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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十九章 邺城变局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19:53 来源:平板电子书

张方的拜访突如其来,离去又毫无征兆,从刘羡安排的日程上来看,似乎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事实上,他对刘羡进行的那番简短交谈,却是敲响了前所未有的警钟,促使他提前停止了弘农的考察之旅。

原因很简单,当一只食人凶兽盯上了你的时候,既然手上没有反制的手段,又在对方的领地之内,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对方还没有动作,迅速逃离这危险的环境。

谁会料想到呢?当年刘羡在征西军司看张方,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武力高超的莽夫,暴虐但不为人所信任。虽然有一定的才能,可没有真正的朋友,为同僚所排斥,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重用。

可不过就过了短短两三年而已,他竟然在征西军司青云直上,成为了仅次于李含的三号人物。权力的加持下,这只嗜血凶兽的本性终于暴露无遗。

可更让刘羡心中忌惮的,是重用这只凶兽的河间王司马颙。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驾御这样的凶兽?为了争权夺利,他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想到这些,刘羡不得不放弃了对更多筑关地点的考察。他已经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再在弘农待下去,杀人的刺客恐怕就在来的道路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羡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函谷关遗址上重新筑城。不管张方此人的战法是何等的没有下限,难以提防,有一座能够抵御关中突骑的关防,总比没有要好。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东西大战,到底谁可能胜利,此前刘羡还有所犹豫,因为他对河间王司马颙不了算解,但现在,他也有了成熟的判断:

河间王胜利的可能性极高。

这并非是说司马冏的能力比司马颙差。就目前刘羡对司马冏的了解来看,司马冏虽然急功近利,但总体来说,他还是顾全大体的,至少懂得维护官场的体面,只是缺陷在于,手段都是半吊子,容易瞻前顾后。相比于残忍的河间王,齐王作为一名辅政大臣,显然是更合格的。

可问题在于,即将到来的不是政斗,而是战争。战争是一个争分夺秒的活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果断,最忌讳的便是犹豫与拖延。军队需要一个明确的指令,以毫无偏差的执行力落实下去,再精妙的战术,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那还不如一个简单的战术。

而现在看来,河间王已经表现出了这样一种果决狠辣,哪怕残忍,却威慑力十足。齐王在这方面远不是他的对手,哪怕自己恢复兵权,仓促之间分领一军,恐怕也不见得能挡得住。

那自己所属的长沙王一派,该在这场战争中何去何从呢?刘羡从中反复推演。

最理想的情况是,帮助齐王打赢这场战争,并在战胜后,换取到长沙王移镇关中的机会。自己回到关中,也有更好的机会南下巴蜀。

可若齐王败了,又该如何呢?转投河间王?这是绝不可能的。先不说他与刘羡作风不和,就单从政治上而言,河间王作为宗室旁支,断然容不下身为武帝之子的长沙王。

故而全盘考虑之下,一旦齐王失势,司马乂仅剩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退回河北,再和成都王联盟。且想要击败河间王,成都王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接下来的行县,到邺城再次重申与成都王的盟约,就变得极有必要了。

刘羡在离开新安后,到河阴稍作停留,向司马乂写信提及此事。司马乂也深觉有理,当即派人给刘羡送来了一些礼品,用马车载着,托刘羡带给司马颖,并附上一封问候的信件,重点回忆了今年上半年的征战,述说两人的兄弟之情,并向程太妃问好。

刘羡接到礼品,再渡河往北的时候,差不多是十月下旬的事情。

他经过河阳、温县,一路往东北走,都是自己上半年来时的路。勤王会战中的种种经历,如今还历历在目。路过汲县与黄桥时,更是可见,当时为了纪念双方阵亡将士所插的柳枝,如今多半成了一片初见规模的柳林。

因为初冬的缘故,柳叶大多凋谢了,但看到这片柳林基本已有六七尺高,同时柳枝飘飘,依然能够煽动起追思的情绪,让人回想起半年前的金戈铁马。

老实说,在刘羡的军旅生涯里,这半年的战事还是非常愉快的。几乎没有什么波澜,顺理成章地就取得了胜利。不过当回看这一片茫茫多延伸到天际的墓碑时,他却记不得这种取胜的快乐,感到更多的还是生命脆弱的悲伤。

