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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八百六十四章 皇极门公审

作者:吾谁与归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11:59 来源:平板电子书

朱翊钧也是一名读书人,会试要考什么,怎么考他一清二楚,贡院一阵折腾,终于在宵禁之前,完成了皇帝陛下的要求,换衣服、换考篮、换考题。

贡院没人敢公然抗旨,因为缇骑已经把贡院给围了。

夏宗尧被叫到了贡院重新入场的时候,人都有点懵,他真的是被陷害的,虽然历年夹带者少有是旁人陷害,但他真的不想夹带,有人把他的蜡烛换掉了。

考生要自带蜡烛入考场,而夏宗尧购买了蜡烛放在了书箱之后,就再没管过,他真的不知道何人何时调换了他的蜡烛,被扔出贡院的时候,他非常的愤怒。

可是要到衙门敲冤鼓,就需要真凭实据,他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夏宗尧入考场的时候,才看到,现场有十多个人被叫了回来,都是今年被搜检官扔出贡院的学子,按旧制就该被革除功名了,但被叫了回来,显然是一起沾了熊廷弼的光。

所有人换了新衣服,私人物品写上了名字,都放在了贡院的偏房之内,离开后领取,考篮也换成了御制的考篮。

二月九日是入考场的时间,二月十日开考,分为了四场一共为十二日。

第一场为经义题,考四书五经,也就是八股文,这次是皇帝亲自出题,三经厂封闭印刷,直接送往了贡院,答卷的标头还印着注意事项。

“四书:域民不以封疆之界;五经: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夏宗尧看到了第一场考试的内容,眉头紧蹙,作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他看到这两句有些迷茫。

因为陛下出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一眼就看明白了。

四书选的是《孟子》,五经选的是《尚书》,都是完整句子。

夏宗尧平日里练习的题目,非常非常的难,比如:君夫人阳货欲。

君夫人是论语第十六篇的结尾三个字,而阳货欲下一篇的开头三个字,这就很难破题,因为主考官将其出到一起,就是不希望你分开讨论,但是两篇说的不是一个事儿,牵强附会的凑到一起去,就非常难写了。

比如:及其广大草。

原句出自中庸曰: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可是出题的人,别出心裁无视句读,把前后两句话硬给扯到一块去,就很难写,当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方寸之间做腾挪,苦不堪言。

所以,陛下这两句,都是完整的句子,而且没有任何的歧义,这就非常好写了,陛下实在是太友善了。

当夏宗尧准备起笔的时候,有些犹豫,他盯着标点符号,陷入了沉思,陛下出这么简单的题,难不成是这些标点上有问题?

夏宗尧是完全的传统读书人,他陷入了既定的思维定式,认为标点符号也是题目的一部分。

而熊廷弼一看这两句,就知道皇帝在问什么。

熊廷弼对陛下非常熟悉,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其实问的是是吕宋、旧港、金池总督府的迁徙过去的百姓,还是不是大明人的问题,也就是万宗伯所言的不可避免的本地化;

而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其实就是讨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熊廷弼刚要起笔,忽然眉头一皱,盯着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看了半天,这两句,皇帝确实有深意,其实也在问大明的主体究竟是君,还是民。

大明开海以后,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国家,前任礼部尚书万士和,还专门修了好多卷的海外番国志书,来记录这些国家的风土人情、人文地理,毫无疑问,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人,才是万邦的主人。

有一次,皇帝到全楚会馆蹭饭,就和先生讨论到了这句话,说到了尼德兰人的誓绝法案,皇帝认为这代表了民意,这种方式是不错的,是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张居正认为,这是被西班牙总督惨无人道的欺辱,或者更直接的说蹂躏后,才形成的共识,北同盟的誓绝法案是基于尼德兰社会风貌、地理因素、产业、人文等等的最终结果,南联盟(比利时)就不想顽抗到底,因为在西班牙总督统治期间,南联盟是统治阶级,是既得利益者。

生搬硬套只会水土不服,就像大明的条条块块、郡县制,费利佩想学,但是学不会。

哪怕是学个官吏逢进必考,都十分的困难,按照大明的理解,现在西班牙还处于商周时期的邦国,看似是一个整体,实际上还是小邦联合。

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制度只有最适合自己国家的,没有什么四海皆准,这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熊廷弼不打算写那么深入,因为这其实是斗争卷的内容,熊廷弼研读过斗争卷,听陛下和先生讨论,他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但这是贡院考场,先生说过,斗争卷只能看、只能用,不能公开讨论。

