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 第294章 龙相

老渔夫见苏夜分波踏浪而来，悬着的心，方又落回肚腹。

蟹将幻化人形，护送苏夜至岸边。

不敢多耽，又潜回深海。

“苏夜，你可如愿见到了龙王？”老渔夫与苏夜结伴而行，好奇询问。

“不只见到龙王，也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这养育万民的东海……可还有恢复生机的希望？”老渔夫心中的憧憬，因不确定而失去着落。

“若是无望，我也不必趟进这浑水。”

老渔夫不知苏夜说的话，到底是本心所想，还是对他的安慰。

只要还有希望，一片漆黑的东海，便算不得葬身之地。

近来常觉浊重的身子，因胸口那股气，恢复了轻便。

“若是还没用过饭，可在老朽家里吃些粗茶淡饭。”

“我已辟谷，不需吃喝。渔民们日子不好过，还是莫要破费了。”苏夜聆听心声，知晓老渔夫已经连续几日，以清水代替吃食。

那两条未曾动过的鱼干，不只是食物，也是老渔夫维持希望的火焰。

“唉，赶上了这样的年景，谁也没办法。若早几年来，定能摆一桌海鲜宴，尽情款待远方的来客。”老渔夫怀想起了从前。

甚至并未发觉，两道金光在前路凝聚。

“苏教主，你怎的去龙宫，也不跟我们兄弟俩讲一声？”敖悟道，“若非碰见了蟹将军，还不知道此事。”

“我去龙宫，无非是想亲身试验，龙王不见神通境以下修士的规矩，是否有通融的可能。”苏夜召出龙王令，“眼见为实，我赌对了。”

敖澈和敖悟见到龙王令，爽利单膝跪地，垂首不敢望。

“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补品。”苏夜收回令牌，任凭海风吹拂长发，“不怪那么多人明知宦海难渡，仍是毫不犹豫地投身其中。”

两位龙族站起身形，不敢再胡言。

“敖澈前辈，可还有兴趣饮酒？”苏夜看向敖澈。

敖澈抱拳拱手，恭敬回道：

“全凭苏教主吩咐。”

老渔夫家土坯墙围着的小院，并起两张方桌。

只有清酒，没有菜肴。

老渔夫上座，跟着讨口酒喝。

洛惊鸿不喜酒之辛辣，选择以茶代酒，纤手摩挲茶杯，问道：

“苏哥哥，龙王为何会赐你龙王令？”

“我现在和两位前辈，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苏夜畅饮一口酒，在众人好奇目光中，粗略讲述进龙宫后发生的事。

洛惊鸿关切问道：“你可有法子，化解黑潮危机？”

“如果没把握，我何必冒险进龙宫面见龙王？”苏夜饮尽葫芦里的酒，任凭酒液沿嘴角滑落。

解开衣襟扣子，召出了太初剑。

“去岁重阳登高，我遇见足以改变人生的机缘。从那时起，剑道便成为我之依托。”苏夜右手持剑，左手双指抹过剑身，“踏过千山万水，见识朝局人心。”

院中两人两龙，皆是静默观瞧持剑豪言的苏夜。

“做过算计人心的刺客，也具备豪侠应有的气概，”苏夜猛地一抖手腕，剑尖如灵蛇吐信，顷刻刺出，“时至今日，我从未对做过的决定感到后悔。”

剑招少了几分精致细密，看似破绽百出，却又留下回转余地。

仿佛设下的诱饵，静待对手上钩。

苏夜的剑法，早已不再拘泥于招式。

临敌应变，皆可进退自如。

人与剑，浑然合为一体。

莹白剑光在澄澈眼眸中隐现，厚重如山，深沉似海的剑式，令人不辨其法，却又沉醉其中。

敖澈仿佛回到机关城，月下饮酒的豪情，再度萦绕于心田。

“好酒，好剑！”他的言语间，不再有畏死的愁闷。

仿佛生与死，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风月。

洛惊鸿淡饮清茶，如痴如醉地凝望苏夜舞剑的身影。

识海中，隐约飘荡着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敖悟虽是不解，却也不忍打搅兴致正浓的苏夜。

“敖悟前辈，江湖路远，死生能奈我何？”苏夜聆听敖悟心声，以一招白鹤亮翅，应和口中豪言。

“若是死了，一切都会化作尘泥。”敖悟苦闷道，“小龙不足千岁，尚未领略世间的大好风光。”

“那就大声讲出你的渴望！”苏夜流利收剑，犹如一棵劲竹，傲立于宅院。

“我不想死！”敖悟借着酒劲，喊出本心所想，“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敖澈看着仰天大吼的兄弟，突然红了眼眶。

“愚兄不该贪慕重赏，揽下夺取生命之种的重任。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敖澈前辈，您是想活，还是想死？”苏夜朗声问敖澈。

“自然是想活，只是……”

苏夜打断敖澈未说出口的泄气话语，召来一壶老酒，豪迈道：

“既然想活，那就不要怀疑自己。”

拔出木塞，仰天痛饮美酒。

敖澈召出酒葫芦，问道：

“苏教主，可还记得龙宫秘酒？”

“初次见面，您请我喝的便是这种酒。彼时我的体魄，还不足以承受这种效力奇特的秘酒。”

敖澈含笑将酒葫芦掷出。

苏夜轻巧接住葫芦，不顾刚喝完一壶老酒，再仰起头，畅饮龙宫秘酒。

只觉经脉犹如火烤，全身力量充盈。

于胸腔中生发的豪情，伴随一声呐喊，冲上了邈远天际。

路过的飞鸟受到惊吓，赶忙向上空翱翔以避祸。

武神彭越的传授，在迷醉幻离之间融会贯通。

真正的龙族力量，不需燃烧血脉。

身体强悍到一定层级，以灵气为引，便可模仿其能。

体表的龙鳞，不复出现。

眉心处的龙纹，也在悄然间融入肌肤。

不见了踪影。

气海饱胀的感觉，令他心生喜悦。

距离突破至元灵境二层，仅有一步之遥。

苏夜收回仰望天际的视线，握紧双拳，只觉有使不完的力量。

召出数百斤重的龙王令，便似拿着一块木牌，无法察觉它的沉重。

“苏夜，你打算以何种法子化解危机，存续生命？”敖悟仍是记挂生死存亡，无法对苏夜的豪情感同身受。

“我要搞一个大阵仗，让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瞧瞧，究竟何为擎山驾海之能。”苏夜收剑入鞘，眼神中的辉光，变得格外锐利。

老渔夫不知是吃多了老酒，还是老眼昏花。

呆滞观瞧苏夜面庞。

竟似人生龙相，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