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第92章 不稳定平衡

银灰城堡的会议厅从未如此拥挤，也从未如此嘈杂。

艾瑞尔坐在长桌尽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着厅内三十多位来自三界的代表争吵不休。天使们洁白的羽翼与恶魔们漆黑的蝠翼形成鲜明对比，而少数混血生物则小心翼翼地坐在中间位置——既不完全属于这边，也不完全属于那边。

就像中立区本身，艾瑞尔想。

\"——这完全违背了天堂戒律！\"一位高阶天使拍案而起，光翼愤怒地展开，\"允许天使与恶魔通婚？下一步是什么？鼓励人类也加入这种亵渎的结合？\"

对面的恶魔代表冷笑一声，尖锐的指甲在桌面上留下划痕：\"说得好像你们天使有多纯洁似的。至少我们恶魔不掩饰自己的**。\"

争吵再次爆发。艾瑞尔看向长桌另一端，塞缪尔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异色双瞳半闭，似乎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但艾瑞尔能通过灵魂链接感受到伴侣的紧绷——塞缪尔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安静。\"艾瑞尔开口，声音不大，但银灰色的能量波动让整个会议厅瞬间静默。所有眼睛转向他，有敬畏，有敌意，更多的是复杂的评估。\"通婚法案投票推迟到下次会议。今天我们先解决难民安置问题。\"

一位半人半精灵的代表怯生生地举手：\"芝加哥保护区已经超负荷了。我们每天接收上百名混血难民，但住房和食物...\"

\"那就限制人数！\"地狱代表打断道，\"或者让天堂负责一部分。凭什么要地狱资源养活这些——\"

塞缪尔突然坐直身体，所有代表立刻噤声。恶魔领主没有展露力量，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当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扫过全场时，连最傲慢的天使也不自觉地后退。

\"下次，\"塞缪尔轻声说，\"谁再称混血生物为'这些'，我就把谁扔进地狱第七层的熔岩池。明白了吗？\"

地狱代表脸色发白，僵硬地点头。

艾瑞尔在灵魂链接中感受到一阵刺痛——塞缪尔的状态比表现出来的更糟。自从芝加哥战役后，他们俩的能量核心一直不稳定，而今天早上塞缪尔又一次在睡梦中无意识释放出圣光，烧焦了半边床单。

\"我们会扩大中立区边界。\"艾瑞尔接过话题，调出三维地图，\"在人间建立三个新的保护区，分别由天使、恶魔和混血代表共同管理。\"

\"资源从哪里来？\"天堂代表质问。

\"天堂提供建筑材料，地狱负责食物供给，人类政府已承诺医疗支援。\"艾瑞尔平静回应，\"这是折中方案。\"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继续。两小时后，当最后一位代表离开，艾瑞尔立刻布下隔音结界，转向塞缪尔：\"你还好吗？\"

恶魔领主——现在或许该称他为银灰领主——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像被矮人矿工敲了一整天。\"他抬头，嘴角勾起一个疲惫的微笑，\"你倒是越来越擅长政治扯皮了，医生。我都快认不出那个厌恶会议的医疗天使了。\"

\"环境所迫。\"艾瑞尔走到塞缪尔身后，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释放出温和的治疗能量。但令他惊讶的是，能量刚一接触塞缪尔的皮肤就变成了黑色，带着轻微的腐蚀性。

\"嘶——\"塞缪尔缩了一下，\"你的治疗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地狱风了？\"

艾瑞尔皱眉看着自己的手指：\"第二次灵魂共鸣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今早我刷牙时不小心烧焦了牙刷。\"

\"至少你没把城堡点着。\"塞缪尔站起来，突然一个踉跄。艾瑞尔赶紧扶住他，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阵银灰色火花迸发，在空气中形成短暂的美丽图案。

\"见鬼。\"塞缪尔盯着那些逐渐消散的火花，\"我们得找莉亚谈谈。这种情况不正常。\"