若是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在熊廷弼看来,陛下坐在龙椅上,就是代表了万民的民意在裁决,大明最多的就是农夫,而陛下就是农夫。

谁家皇帝农活儿干的比大师傅还利索?农事上,满朝文武,没一个人能糊弄得了陛下。

熊廷弼打好了腹稿,开始动笔,他写完之后,开始修改,反复斟酌推敲后,开始誊抄。

袁可立也看到了这题目,在他看来,这两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要写简单,但要写好极难,因为这是陛下亲自出的题目,现在袁可立要揣测的不是主考官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了。

考虑到万历维新的当下,他迟迟无法动笔,因为在他看来,万历维新没有完全成功,大明朝廷看到的是贵金属在流入、大量的货物被生产,但袁可立觉得维新的风,从来没吹到乡野之间,甚至因为出海,导致了人口外流,人力不足,土地抛荒。

河南,是人口流出的大省。

立场不同,看到这两句话各不相同,袁可立迟迟未曾动笔,几经易稿,终于完成了经义卷,他写了两份,歌功颂德和针砭时弊,最终袁可立选择了后者。

考场中人,面对这些题目,反应各有不同,两天后,主考官收走了答卷,开始糊名。

第二场是诏诰表判,考的是实务文书写作。

夏宗尧直接看到题目只觉得天塌了,因为要写的四篇,他一篇也不会写。

诏:《谕吕宋总督府教化夷人诏》;诰:《授吕宋总督府都统制诰》;表:《贺东征九胜奏捷表》;判:《金池商民违禁拓殖案》。

夏宗尧根本不了解这些情况,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动笔,他倒是想看杂报,但是老师、父母都不准,只让他一心读圣贤书。

正在他绝望的时候,他一翻开后面的每一页试卷,发现都有材料可供参考,这让他喜出望外,陛下果然体恤学子。

大家读书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些万历维新里的新事儿,他真的没练过,没材料两眼一抹黑,有材料,也不是不能写。

“要是考不中,我这举人身份,还能去吕宋做个官。”夏宗尧看到了诰题的材料,发现个事儿,按照诰的材料,吕宋、旧港、金池总督府缺读书人,举人到那里,真的是横着走,发宅、发佣、发地、发仆,只要去就有。

一望无际的黄金海岸、大别墅、椰树林、看不到头的种植园,就是汉乡镇。

夏宗尧想了想,收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海外不安全,错非迫不得已,否则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前往,要不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原来大明会典大明律拓殖中明文规定:凡海外无主之地,汉民插标为业者,掠抢者打死勿论,免罪。”夏宗尧看到了第四篇判的时候,有些惊讶,原来大明律是这样规定的。

违禁拓殖,主要说的是有些害群之马,自己不开拓,专门抢他人开拓好的地,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开拓是极其辛苦的,自己不肯出力,还要抢,那就别怪主人家,打死勿论了。

夏宗尧第一次觉得写诏诰表判,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因为这四件事都是国朝大事。

熊廷弼看到题目的时候,略微有些心虚,因为他经常写这些东西,非常熟练,别人可能不熟悉,但他再熟悉不过,张居正经常让他写诏诰表判,有的时候,张居正甚至直接拿着他写的,就去廷议了。

因为熊廷弼看到过写的诏,一字没改被刊登在邸报上,显然是张居正没改、司礼监没改,陛下也没改。

东征九胜奏胜表,他就写过两份,是张居正联合礼部沈鲤要修《东征记》和《英豪传》,就让熊廷弼写了两份。

关于这些政策,熊廷弼完全没有反对的概念,因为他接受的教育和道理告诉他,理当如此。

袁可立非常非常喜欢这四个题目,当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在很逼仄的考试房里,走来走去,他有些兴奋。

他相信一句话,穷则变,变则通。

穷不是穷困,而是穷途末路的穷,万历维新之前的大明,已经有些命不久矣的征兆了,已经走到了尽头了,他看到的大明是地方兼并成风、衙门贪腐横行**无能、士林斯文败坏、乡贤缙绅如狼似虎、朝中争斗不休但全然不是江山社稷,而是私门小利。

他不知道大明的出路在哪里。

他写过很多的诏诰表判,但每次写都十分的烦躁,因为他看不到一点的变化,没有变化,就没有新的道路可走,这是让他最辗转反侧的。

士人要弘毅。

袁可立心怀天下,哪怕他穷的连堪舆图,都不舍得买,但他仍然希望大明可以从腐朽中挣脱,昂扬向上,因为覆巢之下无完卵,大明要是倾颓,对于万民而言,就是天崩地裂,他十分的有毅力,否则就不会走到这贡院来了。

而这四个题目,全都是变化!

