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第84章 坠落与追寻

黑暗。然后是疼痛。无处不在的疼痛。

艾瑞尔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他躺在一片荒芜的灰色荒野上，天空呈现出病态的紫红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漩涡状的云层缓慢旋转。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腐朽的气味——地狱边境，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无人地带。

\"塞缪尔？\"他挣扎着坐起来，全身每块肌肉都在抗议。最后的记忆是从医院坠入虚空通道...塞缪尔！

艾瑞尔仓皇四顾，终于在十几米外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塞缪尔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发间的小角黯淡无光。艾瑞尔踉跄着爬过去，小心地将他翻过来。

恶魔的状况比想象的更糟。胸前的伤口再次裂开，黑血浸透了衬衫，而更令人担忧的是那些金色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他的脖颈和脸颊，像即将破碎的瓷器。堕天使力量崩溃的晚期症状。

\"不，不...\"艾瑞尔将手贴在塞缪尔胸前，释放出最后的治愈能量。微弱的金光渗入伤口，但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地狱边境的环境显然抑制了他的天使力量。

塞缪尔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异色双瞳勉强睁开一条缝：\"蠢...天使...\"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跳进...虚空...你会...灰飞烟灭...\"

\"但我们还活着。\"艾瑞尔环顾四周，\"虽然不确定这是哪里。\"

\"地狱...边境。\"塞缪尔艰难地撑起身体，随即因疼痛而蜷缩，\"我的...领地边缘。该隐的通道...一定是把我们...甩出来了。\"

艾瑞尔扶他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能联系你的恶魔仆从吗？我们需要支援。\"

塞缪尔摇头，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力量太弱...会被其他领主...察觉。\"他抓住艾瑞尔的手腕，\"听着...你必须...去人间。警告他们...该隐的仪式...\"

\"我们一起去。\"艾瑞尔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丢下你。\"

塞缪尔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苦笑：\"顽固的...天使。\"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灰色沙土上，\"没时间了...混沌之门...已经...\"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低沉而压抑，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塞缪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地狱...军团。\"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们在...集结。\"

艾瑞尔也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他迅速架起塞缪尔，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有多少？\"他低声问。

\"足够...踏平人间。\"塞缪尔靠在石头上喘息，\"巴尔...一定说服了...其他领主。趁混沌之门...开启时...入侵。\"

艾瑞尔的心沉了下去。天堂军团显然也在集结，加百列的话回响在耳边：\"混沌之门的开启是必要的净化。\"两边都准备利用这场灾难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有人关心夹在中间的人类。

\"有个地方...\"塞缪尔突然说，\"边境要塞...我的旧据点。有传送门...能到人间。\"

\"在哪里？\"

\"往西...三英里。\"塞缪尔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但我...走不动了。你必须...\"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艾瑞尔打断他，弯腰将塞缪尔背起。恶魔比看起来重得多，肌肉密度远超人类，但天使的力量仍在。艾瑞尔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向西行进。

塞缪尔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呼吸灼热而不规律：\"为什么...救我...天使？\"

艾瑞尔没有立即回答。为什么？因为职责？因为塞缪尔掌握着对抗该隐的情报？还是因为...那个在安全屋里分享秘密的夜晚，那双异色眼瞳中闪过的脆弱？

\"职业习惯。\"他最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柔和。

塞缪尔轻笑，随即又因疼痛而吸气：\"糟糕的...说谎者。\"

路途艰难。地狱边境的地形不断变化，灰色沙土时而变成尖锐的晶体，时而化作黏稠的沼泽。天空中的漩涡云越压越低，偶尔闪过血红色的闪电。艾瑞尔的能量持续流失，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沉重。

塞缪尔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他能清醒地指引方向，有时则陷入高烧谵妄，用古老的天使语呢喃着艾瑞尔听不懂的词句。在一次特别剧烈的咳嗽后，他吐出的黑血中夹杂着金色光点——这是灵魂开始瓦解的标志。

\"坚持住。\"艾瑞尔喘息着说，将塞缪尔往上托了托，\"就快到了。\"

