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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三十六章 烽火洛阳宫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19:53 来源:平板电子书

寅时一刻,正值宵禁将解未解之际。整个洛阳城,此时仍陷入无垠的黑暗之中,任凭风雪将其掩埋。这是很自然的现象,日出日落,月圆月缺,这都是上亿年来一直有的铁律。可仍然有这样一些地方,试图违背造化的规矩,在这样一个幽寂的时间点,仍然放出光芒,那便是洛阳宫。

作为整个帝国的皇宫,虽然已经失去了最高权力,可这里仍然是至高的象征。因此,即使是在深夜,宫墙之间也挂满了灯笼,一盏灯笼中的火光虽小,可茫茫多的灯笼相互映照,便使得其火光宛如浩瀚的星海般,将皇宫上下笼罩,虽不足以彻底驱散黑暗,亦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每当少女皇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她就会悄然起身,走到窗口处,远眺宫殿之外,这些影影绰绰的萤火,试图以此来排解内心的忧郁。

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虽然自金墉城搬回到了皇宫中,暂时没有了生死的危险,可羊献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从一座小一些的监牢,换到了一座大一些的监牢,然后狱卒的态度好了一些,没有让她再浣衣烧火,舂米做饭,仅此而已。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金墉城内时,她还可以通过这些杂务来摆脱自己的杂念,让自己无空遐想。而回到了这个偌大的皇宫后,整日无所事事的现状,反而让少女皇后变得更加空虚,也变得更加敏感、细腻。

这一夜同样如此,北风寒冷,用过晚膳后,她和宫女玩了会儿弹棋,很快就乏了,继而早早地歇息。可醒来以后,听到身旁丈夫的鼾声,她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她就起身,自己穿了一件单碧文罗裙,简单地绑扎了下头发,便举着烛火到行廊中观景。拉开纱帐,支起窗户,一阵冷风从中穿过来,在行廊中发出巨大的回响,纱帐也随之起舞,而随着点点凉意贴到额头,羊献容这才发现,原来此时的空中正飞舞着雪花。

她伸出手,看一粒雪花飘至手心,转眼化作了一滴露水,令她忽然痴笑。

这时,一名巡夜的宫女听到了异响,她看见了皇后,连忙趋步走过来,对献容劝道:“殿下,天气这么冷,何必出来,莫要着凉了!”

这是名和献容差不多年纪的宫女,姓柳名鹤,这些空虚的时日里,是宫女们陪伴在她左右,因此,一年半时间下来,羊献容对她们都很熟络了。

皇后百无聊赖地看了柳鹤一眼,继而又回首倚靠在窗台,静静道:“若是生病了也好,省得我整日思来想去。”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可是皇后啊!”柳鹤讶异道。

“我真是皇后吗?我怎么感觉我不是呢?”

“若您不是,还有谁是呢?”

“有我这样的皇后吗?!”献容回想起自己在闺中待字时的那些遐想,忽然有些气愤。面对朝夕相处的宫女,她忍不住抱怨道:

“阿鹤,我问你,你愿意侍奉陛下吗?”

“啊?”柳鹤露出愕然的神情,显然从未想到这个问题,她也怀疑听错了话,反问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你喜欢陛下吗?想不想与我争宠呢?”羊献容瞪大了她那双含情的明眸,咄咄逼问着。

柳鹤有些哭笑不得,她连忙道:“殿下是皇后,而我出身卑贱,不过是位寻常宫女,怎么会与殿下争宠?”

不料献容却幽幽道:“是啊,阿鹤,即使你出身卑贱,却也看不上陛下。都说夫倡妇随,妻凭夫贵,可我嫁的男人,名义上是皇帝,却连一个想和我抢的人都没有……”

柳鹤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原来,眼前的少女皇后,是在抱怨自己的枕边人,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连带着令她自己也变得毫无价值。

女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她们往往热衷于得到一些珍贵稀有的东西,可她们的热衷,并不是因为真正喜欢这件事物,而是因为别人喜欢。通过得到这件事物后,能够欣赏别人的求不得,继而满足自己的独占欲,女人就能得到一种犹如胜利般的快乐与满足。反之也同理,如果一件事物,看上去多么华丽,听起来多么名贵,可若是无人喜欢,她们也弃如敝履。