大明在海外开拓;大明在海外建立秩序;

大明在破除祖宗之法的不征之国,外交政策不再是柔远人,而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丰臣秀吉敢袭击大明使团,大明军就会对等报复,夺取出云、石见、长门三国,给倭人还以颜色;

大明在争夺新的生存空间。

这些年袁可立通过各种方式,买到了很多的杂报,其中就有历年的《格物报》,格物院格物博士所写,格物博士在检测北方四十三个地方,从卧马岗到河南的气温和降水量。

从十七年以来的数据显示,气温在不断降低,降水在减少,这个检测消息,每年都会刊登,每次看,袁可立觉得自己脚心都是凉的。

大明再不改变,这该死的天气,会让北方大面积减产,结果就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袁可立真的很害怕,他害怕大明生于大义,亡于不齿。

大明太祖高皇帝出身卑微,父亲、母亲、兄长相继饿死,胡人窃据百年,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大明在一片废墟中建立,以穷民苦力揭竿而起夺得天下,这是生于大义,若是亡在百姓手中,就是亡于不齿。

袁可立越想越兴奋,写完之后,睡了一觉,才察觉自己兴奋过头了,写的过于夸张,赶忙又重写了一遍,折中了一下,才交了卷。

第三场是策问,就是五个维新实务的问题,让学子们自由发挥。

五问分别是:汉武通西域与今之开海异同;

海外拓殖,当效殷民迁洛邑之制,或行卫所军屯之法;

新学与儒学何以共济维新;

夷人与汉人争地,华夷之轻重,四海之缓急;

何以辩开海伤农、商贾夺田;

这些问题,对夏宗尧而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袁可立还好,他喜欢看杂报,对这些事儿的背景一清二楚。

对于熊廷弼而言,轻而易举,信手拈来,因为他经常写这些,有的是张居正给他出的题目,有的则是他自己的思考。

他是张居正的关门弟子,是潞王殿下的陪练、是陛下口中的熊大,他在京师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陛下内帑所出,是陛下觉得他文武双全,是可造之材。

他很清楚自己是谁,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很清楚自己的特殊,很清楚自己拥有旁人所没有的特权,他更清楚自己的使命,他要在先生百年,甚至陛下龙驭上宾后,培养足够的力量,守卫万历维新的所有成果。

无论是谁,都不能破坏万历维新的成果,哪怕是他自己本人。

哪怕是要遗臭万年,他都要保护万历维新的成果。

第四场则是算学专场,熊廷弼一看就知道,这是陛下自己出的题,因为真的很难,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土地丈量、军粮运送、行军、六册一账、钞法、孙尚礼指数、甚至是条件概率,很多题目都是逻辑陷阱。

可能陛下觉得简单,但熊廷弼都有两道题拿不准。

对于传统儒学生而言,除了一些基础分能拿到手之外,其他的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袁可立有些庆幸,自己拜师全楚会馆在家学堂突击补课算学,算是拜对了门,家学堂师资力量雄厚,针对性的训练,让基础本就不错的他,面对这些题目的时候,游刃有余。

算学题的确是皇帝自己出的,他从格物院的藏经阁里的题库里,挑选了三百道题,总分为300分,选择一百二十道,填空一百二十道,大题六十道,一共三天答卷时间,在朱翊钧看来,时间是极为充分的,选的也是简单类别,至少他全都会做。

算学分的权重是50%,前面三场权重为20%、10%、20%,其实朱翊钧就是在区分文理。

朱翊钧觉得不难,但学子们哀鸿遍野,甚至怀疑这些题,真的有人能全做对吗?