远处，一座黑色堡垒的轮廓逐渐清晰。它矗立在悬崖边缘，外形像是一只从岩石中伸出的巨爪，与艾瑞尔见过的任何建筑风格都不同。

\"塞缪尔的...品味。\"恶魔在他背上虚弱地调侃，\"喜欢吗？\"

\"很...独特。\"艾瑞尔勉强微笑。

就在他们距离要塞还有几百米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艾瑞尔踉跄着跪倒，小心地护住塞缪尔不让他摔伤。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天空中的漩涡云裂开一道口子，露出背后血红色的\"月亮\"——如果那能称为月亮的话，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球，冰冷地注视着大地。

\"开始了...\"塞缪尔挣扎着望向天空，\"该隐...打开了...混沌之门。\"

艾瑞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血色月亮中央浮现出一个倒十字图案，与他们在受害者身上看到的标记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他隐约看到无数黑影正从裂口处涌入——地狱军团开始进军人间。

\"快！\"塞缪尔突然急切地推他，\"要塞...最下层...有直接通往...人间的传送门！\"

艾瑞尔咬牙站起来，强迫自己跑完最后一段距离。要塞大门紧闭，但塞缪尔低声念出一串恶魔语，沉重的黑铁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内部比外观更加阴森。墙壁上挂满各种奇形武器和标本，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血腥味。艾瑞尔跟着塞缪尔的指引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一个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血池，周围刻满符文。

\"传送门...\"塞缪尔示意艾瑞尔把他放下，\"需要...激活。\"

艾瑞尔小心地让他靠在池边。塞缪尔颤抖着将手浸入血池，低声吟诵咒语。池中的液体开始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会送你去...旧城区。\"塞缪尔喘息着说，\"我的夜店...地下室有对抗...该隐的武器。\"

艾瑞尔皱眉：\"'我们'一起去。\"

塞缪尔摇头，异色双瞳黯淡无光：\"我太弱了...会拖累你。而且...\"他指向自己胸前越来越亮的金色裂纹，\"崩溃...已经不可逆。不如...让我在这里...争取时间。\"

\"不。\"艾瑞尔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会丢下你等死。\"

\"固执的...天使。\"塞缪尔苦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听着...该隐的弱点...是银灰能量。只有...我们力量的...融合...能伤害他。\"

\"那就更需要你了。\"艾瑞尔伸手想扶他起来。

塞缪尔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艾瑞尔...你必须...活下去。\"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去找乌列尔的...遗物。藏在...生命之树根部...证据...\"

话音未落，整个要塞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大门被撞破的巨响和恶魔的咆哮声。

\"他们...找到我们了。\"塞缪尔推着艾瑞尔，\"走！\"

艾瑞尔犹豫了一秒，随后做出了一个令塞缪尔震惊的动作——他弯腰将恶魔抱起，直接跳入了血池漩涡。

\"愚蠢的...天使...\"塞缪尔的声音在传送的眩晕中逐渐消失，\"你会...后悔的...\"

黑暗再次吞噬了他们。

当眩晕感消退，艾瑞尔发现自己跪在一个熟悉的地下室里——塞缪尔夜店\"午夜阳光\"的酒窖。怀中的恶魔已经完全昏迷，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金色的裂纹现在遍布他全身，像一张即将破碎的网。

艾瑞尔环顾四周，酒窖里摆满各种珍稀酒品，但角落里有一个上锁的黑铁柜。他直觉那就是塞缪尔说的武器库。

\"坚持住。\"他对昏迷的塞缪尔低语，小心地将他放在一张长椅上，然后走向铁柜。

锁是恶魔特制的，但对天使来说不算难题。艾瑞尔用指尖的光刃轻松切开锁芯，拉开柜门——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地狱武器，从诅咒匕首到灵魂鞭。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个水晶匣，里面悬浮着一滴银灰色的液体。

艾瑞尔小心地取出水晶匣。当他的手指接触到表面时，液体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同时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与之共鸣。这一定是塞缪尔提到的\"银灰能量\"样本。

\"找到...了。\"塞缪尔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艾瑞尔转身，发现恶魔已经半坐起来，靠着墙喘息。他的状况看起来更糟了，但眼神依然清醒。