通讯水晶适时亮起，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塔莉亚的影像浮现，紫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艾瑞尔大人！塞缪尔大人！\"她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急促，\"莉亚要我立刻联系你们。她在芝加哥地下发现了拉斐尔的一个秘密实验室，里面有——\"

影像突然扭曲，塔莉亚惊恐地回头看向某个不在画面中的东西，然后通讯就中断了。

艾瑞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露台。但就在他们准备起飞时，城堡的防御警报突然响起——有未经授权的传送请求。

\"隐蔽！\"塞缪尔一把将艾瑞尔拉到身后，黑焰瞬间在掌心成形。但出现在传送阵中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的记录天使——塔莉亚。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传送阵，右翼不自然地扭曲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金属匣子。

\"伏击...\"她喘息着，将匣子塞给艾瑞尔，\"实验室有...守卫...\"

艾瑞尔立刻扶住她，检查伤势：\"谁袭击了你？\"

\"不知道...看不见的敌人...\"塔莉亚的瞳孔开始扩散，\"莉亚说...匣子只能...你们一起...打开...\"

她的身体突然僵直，然后软倒下去。艾瑞尔迅速施放治疗术，但这次能量完全变成了恶魔式的黑焰，非但没有治愈，反而让塔莉亚痛苦地尖叫起来。

\"让我来。\"塞缪尔推开艾瑞尔，伸手按在塔莉亚额头。令两人震惊的是，一道纯净的圣光从他掌心涌出，包裹住记录天使的伤口。

\"这...越来越荒谬了。\"塞缪尔盯着自己的手，仿佛不认识它，\"我现在能用你的治愈术了？\"

艾瑞尔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金属匣子上。匣子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中央有一个奇特的锁——需要同时输入天使与恶魔能量才能开启。

\"一起？\"他向塞缪尔示意。

两人同时将手放在匣子两侧，分别输入能量。符文依次亮起，最后咔哒一声，匣子弹开了。

里面是一卷古老的羊皮纸和一个小型投影装置。艾瑞尔展开羊皮纸，上面绘制着一个复杂的装置草图，比芝加哥的分离器更加庞大精密。底部用古老的天使语写着\"永恒之曙\"。

\"这是什么？\"塞缪尔皱眉研究图纸，\"某种升级版分离器？\"

艾瑞尔启动投影装置。一段全息影像浮现——拉斐尔的形象，但比他们记忆中更加憔悴疯狂。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我的芝加哥计划失败了。\"投影拉斐尔说道，声音冰冷机械，\"但没关系，'永恒之曙'才是真正的终极目标。分离器只是收集必要能量的工具。\"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球形结构，悬浮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虚空中。

\"永恒之曙将重构三界基本规则。\"拉斐尔继续解释，\"不再有天堂、地狱和人间之分，只有一个统一的维度——由纯净能量构成，没有混血，没有杂质，没有...自由意志。\"

艾瑞尔倒吸一口冷气：\"他疯了。这等于毁灭现有三界，重造一个受他控制的新世界。\"

\"需要多少能量才能启动这种装置？\"塞缪尔问出了关键问题。

影像中的拉斐尔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幸运的是，芝加哥事件证明了我的理论——灵魂共鸣体产生的能量正是最佳催化剂。只需要两个足够强大的共鸣体，比如...你们两位。\"

投影熄灭，房间陷入沉默。艾瑞尔和塞缪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警觉。

\"所以我们是目标。\"塞缪尔总结道，\"拉斐尔想抓我们当电池。\"

艾瑞尔重新检查塔莉亚的状况——记录天使的伤势稳定了，但仍处于昏迷中。\"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莉亚还发现了什么？实验室位置？\"

\"只有一个办法知道。\"塞缪尔突然说，\"我去地狱一趟。\"

\"什么？\"艾瑞尔猛地抬头，\"不行！地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危险，尤其是对你——\"

\"正因如此，我必须去。\"塞缪尔的声音异常冷静，\"巴尔虽然被囚禁，但他的旧部还掌握着地狱情报网。如果有人知道拉斐尔的下落或这个'永恒之曙'的细节，只有地狱最深处才有答案。\"

