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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网 > 玄幻 > 我,落难王子,打钱 > 第二百六十九章 穿越白色地狱

在暴风雪中穿梭、滑雪,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尽管现在科技已经很发达了,滑而大稽在现实中依然不敢尝试,因为这样的行为真的很作死,他在“滑雪大冒险”的自定义模式中尝试了几次,然后每一次都以死亡结果告终。

而现在,滑而大稽却发现有一个大好机会,一个让他和很多人一起耍,去冒险,还不担心会真的死去的机会,于是,他就更没有理由错过了。

……

滑而大稽站在塔维茨基外围的集结地,头顶的夜空好像被人打碎了墨水瓶的地面一样,黑压压、沉甸甸的,看得人心头压抑。

集结地的四周并非全然的黑暗,雪地本身泛着一种幽微的、病态的灰白,勉强勾勒出人群和远处扭曲树影的轮廓。

他和其他两千多名“玩家”挤在一起,像一大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黑色礁石,对抗着无形的、呼啸的风雪海潮。

那“看起来不大”的暴风雪,此刻正无声地展示着它的獠牙。

风不是持续的咆哮,而是短促、尖利的嘶鸣,一阵紧似一阵,毫无规律地从四面八方钻来,抽打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雪花被风卷着,不再是轻柔飘落,而是变成无数细密、坚硬的颗粒,以惊人的速度飞射。

它们打在滑而大稽的护目镜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不断地朝你撒沙子,即便他的衣服是厚实高领,并且还裹了两条厚实围巾,却偶尔会有雪粒子钻进脖颈的缝隙,立刻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激得他猛地缩一下脖子。

真冷啊。

这冷不是冬天清晨那种清冽的寒意,而是带着一种钝重的、渗透骨髓的力量,就像是一巴掌扇在脸上一样。

在暴风雪的覆盖中,滑而大稽的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像有无数根小冰针在扎,吸进去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一路刮到肺里,用力呼吸就变成一种折磨。

用力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浓白的雾,又在离开口鼻的刹那被风撕碎、卷走。

滑而大稽跺了跺有些发僵的脚,厚实的雪地靴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脚趾头却依然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他下意识地搓着手,即使隔着厚手套,指尖也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只有麻木的僵硬。

风刮过脸颊,那感觉不再是风,更像是冰冷的、无形的刀片在反复刮蹭,生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寒冷和风雪的鞭笞中,队伍开始缓慢地向前挪动。

前方不远处,几顶被大功率探照灯照亮的军用帐篷如同暴风雪中的孤岛,散发着微弱却无比诱人的暖意光芒……那是补给点。

轮到滑而大稽时,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发放物资的台子前。

帐篷里的光线刺得他眯了下眼,但里面工作人员呼出的白气和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让他感觉像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保温瓶拿好,里面装满了混有烈酒的蜂蜜水,一次别喝太多,一次一小口可以暖身子,喝多了会头晕。”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工作人员声音闷闷地传来,将一个沉甸甸、外壳冰冷的金属长瓶塞进他怀里。

滑而大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隔着厚手套,竟也能感觉到瓶身传递出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他仿佛能想象到里面金黄粘稠的蜂蜜融化在滚烫的水中,那将是穿越这片白色地狱时救命的琼浆。

每个参战的玩家都为这一场战役做了准备,但是总会有粗心大意,或者是小瞧暴风雪的家伙会在少带什么东西,所以,战团长们联合起来,在这里加了一个额外的补给点。

补给是免费的,只要你来就发给你。

滑而大稽抱着保温瓶,接着,一个冰冷的金属小圆盘被拍进他另一只手里……是指南针,玻璃外壳上凝结着一层薄霜,却不会影响里面红色的指针固执的凝视南方。

然后是一小包高热量压缩食品,它硬得像石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天气太冷了,只能指望玩家的牙口够好。

一卷应急保温毯,薄薄的银色材料闪着光,还有一小瓶标注着看不懂符号、据说是紧急防冻伤的药膏,最后是一副备用的、更厚的滑雪手套。

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像流水线上的机械臂,在极寒中尽可能快地完成交接。

每个人都一样,沉默地接过这些在现实世界绝对不敢仅凭此就闯入暴风雪,但在此刻却象征着希望和“游戏”保障的物件。

滑而大稽抱着沉甸甸的补给品,重新退回到呼啸的风雪队列里……是的,他就是那个粗心大意的家伙,自己准备的东西完全不够。

保温瓶塞在大衣内衬衣服插口上,那份暖意隔着一层保暖内衣微弱地渗进来,成为对抗无边寒意的核心据点。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冰冷的指南针,又抬眼望向帐篷外那片被探照灯勉强撕开一角、却依旧混沌翻腾的雪幕,心跳在滚烫的胸腔里,却莫名地加速跳动着。

死亡?