按理来说,羊献容大概是汉魏数百年来,坐得最安稳的皇后了。自从赵王篡位后,皇帝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女人,而复位以后,司马冏也没有为皇帝增添任何后妃。这就使得,偌大一个后宫中,真正名义上的后妃,其实只有羊献容一人,她无需担忧得宠失宠。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郁闷不平。她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最众星捧月的女子,自知事以来,她暗地里不知学了多少宫斗、权斗的本领,如今却毫无用处,这使得她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屈辱,想躲到某个地方大哭一场。

同样身为女人,一旁的柳鹤自然也明白皇后的心理。老实说,她也觉得这位皇后可怜,因为皇后说的是实话,宫中愿意服侍当今皇帝的,的确寥寥无几,她自己也不愿意。

只不过皇后柔弱高雅的大家闺秀外表下,又常常透露出一种泼辣和要强,不知在何时,她就会说出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刚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望着窗外,眼神忽然坚定起来道:“阿鹤,你羡慕贾南风吗?”

柳鹤吃了一惊,她吓得左右环顾,毕竟已经好久无人提过这个名字了。在当下的洛阳,贾南风只会被称为妖后,相当于一种不可名状的怪物,人们提起她,就似乎会为她的鬼魂惊扰诅咒。柳鹤见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又对皇后道:

“殿下,您提起她做什么?”

“我只是羡慕她,她才是真正的皇后。虽然别人明面上都骂她,但暗地里,谁又不羡慕呢?张华那些公卿,俯首称臣,齐王那些宗王,当年谁不是噤若寒蝉,她甚至可以像皇帝一样,随意挑选男宠服侍。哪怕现在她死了,数不尽的人骂她,可她掌权的十年内,是多么快活!即使死了,我想也值得。”

她说得非常自然,可柳鹤却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一言不发。

谁能想象得到呢?在少女看似贤淑的美貌下,竟然会有这样一颗不安分的心,若说她对皇帝的怨怼,尚情有可原的话,但皇后对权力的觊觎,却绝非常人所能有的。或许在这深宫之中的寂寞,使得她的情感早已扭曲。

羊献容又从窗台上取下一捧雪,雪水冰冷,令她想起一个人。那人虽然笑容和煦,但他的气质却如同这白雪,似乎高洁凛然,无论是百官公卿,还是宗亲王侯,和他身处一席时,竟都下意识地避开三分。再联想到他立下的赫赫功绩,不禁叫献容怦然心动。

因此,从见那人的第一面开始,少女皇后就忍不住产生一种冲动——这么多人之中,唯有他应该属于自己,应该让他染上自己的颜色。

可遗憾的是,她相中了这个男子,却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试图从朝野中的其余男子寻找一个替代品,可结果却令她失望——优秀者虽多,可无人令她产生类似想法。

这么想着,皇后又再次将目光投向夜色的灯火,尽力回忆着对方的面孔,但可惜的是,时间太久,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忽然打断了她的冥思,她举目望去。身在太极宫的行廊间,她隐隐能看见司马门的动静,只见那里灯火摇曳,又似有人群喧嚷,只是隔着茫茫风雪,看不清晰,也听不真切。

可霎时间,皇后却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瞬间抛去了感伤,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对一旁的柳鹤道:“阿鹤,你去看看,前门发生了什么?”

但一切发生得极快,柳鹤还未走出廊门口,羊献容便把她叫住。因为她看见宫道中赫然进入了一条火龙,他们气势汹汹,在阊阖门前又忽然分为两道,一道折向东方,另一道则毫无保留,直奔向她所在的太极殿而来。

这是谁?他们要干什么?羊献容虽不明白,但她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件。根据过往的局势变化来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极有可能是一次政变。

既然是政变,自己就无法躲避。这令羊献容迅速冷静下来,回到寝宫中,叫醒了懵懂的天子,继而令柳鹤等一众宫女服侍两人更衣梳头。

不论她这个皇后是如何的名不副实,但天子既不能理政,那便只能由她来代行皇权。这是她的骄傲所在,无论即将遭遇何等的困难,羊献容都不会表现出落魄的一面。

正理发结髻间,殿外已然传来了激烈的兵戈交击声,还有甲士之间的喊杀之声,叫宫女们不禁胆战心惊,梳理发髻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天子则是表现茫然,他迷迷糊糊地被人换着衣服,好半天问出一句道:“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来求官吗?”

