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 第285章 城杀妖

全天仅有十二时辰。

除了亡灵，便只有死物，可长时间沉眠。

祖武城的回响，亦可视作对超凡力量的诠释。

周围景象如水泼过的画作，线条缓慢滑落，逐渐变幻成截然不同的场景。

穿透空间，将骛分身打成齑粉的武主……

瞬步跑过街巷，大声提醒武师莫要调动气劲，以防情绪失控的马安……

城中各处的景象，便如浮光掠影，在识海中快速闪现。

活跃着的骛，还有那仍潜藏在暗处，静观其变的骛，皆被祖武城的力量驱使，汇聚到近似混沌的禁制空间。

苏夜的灵识，与魂体合二为一。

唯有意念，属于自身。

其余皆是来自祖武城。

那虚悬于天际的“苏夜”，拥有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悍。

“骛亵渎武师威严，也冒犯了你本心怀念的前辈。”苍老而雄浑的声音再度回响，“我将力量借给你，任凭你处置这不知死活的煞妖。”

骛无法听闻祖武城魂魄的声音。

虚悬在天际的苏夜，周身萦绕淡金光芒。

眉心处的金色龙纹，凝聚着深不见底的力量。

深沉似海的眼眸，其中无有悲悯。

俯视着它，像在看一具生满蛆虫的腐尸。

“你又借了谁的力量？”骛情知无法逃脱边缘附着极煞禁制的空间，收回分身，淡金眸子轻蔑地看着苏夜。

在它的观念中，苏夜并非强者。

“你还算聪明，知道集中所有力量，来抵御如今的我。”苏夜的声音中只有淡漠。

这个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世界，乃是由祖武城召唤。

唯一属于苏夜的东西，便是与他完全相同的魂体。

城杀妖，终归太过骇人听闻。

假借苏夜的身份，更便于行事。

骛冷笑一声，狂放道：

“本尊已达成目的，并将情报传递给本体。纵使你杀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受到武主追杀，百重分身，融合前已陨落大半。

如今的它，不足神通境修为。

面对虚悬半空的“苏夜”，已是无还手之力。

“我自有法子对付你，”苏夜伸出右手，“在此之前，我想让你明白，究竟得罪了谁，才会落入这般境地。”

骛挺直腰杆，以最威严的状态，直面曾抹杀过它一道分身的苏夜。

酷似伪仙域的环境，却是令它难以忽略心中惧意。

苏夜掌心飘浮出粉尘般的金光，在半空凝聚成人形。

“大胆妖邪，何敢踏我故土？！”武神彭越的金身，两条臂膀上布满鳞甲般的纹路。

极武道的强悍气息，比长剑更加锋利，直刺骛的心房。

淡金色瞳仁，骤缩至针孔大小。

右脚本能向后倒退半步，语气谨小慎微：

“你……是武神彭越？”

又一道金光凝聚成人形，乃是已然故去的木王王震。

他不敢与武神并肩，连退几步，静立于彭越身后。

骛见到王震金身，面现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看来你的极限，便是召唤武神了。

……不过如此。”

苏夜掌心中浮现黑色烟雾，凝聚成第三道金身。

惨白俊秀的面容，难以分辨出男女。

一双淡金色眼眸，闪烁着谨慎而狡黠的光芒。

骛的笑容，在见到第三重金身时彻底凝固。

“原来你的真容，竟如此清秀，”苏夜笑道，“略施粉黛，就能妆作女子，取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

“你……！”骛眼神中，首度涌现出怒火。

它百般遮掩的容貌，毫无掩饰地呈现在苏夜面前。

这比杀了它，令它难受百倍。

“你一道分身，不过是被骛利用的棋子。”苏夜注视怒目望着他的骛，“事到临头，还有必要维护那总不肯现身的缩头乌龟？”

“我就是骛。”分身执拗的倔强，维护着最后一丝尊严，“骛就是我。”

“你这句话，倒有几分武魂辉光，”武神金身再度开口，“可惜你心术不正，永远也领悟不到真谛。”

“你是骛，”立于苏夜身旁的大妖法身，“那我是谁？”

骛心中惶急，乱了方寸，不假思索道：

“你是苏夜的走狗！”

苏夜面现笑意：

“狗是人族忠诚的伙伴。你想当我的狗，我还不要你呢。”

骛这才意识到语失，强撑着的威严，却是已然破碎。

“苏夜，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难道你不怕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中……”

“落在你的手中，不仅要命丧黄泉，还要受尽屈辱折磨。”苏夜从虚空中抽出太初剑，“而我，就要仁慈多了。”

“如果你真自认为是个英雄，就痛快了结本尊。”骛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武神金身。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它的所有斗志，早已破碎崩塌。

“你这样的妖物，纵使再活千年，万年，也不足以成为影响全局的大妖。”苏夜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面前。

深邃眼眸中，倒映出一张全无血色的俊秀面容。

“苏夜，早晚有一天，我会亲自将你诛杀，以报此仇。”它的声音平静中混杂狠厉。

苏夜挑了挑眉，脸上笑容未减。

雷火剑气穿透骛的分身，将印记打进它的躯体。

“你是具备自我意识的分身。”苏夜负手持剑，“不该只是为它本体服务。以后再见，希望你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骛眼神怪异地看着苏夜，仿佛第一次见到他。

直到视野变幻，直到身躯化作烟尘飘散。

苏夜转过身，仰头看着微笑凝望他的王震。

“王老爷子，离别太过匆忙，未及和您道别。”

“我一把老骨头，看遍人间风景。生死于我而言，早已不是阻碍。”

“这是我第一次召唤您的金身，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老夫即将转世，再不能见面了……祝你前程似锦。”

王震的身形，逐渐虚无缥缈。

武神已挣脱诸像万法的束缚，微笑望着与王震对话的苏夜：

“有功者，理当得到重赏。我便把这驱使龙神之力的法门，传授给你。”

一道磨盘粗细的神光从天而降，将立于地面的苏夜，笼罩于其中。

浸泡温泉般的感觉，令他感到发自心底的舒适。

金光逐渐向远处退却，继而转变为不住飘荡的赤红火焰。

洛惊鸿含笑眼眸，与他的双眼重逢。

恰在此时，传来一慢两块的梆子声。

正是三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