在这里,不过是一个读秒重来的选项。

而眼前这片真实的、刀子般的寒冷与飞射的雪暴,这庞大沉默又隐隐兴奋的人群,这怀中的暖意和冰冷的求生工具……这一切混合成的刺激感,正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脊椎。

暴风雪在耳边厉啸,刀子般的雪粒抽打在脸上。

滑而大稽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刺痛肺腑的空气,嘴角却在厚厚的面罩下,无声地咧开一个弧度。

出发的时刻,近了。

……

暴风雪来得很突然,除了玩家之外,即便是本地人都没能及时预料到它的到来。

不是本地人,生活在温暖南方的雷泰利亚人自然就更不行了。

在一片被狂风吹塑出的巨大雪丘背风处,三个几乎被冻僵的人影正蜷缩在一个勉强挖掘出的雪窝子里。

这雪窝子顶多能容纳三人紧贴着坐下,顶部用冻硬的帆布和树枝勉强支撑,隔绝了部分直灌的风雪,但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像冰冷的毒蛇钻进骨髓。

他们是雷泰利亚的侦察兵,一队有十人,被派出来探查边境异动,却没想到撞上了这场要命的暴风雪,三人在暴风雪中与大部队失散,被迫在此躲避。

“该……该死的鬼天气……”

一个年轻些的士兵,嘴唇冻得乌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声音断断续续,借着微弱的酒精灯火光,他正拼命搓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试图摩擦出一点点可怜的热量。

雷泰利亚帝国给每一名士兵配备了军装,军装的厚度和数量取决于头顶老爷的好心,以及他们所能抢劫到的东西。

三名侦察兵并不贫穷,他们在米尼西亚境内因为抢劫而发家致富成功,厚实的过冬衣服也不少。

但是对于南方人来说,再怎么厚实的衣服在暴风雪的严寒中,也依然隔绝不了外界的寒冷。

“省点力气……也省点唾沫,不要继续往手里吹气了,结冰了更糟。”

中间的老兵,头顶的帽子覆盖着厚厚的霜花,缠在脸上的围巾让他只露出一双疲惫但警惕的眼睛。

他对着新兵好心提醒过后,就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锡壶,拧开盖子,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冻住的劣质酒精气味飘散出来。

他吝啬地给其他两人只倒了一小口。

“含着,别咽太快,让它在嘴里化开……暖暖喉咙和胸口。”

三人围着酒精灯传递着锡壶,像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那点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虚假暖意,随即被更深的寒冷淹没。

酒精并不能让人温暖,它只能加快饮用者的血液循环,导致喝酒的人有一种身体正在发热的感觉,但是实际上身体该冷的,还是会冷。

在外面的鬼哭狼嚎的呼啸声中,三人紧紧挤靠在一起,分享着彼此那点可怜的体温,即便已经半夜了,他们依然被冻得睡不着,也不敢睡,生怕一睡不起。

年轻士兵把冻得发硬的面包脆块塞进嘴里,用口水艰难地软化它,咀嚼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外面,暴风雪的嘶吼是唯一的主旋律,单调、疯狂,仿佛无数怨鬼在天地间哭嚎、撕扯。

雪粒击打在覆盖的帆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永无止境的细沙在流淌,这声音成了他们世界唯一的背景音,几乎让人麻木。

就在这时……

年轻士兵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含着面包的嘴忘了咀嚼。他侧着头,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帆布壁上,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惊疑。

“拉斐尔…你…你听见没?”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

老兵拉斐尔眉头紧锁,他早已一把掐灭了微弱的火光,停止了所有动作,像一尊冻结的雕像,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风雪的缝隙。

“别出声!”

他低喝道,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起初,那声音像是错觉,被狂暴的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渐渐地,一种异样的、不属于自然风雪的声响顽强地渗透进来。

那是一种摩擦声。

密集的、持续的、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摩擦声。

不是风吹过岩石的呜咽,也不是雪崩低沉的轰鸣,而是…木头划过硬雪表面的声音!