\"这是什么？\"艾瑞尔将水晶匣拿到他面前。

\"三百年前...乌列尔和我...创造的。\"塞缪尔艰难地伸手触碰匣子，\"天使与恶魔...力量融合的...实验品。该隐...害怕这个。\"

艾瑞尔突然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挑拨天堂和地狱——防止双方发现这种力量。\"

塞缪尔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更多的金色光点从他口中溢出：\"现在...只有这个...能阻止他了。但需要...新鲜样本...我们得...\"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整个地下室剧烈摇晃，酒瓶从架上坠落，碎玻璃和酒液四处飞溅。楼上传来人群的尖叫和奔跑声。

\"该隐的...爪牙。\"塞缪尔试图站起来，却跌回长椅，\"他们...感知到了...能量波动。\"

艾瑞尔迅速将水晶匣塞进口袋，回到塞缪尔身边：\"我们得换个地方。\"

\"来不及了...\"塞缪尔指向天花板，那里已经开始龟裂，\"听着...用我的血...激活匣子。然后...去找生命之树...\"

\"不！\"艾瑞尔打断他，\"我们一起走！\"

塞缪尔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艾瑞尔...我活不过...今晚了。\"他的呼吸灼热而急促，\"但你可以...拯救人间。现在...吻我。\"

这个请求如此突兀，艾瑞尔一时愣住：\"什么？\"

\"不是...浪漫时刻。\"塞缪尔苦笑，\"我的灵魂...需要载体...暂时依附。最有效的...方式是...\"

又一声爆炸，这次更近。天花板开始崩塌，碎石砸在他们周围。

没有时间思考了。艾瑞尔俯身贴上塞缪尔的嘴唇。恶魔的嘴唇出奇地柔软，带着硫磺和某种古老香料的味道。就在接触的瞬间，塞缪尔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然后——

艾瑞尔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像是喝下了烈酒。当他抬头时，塞缪尔的**已经变成了一尊金色的雕像，随后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但艾瑞尔能感觉到——塞缪尔的灵魂现在就在他体内，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下...我们真的...合二为一了。」塞缪尔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虚弱但清晰，「感觉...奇怪吗，天使？」

艾瑞尔没有时间回答。地下室的入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三个黑袍使徒冲了进来。他们的脸中央依然是那只可憎的监视之眼，但此刻眼睛大睁，充满狂热的期待。

\"天使！\"为首的使徒嘶吼，\"该隐大人要见你！\"

艾瑞尔站直身体，感到体内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不完全是天使的，也不完全是恶魔的，而是两者的混合。他抬手，一道银灰色的光刃瞬间成形，轻松斩断了第一个扑来的使徒。

「漂亮。」塞缪尔在他脑海中轻笑，「现在...跑。去天堂...生命之树。」

艾瑞尔没有恋战。在解决掉第二个使徒后，他化作一道银光穿过第三个使徒的身体，直接冲上楼梯。夜店内一片混乱，普通顾客惊慌逃窜，而有几个眼睛全黑的被附身者正试图控制局面。

艾瑞尔没有停留，直接从后门冲出，来到街上。外面的景象宛如末日——天空被撕裂，血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倾泻而下。街道上到处是疯狂攻击彼此的人类，他们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远处，圣玛利亚教堂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虚影，周围盘旋着无数黑影——地狱军团已经抵达人间。

而更可怕的是，另一群闪耀着金光的身影正从云端降临——天堂军团也来了。

「看吧...」塞缪尔的声音充满苦涩，「他们期待的...大决战。而人类...只是...牺牲品。」

艾瑞尔握紧口袋中的水晶匣：\"我们怎么去天堂？我现在可是头号通缉犯。\"

「有...一条路。」塞缪尔的声音越来越弱，「地狱第七层...痛苦之墙后面...有秘密通道。但...你得...先被抓。」

艾瑞尔苦笑：\"听起来不是个好计划。\"

「信任我...天使。」塞缪尔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像我...信任你...」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无论艾瑞尔如何呼唤都不再回应。但天使能感觉到——塞缪尔的灵魂还在他体内，只是过于虚弱无法沟通。

艾瑞尔抬头看向天空中交战的天使与恶魔，又看了看街上疯狂的人类。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吧，恶魔。\"他轻声说，\"我们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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