他想:若是能让这人世永无战争,其实是什么人做皇帝,倒也真无关紧要。

但这就是人世间的矛盾之处,若他想要达到这个愿望,就必须要去做这个皇帝。

离开黄桥与柳林,刘羡继续往北走,他轻车熟路地直奔魏郡,抵达邺城,可接下来,他在魏郡中看到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在他想来,战争结束已经半年了,卢志既然选择了让成都王在河北养望,那要做的事情无非只有两样:一是遣散军队,二是整顿民生。

可如今的邺城,依旧是刘羡年初时来到的景象。城南旌旗连天,营垒成群,漳水河畔仍可见如云般的骏马群饮水撒欢,甲士们则在校场上热火朝天地操练。他们大汗淋漓,寒冷的冬风中,身体上还蒸腾着白汽,朝天高喊刺杀之声,声音如同浪潮一般时起时落。其规模的宏大,并不因为战事结束就稍有减少。

而且,刘羡的车队还未抵达城门前,便有士卒前来拦路,大概是见刘羡随从不少,便在马车前审问道:“你们是何人?前来邺城何事?”

此时刘羡坐在车内,孟讨坐在车外,孟讨便问道:“怎么了?莫非我们有何不妥之处吗?”

士卒道:“这是我们军司的新命令,已经实行一个月了。凡是来邺者,超过十人以上的队伍,不仅要进行搜查,还要向军司报备,若是有虚报不实之处,我王必有严惩!”

“这是为何?”孟讨大为不解,毕竟这种军令相当于半戒严,会给人带来许多不便。

但拦车的士卒却没什么耐心了,他连连催促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快交代!不然不许入城!”

直到这时,刘羡才掀开车帘,从车内走出来,笑对士卒道:“好啊,看来邺城的军纪也是严起来了。”

如此说着,他正打算拿出腰间的紫绶金印,不料那士卒脸色大变,连忙拜礼道:“原来是元帅来了!在下不知,还请元帅恕罪!”

听到这句话,刘羡顿时乐了,问道:“你认识我?”

这士卒大概是第一次离刘羡这么近,颇为自豪地说道:“只要是参与过勤王之役的士卒,谁不认识元帅?早知是元帅远临,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说罢,便伸手拉住马车的缰绳,亲自给刘羡牵马,并且向城门前的那些看守炫耀。刘羡再和他问话,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羡这才知道,这军令确实已执行了一个月了,说是新任的大将军参军陆机所提议的。

陆机声称,东莱王谋反,说明朝野还在动荡,邺都也该多加小心。以此军卒监管周遭,一来是可以培养征北军司原本较为松散的军纪,二来,也能加强对邺城的掌握,防止有心人催生阴谋。

刘羡闻言,心中一惊,出狱以后,陆机竟在征北军司升得如此之快?参军的位置,仅仅比长史略低一头,而且看样子,他并非是孙秀身边那种不得信任的参军,才来了这里两三个月,就已经开始签署军令了。

他再询问卢志的动向,士卒回答道:“卢长史他不在城内,殿下令他去负责到赵郡、常山行县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刘羡更觉不对。行县这种事务,一般是由州郡的功曹、督邮等人来做的,自己是想借机避祸,积蓄实力,才以此为借口。可卢志是成都王左长史,理应在邺城负责提纲挈领,怎么会沦落到做这种杂务呢?

而且,他本来还想借卢志的手牵线搭桥,去私下里面见成都王,可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呢?

入城之后,刘羡一行人到城内专门待客的官邸住下。身为司隶校尉,刘羡名义上是有对魏郡以及征北军司的监察之权,可也仅仅就是名义而已。刘羡走正常程序,向征北军司投递了名刺,请求面见成都王。

可一连等了五六日,身为堂堂的朝廷三独坐之一,刘羡竟然没有得到司马颖的召见,这真是咄咄怪事。即使是刘羡再迟钝,此时也感觉得出来,邺城已经出现了大变局。至少,掌权的人已经变了。

傅畅跟随傅祗多年,对这种情形还是很有经验的,他对刘羡道:“明公不妨先找找熟人,打听打听门路吧!”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该找谁呢?刘羡在邺城认识许多人,可如赵骧、牵秀这些人,刘羡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想欠石超的人情。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去拜访刘渊。

在这征北军司之中,能令刘羡感到佩服的,除了卢志,大概也就只有这位匈奴左贤王了。

战争结束后,刘渊又回到了以往的处境,在邺城内担任闲职,无所事事。刘羡前来拜访时,他正在府中逗弄一只三尺高的鹰隼,平先在一旁护卫。刘羡进门后,他唿哨一声,鹰隼便从他肩头飞到院中的桑树上,桑树下堆着几块石墩,看得出来,刘渊平日靠举石来强身健体。

刘渊的精神很好,他向刘羡玩笑道:“司隶校尉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刘羡连忙行礼道:“元海公说笑了,我是特意来向元海公请教的。”

他认为刘渊为人正气,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元海公,我此行邺城,是想见大将军一面,可至今已来了五日,却不得接见,究竟是何缘故?您可知道吗?”

