眼里……”

大雪纷飞中,袁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越想越是愤懑,心中暗道:“他何曾有过半分父子之情?倒是八叔……”念及八叔嘘寒问暖的体贴,不觉将一块八叔送的玉佩攥得死紧,“可亲可敬!”

……

……

姜念踏着雪径,来至养心殿外,以谢恩为名,欲再觐见泰顺帝。

正在内右门外候旨,忽闻一阵靴声囊囊,抬头望去,但见一位身袭湖蓝缎蟒袍的青年阴沉着脸从门内走出,此人面如傅粉却透着青白,唇若涂朱却抿成一线,一双吊梢眼中满是阴鸷。

姜念立刻认出,此人乃是三皇子袁时。

二人四目相对,姜念忙垂首退至道旁,恭敬侍立。

袁时本欲径直离去,忽又折返,靴底在雪地上碾出个旋涡,走到姜念身边,忽然冷喝一声:“抬起头来!”

姜念缓缓抬头,却不直视,目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对方玉带上:“卑职参见亲公爷。”

大庆仿明制设宗室爵位,却有所更改,在郡王之下添了亲公、郡公,其次才是镇国公、辅国公……

袁时身为如今在世的最年长的皇子,且年已二十一岁,又已娶妻生子,却只得个亲公衔,连郡王都没捞着,圣心不喜可见一斑。

袁时鼻翼微张,上下打量着姜念,声音里像掺了冰碴子:“你就是姜念?”

“回亲公爷,卑职正是姜念。”姜念语气恭谨,腰却挺得笔直。

袁时突然又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听说你是父皇流落民间的龙种?”说着,手在姜念的头上拍了拍。

姜念面色不变,只微微后退半步:“亲公爷明鉴,此等流言,关乎天家体统,岂可轻信?”

“哼!”袁时突然冷笑,笑声像夜猫子啼叫,“好个伶牙俐齿!”

说罢,他鄙夷地扫了眼姜念的侍卫官服,拂袖而去,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回头,一边逼视着姜念,一边暗想:“虽说太上皇、皇帝那两个老货都偏爱袁历,可眼前这野种却是个见不得光的。论尊卑,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想及此,心头快意,靴底将雪踩得咯吱作响起来。

姜念却依然面色不变,只默默思索着什么……

正思索间,忽见任辟疆踏雪而来,对姜念微微一笑:“姜大人请随我觐见吧。”

……

……

姜念步入养心殿暖阁,但见殿内地龙烧得正旺,鎏金熏笼吐着龙涎香的青烟。泰顺帝盘膝坐在炕上,依然身着石青色团龙常服。

姜念上前行大礼:“臣姜念谢圣上今日容臣见太上皇、皇太后之恩。”

“起来罢。”泰顺帝声音里竟显出几分柔和。

姜念方起身,忽见泰顺帝从案上拿起一份奏折,道:“你且看看。”

说完命任辟疆将奏折递给了姜念。

姜念双手接过,展开细看:

“奏为身染沉疴难膺重寄恳乞天恩另简贤能接任两淮巡盐御史事:

臣钦命督察两淮盐课监察御史林海谨奏,为沥陈病状,恳乞圣恩俯准解任事。

臣本微末之才,蒙天恩浩荡,简拔于草莽,委以两淮巡盐重任。受命以来,夙夜兢惕,未敢有丝毫懈怠,唯思竭尽驽钝,清理积弊,整顿盐纲,以图涓埃报效皇恩于万一。

然臣福薄命蹇,今冬忽染沉疴,初以为寻常风寒,不意竟成痼疾。延请名医诊治,药石遍尝,奈何沉疴入骨,元气大伤。臣强支病体,勉力视事,然精神日益昏聩,气力日见衰微。盐务繁剧,关系国课民生至重,非精明强干、精神完足者不能胜任。臣今病骨支离,形神俱惫,案牍堆积,常感心力交瘁,实已不堪驱策。每念及太上皇、圣上托付之重与盐政之要,而臣力不从心,贻误公事,则惶恐无地,五内如焚。

臣思虑再三,深恐以病躯恋栈,非但无益于盐务,反致贻误国家重计,亏损朝廷课税,其罪万死莫赎。与其尸位素餐,负圣主眷顾,莫若早请骸骨,俾贤能者得以代之。

为此,臣昧死沥诚,披肝沥胆,伏乞太上皇、圣上:

天慈垂悯,鉴臣衰病之实情,俯允臣解去两淮巡盐御史之职,俾得安心调治残躯。

并恳圣心速简清正廉明、干练勤能之臣,星驰赴任,接管盐务,以保盐课无亏,纲纪不紊,则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臣自知犬马微劳,未报高厚鸿慈于万一,反以病躯上渎天听,不胜战栗陨越之至。惟冀圣明垂怜,允臣所请,则臣虽退处山林,亦当朝夕焚香,叩祝圣寿无疆,国祚绵长。

临表涕零,不知所云。

伏乞太上皇、圣上圣鉴!

谨奏。

臣林海顿首再拜。”

原来这是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告病折子,林海表字如海,即林如海。折中言明身染沉疴,已无力胜任巡盐要职,恳请二圣另择贤能。

姜念看完这份奏折,心中不由掀起浪涛。一则因此事涉及林如海,即林黛玉的父亲;二则因他已立刻推测到,泰顺帝特意让他览此奏折,该是要派他去扬州整顿盐务了!