吱嘎……吱嘎……吱嘎……不是一声两声,而是无数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低沉而连绵不绝的嗡鸣,仿佛某种巨大而沉重的生物正在雪地上拖行着无数的肢体。

声音越来越清晰,穿透了风的屏障,从模糊的杂音变成了无法忽视的实质性的存在。

它像潮水般从远处涌来,带着一种碾压式的、不可阻挡的气势。

“太阳神啊……”

第三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士兵,此刻也发出了惊恐的呓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带动着整个小小的雪窝子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

老兵拉斐尔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惨白如雪窝的壁。

不是第一次来雪原的他听出来了,这声音他只在一种情况下听到过……大规模滑雪部队在雪原上快速行军,而且听着密集到恐怖的程度……人数绝对惊人!远超过他们之前侦查到的任何小股骚扰部队。

“不是风…不是雪…”

拉斐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滑雪板!成千上万的滑雪板!”

恐惧瞬间攫住了三人。年轻士兵的牙齿打战声变得异常响亮,咯咯咯地敲击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那个沉默的士兵蜷缩得更紧了,双手死死抱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恐怖的声音。

老兵拉斐尔的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

他想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却发现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剧烈的颤抖带动着身旁的同伴也跟着筛糠般抖动起来。

那密集的、如同死神磨牙般的木头摩擦雪面的声音,在暴风雪的咆哮中非但没有被掩盖,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它像无形的冰锥,刺穿了他们赖以藏身的脆弱雪窝,也刺穿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

外面,不再是单纯的恶劣天气。

在那片混沌翻腾的雪幕深处,一支规模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滑雪部队,正如同沉默的白色幽灵,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朝着雷泰利亚的方向滑行。

而他们三个,被困在这小小的雪窝中,只能听着这死亡的序曲,在极致的寒冷与恐惧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太阳神啊……”

到了最后,就连老兵都在绝望的呻吟起来,在这一刻,他宁愿在外面奔走的是上万头饿狼,也不是一支可以在暴风雪中行军的军队。

首先,他们绝不可能是雷泰利亚人,因为老兵很清楚自己的同袍绝对找不出如此之多会滑雪技艺的人,即便是有,他们也绝对没有勇气在暴风雪中进军。

只有疯子的指挥官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让同样是疯子的士兵去执行。

……

军队,只要是一支人数过千,并且有点战斗力的军队,其扎营条例一定会做到方方面面,尽可能的周密、周全,不留漏洞。

例如在暴风雪中也要安排士兵站岗、放哨,明哨、暗哨都要用,营地内的巡逻更不能中断。

但是呢,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现在暴风雪像一头失控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军营简陋的木栅栏和低矮的营房。

黎明时分,营地里仅有的几盏风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摆,投射出的光晕昏黄、破碎,几乎被浓密的雪幕吞噬,只能勉强照亮灯下几尺见方的雪地。

雷泰利亚军营的扎营条例,白纸黑字,条理分明。

无论何种天气,明哨、暗哨必须到位,巡逻队必须定时定点巡查营区边界及要害位置,绝不允许出现警戒真空。条例是冰冷的,执行它的人却是血肉之躯。

此刻,在营地边缘一处被指定为暗哨点的位置,一个勉强能避风的巨大枯树根形成的凹陷处,本该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警惕地监视着风雪深处动静的哨兵里奥,正蜷缩成一团。

他穿着制式冬装,里面的料子是顶好的天鹅绒,只有富人家才穿得起,是军营配发给他的,然而在如此极寒和持续的风雪侵袭下,它的保暖效果大打折扣。

更致命的是,肚子里空空荡荡。晚餐配给的那点掺了大量黑麦、冻得硬邦邦的面包和薄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肉汤,提供的热量早已在刺骨的寒风和漫长的站岗中被消耗殆尽。

饥饿像一个贪婪无度的妓女,不仅抽空了他的力气,更在疯狂吞噬着他身体里残存的热量。

“太阳神啊……您快点把这鬼天气赶走吧……”

里奥低声祈祷着,声音在厚厚的围巾下含混不清,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肺叶被冻得生疼。

卷缩的他用力瞪着脚,试图让麻木的脚趾恢复一点知觉,但厚厚的积雪和冻硬的地面让这个动作显得徒劳而笨拙。

里奥的手指在粗笨的手套里蜷缩着,感觉像是几根冻僵的木棍,几乎失去了弯曲的能力。

他努力睁大眼睛向外望去,视线却被狂舞的雪片死死锁住。

缠绕在脸上的薄布上结了层薄冰,让他的视野更加模糊。

风声是唯一的旋律,单调、狂暴、震耳欲聋,充斥着整个天地,仿佛要将一切异响都彻底碾碎、吞噬。

在这种环境下,别说分辨远处的动静,就连近在咫尺的声响都难以捕捉。

“换岗的怎么还不来…”