刘渊看了刘羡一眼,失笑道:“看来怀冲还不知道啊!眼下的征北军司,已经是孟玖的天下了!”继而细细向刘羡介绍起原委来。

原来,在成都王返回邺城之后,右长史郑琰贿赂了孟玖,请他向成都王吹枕头风,又举办了一场庆功文会。司马颖最喜这种自夸功德事情,当即应允。

结果文会庆功之际,有人回忆起战事中的种种波折,突然对卢志发难。认为这次战事,征北军司虽然取胜,但伤亡过大,这主要责任都在于卢志身上。

他们声称说:卢志虽有定谋献策之功,但过错其实也不少。一来没有练兵砺军的能力,二来又喜好独揽大权,使得众人无备而战,才有了第一次黄桥之战的惨败。而在之后的战事中,卢志又过分倚仗常山军,使得在战事中建功的征北军司军官不多。这些都说明,卢志并不适合总揽军事。

这话虽是颠倒黑白,却似乎是大部分征北军司军官的心声,他们纷纷赞同说,应该让卢长史卸任军事,专职民政。而究其原因,其实是他们实在渴望晋升,而卢志劝司马颖返回邺城的战略,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在洛阳不好表现,回到邺城,谁还会忍住这口气呢?

卢志闻言大怒,当场便问众人道:“若我才能不足以负责军司军务,尔等谁能当之?出来与我一辩!”

卢志平日谦虚,可心底却是极自傲的人,他认为征北军司的人物之中,无人能够胜过自己。结果没想到,这恰恰中了郑琰的设计,他请求救出陆机,为的就是此刻。

于是陆机上台,于文会上大谈用兵策略,指出征北军司中此时存在的五大不足——军纪散漫、编练不足、所辖错乱、操训无法、讲武匮乏。并针对每一项不足,都向司马颖献出一项解决策略。虽然没有直接点卢志的名,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卢志无有领军之才。

卢志遇此情形,可谓是气极反笑,因为对于军司中的这些问题,他心知肚明,可时间紧促,他哪里来得及解决呢?正要等战事结束以后,再好好整顿,没想到竟然被人拿来当做攻讦自己的借口。

想到这些,他对陆机的为人大为鄙视,不禁当众讥讽道:“不知陆逊、陆抗,是君何物?”言下之意,既是嘲讽陆机有损吴郡陆氏的威名,同时又看不起陆机吴人的出身。

但话一出口,他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果然,陆机借此大做文章,他先是表面淡然道:“如卿于卢毓、卢珽。”说罢,便拂袖弃会而去。

郑琰假意去拦,当众说道:“两位皆是天下知名的名士,何至于此,难道就不能相容吗?”

陆机当即变脸作色道:“我久闻卢子道大名,一向敬佩有加,以为他是堪比子产的贤士。可未曾想,竟也负有地域之见。我家声扬天下,功定一国,谁人不知?他这竖儿鬼子,为独自揽权,竟敢如此侮辱!我怎能与这等小人为伍!”

三言两语间,便把卢志打造成一个嫉贤妒能的形象。

参会众人早就嫉恨卢志久矣,他做人做事,皆与其余同僚格格不入,而且又独揽大权。此时若不把他扳倒,以后何时有出头之日?于是纷纷称赞陆机,贬斥卢志。

司马颖素无主见,他本就喜欢陆机的文采,心中对卢志这段时间的大包大揽,也积累了一定的怨气。佯作纠结一番后,最终以众意难违为由,令卢志放下军务,转交给陆机。

无论卢志多么心有不甘,可无人支持他的情况下,哪怕咬碎了牙,他只能低头忍让。于是自此之后,卢志失势,而孟玖与郑琰重新得势,由孟玖主内,郑琰主外。

说到这,刘渊终于告知了刘羡觐见司马颖的办法,他道:“若你想要去见成都王殿下,恐怕要去走孟玖的门路,找他的兄弟贿赂一番,然后才能成行。这不是我玩笑,现在不管是任何人,想要见大将军一面,都必须要有他的同意。”

而听闻这个消息后,刘羡以手扶额,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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