二月二十四日,天空万里无云,学子们换了自己的衣服,拿好了自己私人物品,多数人都是面如土灰,最后一场的算学有点过分难了,但大家一交流,发现都难,反而放心了一些。

要难都难,主要就看天赋和对算学的重视程度了。

在学子等待会试张榜的时候,一条可怕的消息,席卷了整个京师,陛下再次下旨,要求学子们不得离京,并且在二月二十六日这天,到皇极门参加公审。

学子们在考试,皇帝在查案,在查案的过程中,朱翊钧发觉冯保这家伙,是很有用的,他敢在刚刚被责罚之后,张开双手阻拦皇帝,这个举动是对的。

因为给熊廷弼、袁可立下套的人,就在等皇帝发疯,贱儒们就想看到皇帝一脸败相,就是要用这种手段来破坏皇帝十七年以来建立的信誉,让天下士人觉得皇帝是个疯子,而不是明君。

就是为了把水搅浑,把事情往大了搞,就是为了刺激皇帝倍之,把万历维新彻底极端化!

但冯保灵光乍现、急中生智、脑子比嘴快的主意,确实非常好。

理由是很充分的,以前朝廷穷,给不了儒袍、也给不了考篮,这搜检怀挟,变成了对一个士子下手的最好办法,这就造成了冤假错案的频繁发生。

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儿发生,比如万历二年诸生群噪者数十人,为孙矿鸣不平;孙矿是会试第一,结果不得入殿参考,就是因为夹带;万历五年的陈性学被构陷等等。

而且围绕着夹带还有一条很长的生意链,每到科举,骗子横行。

现在朝廷富有了,也不用搜检怀挟了,入贡院全都换衣服换考篮,绝无可能夹带了,以后也不会有这种冤案了,一共六千多举人参加会试,大明朝廷还是足以应对的。

二月二十六日,晴空万里,一众学子换了新的儒袍,和檀木书箱,这是皇帝发给所有参考举人的礼物,这不是为了堵嘴,不让学子们议论熊廷弼的特权。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会试是人生大事,但六千人只有四百个名额,还有五十个是专门为格物院遴选。

名落孙山的学子,有些路途遥远、家境贫寒可能一辈子就入京这么一次,日后就再也没有余力参考了,这就是皇帝给学子们纪念所用,回到家乡,也好指着刻字,对着儿孙说自己的过往。

皇帝要给天下士人一个交代,所以把举人拉到了皇极门前的大广场,举行了万历十七年的第一次公审。

除了熊廷弼和袁可立案之外,还有一批专门从事科举诈骗的团伙,被顺天府衙门给抓了,拉到了皇极门公审。

皇帝、朝中大臣坐在皇极门上,城墙上锦旗招展,宦官、缇骑笔直的站在锦旗之下,而皇极门下建了一个刑台,学子们坐在台下围了一圈,五十人一组,分开坐立,而每组前面有一个告示牌,台上说了什么,会同步在告示牌上。

记不住没关系,当月杂报会详细记录公审内容。

说起来这公审,还是朱翊镠胡闹的产物,朱翊镠的本意是让那些他看不惯的贱儒好好的丢下脸,但他这胡闹之举,无意间推进了法治的建设。

经过公审的案子,所有人证物证书证、案犯供述,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定案,而且还会详细披露在邸报上,提供给公共监督。

公审很快就开始了,已经年迈精神却非常好的王崇古,作为刑部尚书,主持这这次公审。

举子们对这些科举时出现的骗子,恨得咬牙切齿,每一个举人,从入京开始,就开始上当受骗,连入京买的地图,都是陈年老图,走错路的比比皆是!

住宿、水食、出行、聚谈、拜师等等,只要在京活动,可谓是每日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显然有人把举子们当肥羊宰了,拦路抢劫哪有骗的快!

科举行骗,是个窝案,还有一些陈年老案,在皇帝生气的这段时间宣布告破,有些事儿真的较真,缇骑出动,是绝对可以查清楚的,只是司法力量实在有限,缇骑规模只有三千。

稽税缇骑倒是挺多的,有一万三千余人,但是稽税缇骑只稽税,不办其他案件,这也是共识。

稽税缇骑过多的介入不必要的事儿,就没人纳税了,而且还涉及到了稽税院权力过大、导致稽税向抢劫蜕变的问题,某种程度上讲,税票和赎罪券确实有共同之处。

夏宗尧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给坑了,他家里虽然还算富裕,但出门在外,他总是能省就省,节俭有的时候,不见得是因为穷,而是性格。

他因为没有购买店家推荐的文昌符,被店家怀恨在心,趁着夏宗尧外出,店家把他的蜡烛给换了。

一起出事的还有三个人。

毫无疑问,他住的那家店是黑店。

夏宗尧不买的原因,其实也简单,这文昌符说是从兖州曲阜的孔庙里求来的,兖州孔府都被查抄了,哪里的文昌符?