里奥在心里绝望地数着时间。

寒冷像无数根冰冷的针,从四面八方刺入骨髓,让他每一秒都感觉无比漫长。

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失,意识似乎也开始有些模糊,每一次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都会用力掐大腿,咬舌头,用手打自己的脸,用痛觉唤醒自己。

他不敢睡过去,不是条例上“坚守岗位”的字眼,而是睡过去,他就醒不过来,里奥永远忘不掉自己轮换时,看到上一个哨兵浑身僵硬的躺在哨岗上的画面。

他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

里奥再次抽打自己后,勉力抬头环顾四周,除了翻腾的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风声依旧肆虐。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冻僵的大脑。

躲到更里面一点,就一会儿,避避这要命的风头,等身体稍微缓过一点劲来……反正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这么恶劣的天气,敌人也不可能出来活动吧?

谁会像疯子一样在暴风雪里行军?

求生的本能和对温暖的渴望很快就压倒了纪律的约束。

里奥像只受冻的野狗,又往枯树根凹陷的最深处缩了缩身体,几乎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这个避风港的阴影里。

他背靠着冰冷的树根,努力将身体团得更紧,试图用这种方式保留最后一丝可怜的体温。

然后他放弃了徒劳的瞭望,只是机械地、每隔许久才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一眼那被风雪完全遮蔽的外界……一片混沌,毫无变化。

就在他冻得意识有些昏沉,几乎要在这致命的寒冷中打盹的时候……

一丝异样的声音,似乎穿透了风雪的屏障。

那声音…很微弱,很遥远,像是某种持续的、低沉的摩擦声?吱嘎…嗡…里奥的眼皮动了动,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但风声太大了!

呜……呼……

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卷着雪粒子抽打过来,狠狠地砸在树根和他身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瞬间将那点微弱的异响彻底淹没。

里奥被冻得一个激灵,那点模糊的警觉立刻被更强烈的寒冷和疲惫所取代,他用力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风声……肯定是风声……”

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风吹过远处松林的呜咽?还是积雪移动发出的沙沙声?在暴风雪里,各种奇怪的声音都有。

他太冷了,也太饿了,思维迟钝得像生了锈,刚才那点模糊的异响,只在他冻僵的神经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划痕,随即就被求暖的渴望彻底覆盖。

他再次将身体往避风的角落里缩了缩,把头深深埋进竖起的衣领里,放弃了无谓的警惕。比起那虚无缥缈、极可能是错觉的声音,此刻能让他活过这一班岗的,只有这一点点可怜的避风处和他残存的体温。

里奥并不知道,就在他放弃倾听、缩回角落的那一刻。

那被暴风雪裹挟着、如同死神低语的密集摩擦声……成千上万副滑雪板划过雪原的嗡鸣,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如同滚动的闷雷,穿透了风雪的阻隔,朝着这座毫无防备的前哨军营碾压而来。

他躲过了风雪的抽打,却因严寒和腹中的空虚,铸就了足以毁灭整个营地的大错。

致命的威胁已至门前,而预警的哨音,却湮灭在哨兵冻僵的耳朵和麻木的意识里。

……

暴风雪的嘶吼终于低伏下去,不再是主宰一切的狂兽,而是变成了疲惫的呜咽。

厚重的雪幕稀薄了,能见度从咫尺延伸到了数十米开外,笔直的针叶树也成功的从混沌的白色中挣脱出来,如同从雪坟里探出的枯骨手臂。

在塔维茨基外围军营东侧约两公里的一片稀疏针叶林中,一大片黑影蛰伏着,这里就是玩家部队临时的休整点。

两千多人的庞大队伍,经过暴风雪中那场炼狱般的强行军,此刻像被巨手揉捏过又随意丢弃的破布,散乱地蜷缩在林间空地和背风的雪坡下。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许多人瘫坐在雪地里,背靠着树干或同伴,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们厚实的衣物、围巾、护目镜上结满了冰霜,眉毛和胡须都染成了霜白色。

几个身影在疲惫的人群中穿梭,他们的动作虽然也因为寒冷而僵硬,但明显带着目的性。

为首的是三个身上衣物更加厚实的人……小刀扎屁股、林若宇和老李。

他们裹着厚重的白色军用风衣,戴着熊皮帽,身上挂满了各种零碎。

“清点……动作快点!”