艾瑞尔站起来，银灰翅膀不自觉地展开：\"太冒险了。我们甚至不知道能量互换会带来什么长期影响。万一你在地狱核心处突然释放天使能量——\"

\"那就更应该我一个人去。\"塞缪尔打断他，\"中立区需要你，艾瑞尔。你是他们信任的领袖。而我...\"他苦笑一声，\"我仍然是那个地狱领主，无论翅膀变成什么颜色。\"

艾瑞尔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灵魂链接传来——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情感上的。塞缪尔在害怕，不是怕地狱的危险，而是怕失去自我。第二次灵魂共鸣已经模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而地狱之行可能彻底摧毁塞缪尔努力维持的平衡。

\"我们承诺过不再分开。\"艾瑞尔轻声说，重复着他们在芝加哥战役前的誓言。

塞缪尔走近，额头贴上艾瑞尔的：\"不是分离，医生。只是...短暂的分头行动。\"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是比我更固执的傻瓜。\"塞缪尔轻笑，但眼神认真，\"艾瑞尔，想想塔莉亚带来的消息。拉斐尔还活着，而且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疯狂。中立区、混血生物、整个人间...都处于危险中。\"

艾瑞尔知道塞缪尔是对的，但这个决定太难了。上一次他们分开行动，塞缪尔差点在尖塔中灰飞烟灭。而现在，地狱对塞缪尔来说可能比任何时候都致命——不仅因为政治敌意，还因为他体内越来越不稳定的天使能量。

\"三天。\"艾瑞尔最终让步，声音紧绷，\"如果三天后你没有回来，或者没有发回安全信号，我就去找你。不管什么政治后果。\"

塞缪尔点头，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解下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黑曜石匕首，递给艾瑞尔。

\"保管好它。\"恶魔领主轻声说，\"这是我的...一部分。\"

艾瑞尔接过匕首，立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恶魔能量——塞缪尔的一部分本质。这是比任何誓言都郑重的托付。

\"小心。\"艾瑞尔只能说这两个字，因为再多说一个字，他可能会收回同意的决定。

塞缪尔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然后转身走向传送室。艾瑞尔站在原地，手中紧握匕首，感受着灵魂链接那端逐渐远去的存在感。

塔莉亚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了艾瑞尔的思绪。记录天使的眼睛慢慢睁开，迷茫地环顾四周。

\"塞缪尔大人...？\"

\"去地狱了。\"艾瑞尔简短回答，扶她坐起来，\"塔莉亚，芝加哥实验室里还有什么？莉亚还安全吗？\"

塔莉亚的瞳孔因恐惧而扩大：\"实验室...有尸体。很多尸体。天使、恶魔和人类的...融合实验。\"她颤抖着抓住艾瑞尔的手臂，\"莉亚说那是拉斐尔的早期工作，他在尝试制造...完美的容器。\"

\"容器？装什么？\"

\"能量。足够启动'永恒之曙'的能量。\"塔莉亚的声音越来越弱，\"莉亚留在那里继续调查...但她让我警告你们...最危险的叛徒不是巴尔...\"

记录天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艾瑞尔赶紧施放治疗术——这次终于恢复了天使式的圣光。

\"是谁，塔莉亚？谁是叛徒？\"

塔莉亚的嘴唇蠕动着，但声音太小，艾瑞尔不得不俯身去听。

\"加...百...\"

然后她的眼睛闭上了，再次陷入昏迷。艾瑞尔站在原地，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加百列？那个被该隐控制后又恢复的大天使？但如果他从未真正恢复呢？

灵魂链接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塞缪尔已经到达地狱了。艾瑞尔能感受到伴侣的警惕和紧张，但暂时没有危险信号。他走到窗边，看向地狱的方向，银灰色的翅膀不自觉地收拢。

三天。他只能给塞缪尔三天。然后，无论中立区需要他与否，他都会闯入地狱最深处寻找他的另一半灵魂。

因为这就是灵魂共鸣的意义——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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