事情太过于离谱,以至于夏宗尧确信是真的。

很快士子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台上,因为熊廷弼上台了,显然到了公审的重要时刻。

张居正在士林的风评很差,但熊廷弼在士林的风评却很好,崇拜者数不胜数,因为熊廷弼活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模样,看熊廷弼的故事,士子们觉得那就是儒生该有的样子。

儒学士们都喜欢朱程理学吗?

难说。

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德王朱载堉一直想培养皇帝成为大乐师,可惜陛下就喜欢看王皇后弹琴,自己懒得上手。

儒学发展到朱程理学之后,君子六艺,就只剩下一个书了!

儒学士们对于死读书、读死书,内心深处压抑着愤怒,但碍于世情,无法表达这种愤怒,老祖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死读书,却不接触任何实践,除了能读成个念经的傻子,一无是处。

儒学士们也不希望,自己百无一用,所以,四处跑、四处留下传说,谱写了三箭定阴山等无数传奇故事的熊廷弼,很自然就成了很多儒生心里的榜样。

儒生该是这样的。

“梁叔…”熊廷弼看着面前的人,一言难尽,才知道为何张居正没有和他聊这些案子。

这是全楚会馆的老木匠叫梁寿坚,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在全楚会馆十二年,全楚会馆所有的木工、房屋修缮、四季花卉,都是他负责,大家都叫他梁叔,几乎是府上的二管家,仅次于游守礼之下。

可以说,梁寿坚是看着熊廷弼一点点长大的,这个梁叔是熊廷弼成长的参与者。

“我不明白。”熊廷弼眉头紧蹙的说道:“你有什么难处,跟游叔说,或者跟先生说,先生还能不帮你吗?”

“我孙子参加乡试、会试,先生也会帮吗?你是熊大,我家孙儿可不是。”梁寿坚跪在地上,听到熊廷弼问,很久之后才回答了一句。

熊廷弼是皇帝口中的熊大,不能参加会试,皇帝会雷霆大怒,甚至专门想了个办法,让熊廷弼进贡院。

熊廷弼眉头一皱,他今天被狠狠的上了一课,这就是眼里只有自己利益的人,看到的世界。

他立刻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处于斗争的风口浪尖,他早有准备,从成为张居正弟子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准备了。

他微眯着眼说道:“你要是求科场舞弊,那全楚会馆确实帮不了你,就是我要舞弊,先生、陛下也容不得我,别说我,先生家里几个孩子,要求先生舞弊,先生也容不得。”

“是我被构陷,陛下才肯帮助,梁叔,你可曾受了不白之冤?”

话锋已变,虽然一口一个梁叔,看起来很有礼貌,但是话一点都不客气,在公审的现场,还要颠倒黑白!

熊廷弼见梁寿坚不回答,立刻开始追击,看似焦急的说道:“梁叔,这科举兹事体大,乃是国朝大事,是有人给你许诺了什么吗?梁叔怎可轻信呢?还有人能在科场舞弊不成?简直是骇人听闻!”

熊廷弼可是读书人,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极为熟稔,进入战斗状态的熊廷弼越来越有礼貌,却一句比一句扎心。

“先生教的极好。”朱翊钧坐在皇极门上,倒是有些惊讶,他终于放心了一些,熊廷弼最大的问题,就是耿直,在张居正门下学了几年,那股耿直劲儿,终于没有了。

熊廷弼深得张居正真传,很多时候很多事,都要绕一圈。

熊廷弼看起来是关心梁寿坚,怕他被骗,这都到刑台上了,梁寿坚已经是案犯了,熊廷弼也是睁眼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把这受害者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被害的差点不能入科举,还在关心梁叔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熊廷弼往前一步,继续说道:“许诺可以中举、中试,不是骗人是什么?那可是会试,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呢,要在会试舞弊,他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梁叔,他就是骗你钱财!”

科举舞弊直接上升到了只手遮天,这根本就是谋反了,因为大明天下就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袁可立站在一旁,作为受害者、作为原告,他自然要出现在刑台上,他不说话,但是看一应案犯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别说了,别说了。”梁寿坚跪在地上,连连说道。

梁寿坚当然不是主谋,梁寿坚身边,还跪着一长排,正是这帮人在等着陛下发飙,掀起政治上的斗争,只要把水彻底搅浑,就没人在意熊廷弼的书箱,到底是如何被更换了。

因为,到那时,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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