林若宇的声音嘶哑,却像刀子一样划破沉闷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羊毛围脖推到了额头上,露出冻得发红的眼睛,扫视着狼狈的队伍。

“各小队队长报数,装备损失,重点是盔甲、攻城矛、猛虎下山火箭炮……活着的人头也给我点清楚!”

命令层层下达,疲惫的玩家们挣扎着开始行动,被推选出来的小队长们艰难地爬起来,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动,拍打着冻僵的队员,大声喊着名字,掰着手指数人头。

记录员……担任这个职务的玩家哆哆嗦嗦地掏出被油布包裹、勉强没被雪水浸透的铅笔和表格,借着林间昏暗的光线,用几乎冻僵的手指艰难地划拉着。

过程缓慢而笨拙。

呼出的白气不断模糊视线,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炭笔在湿冷的羊皮纸上难以留下清晰的痕迹。抱怨声、咳嗽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混杂在一起。

“第七小队……应到三十二……实到……妈的,等等,阿毛呢?刚才还在我后面滑……操,冻掉队了?……实到……二十一,妈的!”

一个队长气急败坏地吼道。

“攻城矛,三号组,你们的矛呢?!”

另一个玩家的吼声如同闷雷,他走到一伙瘫坐的玩家面前,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

“不知道……看着那玩意的人好像没跟上来。”

被质问的玩家结结巴巴地解释,脸上满是冻伤。

“你……哎呀……”

队长叹了一口气,离开口腔的唾沫星子瞬间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渣。

“记下来,攻城矛损失一具!”

他对着旁边的记录员吼道,后者手忙脚乱地在羊皮纸上划拉。

另一边,小刀扎屁股正蹲在一堆用厚油布覆盖的长条形物体旁,他掀开一角,露出里面涂着红漆的竹质粗大圆筒。

他用手套抹掉筒身上的冰霜,仔细检查着里面弹头引信和尾翼的完好性。

“一……二……三……唉,带出来十根,现在只剩六根了!谁负责看管的?路上颠掉了四根?!”

负责的玩家低着头,不敢吭声。

暴风雪中,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沉重的火箭筒在深雪和狂风中极易脱手。

清点的结果汇总到林若宇手中。他借着旁边战士举起的火把光亮,眯着眼看着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数字和记录,脸色平静。

损失惨重,这是有所预料的事情。

“人数?”

“出发两千一百三十七人,”

记录员的声音因为太冷而带着颤音。

“现在能联系上、点到的……剩下一千三百零九人。”

接近八百人的减员,大部分显然是在暴风雪中掉队、迷失甚至冻毙了。

但在场的三位战团长脸上,却没有多少悲痛或沉重。

汉唐武士战团的老李甚至嗤笑一声,接过旁边副手递来的、从保温瓶里倒出的混合烈酒蜂蜜水,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滚烫的液体下肚,他舒服地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脸上的冻疮都似乎红润了一些。

“呵,一千三百多……够了!”

以前的他不喜欢上前线,但是这一次活动太刺激,太好玩了,老李不想错过。

他抹了把嘴,环视周围狼狈不堪、努力活动手脚取暖的玩家,声音洪亮地嘲讽道。

“看看你们这熊样……都他妈是属鼻涕虫的,一点风雪就蔫了?老子就知道,路上那些吭哧瘪肚、滑两步摔三跤的傻卵肯定撑不到这儿,死了活该,省得等下进攻拖后腿!”

他的话引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和几声同样带着疲惫的哄笑。

不少玩家一边用力跺脚、搓手、活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趾,一边跟着咒骂那些掉队的“菜鸡”和“作死不听指挥的蠢货”。

死亡在这里失去了现实的沉重感,变成了游戏里司空见惯的“掉线”和“坑队友”。

林若宇将羊皮纸折好塞进怀里,没有理会老李的嘲讽,但眼神同样冷漠。

“装备损失也不轻,我们让人带出来的盔甲部件只能组装出三百套相对完整,很多的头盔和胸甲都被人在路上丢弃或陷在雪里了。

攻城矛损失三具,猛虎下山火箭损失四根,火枪、刀剑损耗还在统计,预计不小。”

滑雪的玩家负重是有限的,除开个人的物品后,他们根本没办法携带一件沉重的盔甲,于是,玩家就分开携带不同的盔甲部件,十个人携带两到三件甲具。

而在这样的分体携带行动中,札甲占据着优势,所以,玩家携带的甲具全都是札甲。

“盔甲损失一些无所谓,突袭需要速度,防御是次要,攻城矛少了几根有点伤,不过够砸开那破木门了……

火箭……妈的,可惜了,本来想给他们的指挥所来下狠的。”

老李咂咂嘴,又灌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壶递给林若宇。

“关键是能动弹的,还有家伙的,都在这儿了!林头儿,怎么说?”