而听着殿外的火并声,羊献容已经想得有些明白了。

要进入太极殿,必须要穿过门下省与秘书监,司马冏自然不会将这样的重点放空,专门安排有安乡公刘真镇守此地。如今来人与安乡公刘真火并,必然不可能是齐王一党。而放眼如今的洛阳,有资格与齐王火并的,只剩下长沙王一党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大定:若是齐王政变,那自己的父亲投在长沙王一脉,或许会连累自己,但既然是长沙王政变,那自己应当还能得到尊崇,依旧坐稳皇后之位。

正思虑之间,殿外的喧嚷声戛然消失,像是被人突然斩断了喉咙般,寂静又重新笼罩回了大殿。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甚至连一刻钟也不到。

听起来,是第一波冲突结束了,但到底是谁获取了胜利?

随着行廊回荡起如潮水般的脚步声,答案很快揭晓。十余人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寝宫门口,他们也不招呼,径直推门而入。几乎是一瞬间,甜腻的血腥味就随着冷风扩展至室内,令宫女们尖叫出声。

羊献容亦是一惊,她定睛看去,但见这十余人如同铁塔般站立在殿门前,甲胄上满是还未凝固的鲜血,为首的一人,手中还提着一颗头颅,在昏黑的灯火下,头颅的断面处滴着鲜血,双眼犹自圆睁,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皇后认出了头颅的名字,正是安乡公刘真。

刘羡将刘真的头颅扔在地上,任他滴溜溜地滚了两圈,而后脱掉头上的铁胄,露出自己的面孔,半跪行礼道:“司隶校尉刘羡,奉骠骑将军命,有事启奏陛下。”

他不等人回答,便自怀中掏出一份奏表,念道:“自辅政以来,齐王恃功,肆行非法,上无宰相之心,下无忠臣之行,遂其谗恶,离逖骨肉,四海怨伤,九州激愤。昨夜臣得密报,齐王承谬,欲杀长沙于太庙,挟陛下于南宫,假伊霍之名,执操莽之举。忠臣孝悌,岂能容之?今来请命,为国除奸,以振社稷!”

一篇念罢,刘羡抬首见天子,他肥胖且苍白的面容整个呆住了,似是疑惑,又似是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文章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卿不妨说得明白些。”

刘羡道:“齐王谋反,我来保护陛下的安危。”

说罢,他将奏表递给一旁的宫女,转而对羊献容道:“殿下,情况十万火急,宫内马上就要火并,不容犹豫,请立刻盖玺,盖玺之后,便随我出宫。”

刘羡也明白,在如今的皇宫内,真正能够主事的,名义上是天子,实际上则是这位少女皇后。

羊献容接过奏表,忍不住又看了刘羡两眼,不禁问道:“敢问刘卿,要带我们去何处?”

刘羡道:“去云龙门,与骠骑将军汇合。”

正说话间,宫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声,喧闹程度似乎更甚于之前,宫女们支窗去看,而后捂住嘴惊呼道:“殿下!西宫……西宫……它着火了!”

羊献容回首望去,但见皇宫西面竟然燃起了熊熊火光,火光之势滔天而起,几乎染红了半面天。即使此时正飘扬着漫天风雪,也无法阻挡远处,那浓郁呛鼻的硝烟味道,可以想象,西宫的火势该有多么骇人!

羊献容回看刘羡,见他面色不变,便知道是他的布置,不禁严厉问道:“这也是长沙王所为?”

刘羡淡然答道:“为阻齐王率军行逆,臣等不得已,放火烧毁了西宫的千秋门、神武门。”

正说话间,殿外一名甲士从行廊跑了进来,无视了在座的皇帝皇后,径直对刘羡耳语,刘羡面色顿时肃然,他对那人说了一声:“知道了。”随即起身对皇后等人道:“陛下,殿下,有叛逆即将入宫,臣且去杀退他们,请在此稍等片刻。杀退以后,便请陛下随我等立刻离宫。”

说罢,他重新戴回头盔,领着随从退出殿外。不知为何,行廊灯火一时俱灭,茫茫天地间,似乎只有远处的西宫烽火在肆意燃烧,半座洛阳宫因此而辉煌,半座洛阳宫因此而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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