果然,泰顺帝肃容问道:“设若朕任你为钦差,前往扬州整顿盐务,你有何策略?”声音不重,却如金石坠地。

姜念对扬州盐务早有了解,沉思一番后,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泰顺帝听罢,眼中精光一闪,道:“好!朕便任你为钦差,三日后启程下扬州。”又特意道,“那扬州盐业总商沈家,前番罗教案中便有牵扯,此次务要严查!”

他早想整治那沈家了,此番已获得太上皇景宁帝的允许。

姜念撩袍跪倒:“臣领旨。”

“起来罢。”泰顺帝语气忽转温和,“眼看着要年关了,此番一去,你便要在途中过年了。”说着竟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姜念忙道:“为国效力,为圣上分忧,乃臣本分。昔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臣岂敢以区区年节为念?”

泰顺帝闻言,忽然闭了闭眼,心中暗叹:“没有比较不知高低。这易儿,实有龙子气象!莫说比那不成器的袁时,便是比朕看重的历儿,也要强啊!”

……

……

姜念与泰顺帝仔细议定了整顿扬州盐务之事,方踏出养心殿。

朔风卷着碎雪扑来,举目望去,但见紫禁城银装素裹,恍若琼宫玉宇。金瓦上的积雪足有半尺,朱红的宫墙则如披了件素纱,半掩半露间更显庄严。

宫中向来少种树,此刻雪覆殿宇,飞檐上的脊兽——鸱吻、狻猊、獬豸——个个顶着雪帽,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汉白玉栏杆下的排水螭首,吐着冰溜子,晶莹剔透。

春夏秋三季,景宁帝、泰顺帝多居畅春园或别处,唯有冬季,方回宫居住。虽说主要是因冬季有冬至祭天、元旦朝贺、重大祭祀等活动,然景宁帝也素来觉得,冬季雪掩宫阙,别有一番气象,金瓦朱墙衬着白雪,既显天家威仪,又不失清雅之致。

姜念故意缓步徐行,靴底踏在宫内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心中涌动着思绪:

其一,此番进宫,可谓受益匪浅。非但得见三圣,还亲近了皇太后这位祖母。那串沉香木佛珠此刻还戴在腕上,隐隐透着檀香。想来认祖归宗之事,又进一步矣。

其二,即将下扬州,想那林如海身染沉疴,是否会如原著所写那般一病而亡?此番自己应该是要与林黛玉结缘了吧?

其三,唉,今年不能在家陪元春、宝钗、景晴等女眷过年了!

想着想着,便出了皇宫,回首望那巍峨宫墙,在大雪中如巨龙蜿蜒。

他忽然想到:“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日若真认祖归宗,怕再难有今日这般自在。不过既入此局,便当争个锦绣前程。我当勉力奋进,也当珍惜当下!”

蒙雄早备好马车候着,见姜念出来,请示道:“大爷,直接回家么?”

姜念点了点头。

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雪却依然在下着……

……

……

姜念乘坐的马车冒着风雪,碾着积雪,驶回神京东郊的姜宅。

此时雪仍下个不停,车顶已积了厚厚一层。

到得宅门前,但见整座宅院银装素裹,屋脊上的瓦当排排挂着冰溜子。

内院之中,薛宝钗正与邢岫烟在西厢廊下赏雪——邢岫烟虽来姜家不久,却因性情恬淡、言谈清雅,得了薛宝钗的欢心。二人一个穿着蜜合色棉袄,一个着藕荷色棉袄,在这雪天中,宛若一双画中人物。

忽闻大爷回府,二人忙整衣肃立,静候在西厢廊下。又见景晴由对面东厢走出,静候在了东厢廊下。

正房那边,元春也得了信儿,踏出了门,立在滴水檐下等候。

但见姜念冒着风雪迈进了垂花门。

西厢的薛宝钗、邢岫烟与东厢的景晴,皆忙蹲万福请安,姜念微笑着向两边颔首,快步走向了正房。

元春迎上前,纤指轻拂,为他掸去发间雪粒,又亲手解下大氅。引入内室后,便唤香菱、抱琴服侍更衣。

更衣之际,元春忽瞥见姜念腕上绕着一串乌沉沉的佛珠,那珠子油润发亮,显是常年摩挲所致。不由讶然道:“大爷何时戴起佛珠来了?”

她可是知道,姜念素来不喜琐碎佩饰,也不信佛的,今日姜念出门的时候,也不曾见戴什么佛珠,怎的回来后,腕上竟绕出一串佛珠来了?

“稍后再与你说。”姜念微微一笑,将腕上的沉香木佛珠褪下,递给了元春,“你且替我拿着。”

元春接过,仔细一瞧,登时一怔,心内惊道:“这……这不是皇太后常年佩戴的佛珠么?怎的到了大爷手里?莫非今儿大爷进宫还谒见了皇太后?且皇太后将这串随其念了多年佛的佛珠赐给了大爷?”

她曾在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对眼下这串沉香木佛珠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常为皇太后解下或佩戴。

元春强自镇定,将佛珠小心拿着,待会儿自是要问个究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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