林若宇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口,灼热的液体让他冰冷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目光投向军营的方向,虽然隔着树林和尚未完全散尽的雪雾,但军营的位置早已刻在玩家们的地图里。

“休整二十分钟。”

林若宇的声音斩钉截铁。

“所有人的手脚都给我活动开,喝口酒暖暖身子,但不要喝多了,盔甲分给攻坚的尖刀小队,他们打头阵,需要护具。

所有人都要把武器都检查一遍,燧发枪的枪管用枪条捅一下,火药是否干爽,刀刃结冰的擦干净,盔甲扣带再检查一次……”

命令传开。

玩家们再一次行动起来。他们纷纷掏出自己的保温瓶,小口啜饮着里面不再温热,但是没有太冷的蜂蜜烈酒,感受着那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流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再艰难地向四肢扩散。

更重要的动作开始了,他们用力地、反复地跺脚,试图将血液泵入冻得麻木的脚趾,疯狂地搓手,互相拍打肩膀和后背,原地小幅度跳跃,活动着僵硬的膝盖和腰胯。

林间响起一片沉闷的踩雪声、拍打声和压抑的呻吟声。

一些被分到盔甲的老玩家,动作相对从容。他们熟练地检查着燧发枪的枪管和燧石,用布条擦拭着长剑和战斧上的冰水,调整着护腕和胫甲的绑带。

脸上虽然也有疲惫和冻痕,但眼神里却燃烧着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火焰。

而另一些没有分到盔甲,或状态不佳的玩家,则显得更加狼狈。

有人哆哆嗦嗦地试图把冻硬的燧发枪扳机扳回原位,结果差点掰断弹簧。

有人想把结冰的匕首插回刀鞘,却因为手指不灵活而把刀鞘和手套冻在了一起。

更有人因为跺脚太猛,一头栽进旁边的雪堆里,引来同伴一阵毫不留情的哄笑。

“哈哈哈……瞅你那笨样,不会是喝醉了吧?”

“省点力气吧,兄弟,等下砍人的时候,别把自己绊倒了!”

“喂,你手套上那是啥?鼻涕冻上了?真他妈恶心……”

嘲笑和粗鄙的调侃在玩家之间回荡。

这种互相挖苦,在冰冷的死亡威胁和长途跋涉的疲惫之后,反而成了一种扭曲的宣泄和团队凝聚的方式。

那些掉队者的“愚蠢”和此刻同伴的“狼狈”,都成了他们确认自身“优越”和“幸存”的佐证。

小刀扎屁股、林若宇和老李再一次聚在一起,低声快速地商讨着最后的进攻细节。

林若宇拿出一个简陋的、用木炭画着线条的木板地图,指着几个点,述说着他的整体计划。

小刀扎屁股则反复强调着他率领尖刀部队的突击位置和火箭筒的发射时机。

老李则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表示由他带领的汉唐武士重甲会在尖刀小队撕开第一道口子后,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不会落后。

二十分钟的休整时间在极寒中流逝得飞快。

玩家们的动作渐渐从僵硬变得有力,麻木的身体被烈酒和活动唤醒,眼神中的疲惫被一种混合着紧张、亢奋和杀戮**的光芒所取代。

他们开始默默地重新整理装备,将燧发枪和手枪插在顺手的位置,把战斧、长矛紧握在手中,检查着盾牌的握把。

森林里,沉重的呼吸声逐渐被一种压抑的、充满金属摩擦和皮革收紧的肃杀声响所取代。

玩家们如同从冬眠中苏醒的狼群,在暴风雪后的寂静林间,舔舐着獠牙,等待着扑向猎物的命令。

军营内昏黄的灯火,透过稀疏的林木,在雪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目标。

出发的时刻,再次降临,这一次,玩家的目标不再是风雪,而是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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