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第85章 地狱告白

地狱第七层的空气像熔化的铅一样沉重。艾瑞尔蜷缩在一根断裂的石柱后面，努力控制呼吸。他的伪装——从一名低级恶魔身上扒下来的鳞甲——已经被酸雨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下面逐渐暗淡的天使之翼。

潜入地狱比他想象的更难。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陷阱和守卫，而自从混沌之门开启，整个地狱都进入了战备状态。更糟的是，塞缪尔的灵魂在他体内越来越微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第七层...痛苦之墙...」塞缪尔的声音偶尔还会在他脑海中响起，但微弱得如同耳语，「找到...乌列尔的印记...」

艾瑞尔小心地探头观察。痛苦之墙是第七层的核心——一道绵延数英里的**墙壁，由无数受刑的灵魂组成，他们永恒地尖叫、挣扎，形成一道可怕的屏障。墙前游荡着各种守卫恶魔，其中最危险的是痛苦女妖——她们能感知任何试图隐藏的存在。

\"乌列尔的印记...\"艾瑞尔喃喃自语，目光扫视着巨大的墙壁。要在数百万个痛苦灵魂中找到特定标记，简直是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口袋突然发热。艾瑞尔掏出水晶匣——里面的银灰液体正发出脉动光芒，指向墙壁的某个方向。

「它...感应到了...」塞缪尔的声音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些，「跟着...走。」

艾瑞尔将水晶匣握在掌心，借着阴影的掩护向指引方向移动。每走一步，空气中的痛苦能量就更加浓重，像无形的荆棘鞭打着他的皮肤。天使的本能让他想要解救这些受苦的灵魂，但现在他必须专注任务。

随着接近目标，水晶匣的光芒越来越强。最终，它指向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正在被三只恶魔折磨的老者灵魂。与其他灵魂不同，老者没有尖叫，而是沉默地承受着痛苦，眼神异常清明。

当艾瑞尔靠近时，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直视他：\"终于来了...乌列尔大人的使者。\"

艾瑞尔一惊：\"你认识我？\"

\"不。但我认识你体内的那个叛徒。\"老者露出残缺的牙齿笑了，\"塞缪尔大人...三百年不见了。\"

「巴尔扎...」塞缪尔的声音突然变得有力，「第七层的...前守门人。」

\"小声点！\"艾瑞尔警惕地看向四周，\"你能帮我们穿过墙壁吗？\"

巴尔扎的笑容扩大了：\"为了塞缪尔大人，当然。但代价呢？\"

\"你想要什么？\"

\"解脱。\"老者的眼神变得锐利，\"一千年的折磨足够了。给我个痛快，天使。\"

艾瑞尔犹豫了。直接毁灭一个灵魂违反天堂戒律，即使那是个罪恶的灵魂。但时间不等人...

「答应他...」塞缪尔说，「地狱的...规矩。」

艾瑞尔点头，从伪装下抽出光刃：\"告诉我通道在哪。\"

巴尔扎指向自己脚下：\"我的身体掩盖着印记。杀了我，它就会出现。\"然后他压低声音，\"小心女妖们...她们最近接到了特殊命令，要抓一个带着恶魔气息的天使。\"

艾瑞尔没有浪费时间。他迅速将光刃刺入巴尔扎的心脏部位，同时低声念出净化祷文。老者的表情瞬间放松，身体化为光点消散，露出墙面上一个不起眼的六芒星印记——与天堂使用的截然不同。

「乌列尔的...秘密符号。」塞缪尔说，「用你的血...激活它。」

艾瑞尔割破手掌，将血按在印记上。墙壁顿时无声地裂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他刚踏进去，裂缝就在身后闭合，将地狱的喧嚣隔绝在外。

通道内部出乎意料地干净，墙壁上覆盖着某种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照明。艾瑞尔脱下破损的伪装，舒展了一下翅膀——它们因长期压抑而酸痛不已。

\"现在去哪？\"他低声问。

「直走...尽头有个...密室。」

通道不断向下延伸，温度逐渐降低。约半小时后，艾瑞尔来到一扇铁门前，上面刻着与墙上相同的六芒星。这次不需要指示，他直接用手上的伤口按在门上。

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小型密室。室内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球和一本铁皮书。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一位拥有七翼的天使，面容威严而仁慈。

「乌列尔...」塞缪尔的声音充满怀念，「我的...旧主。」

艾瑞尔走向石桌，好奇地触碰水晶球。球体立刻亮起，浮现出天堂生命之树的影像，树根处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证据...藏在生命之树...根部密室。」塞缪尔说，「记录着...该隐的真实身份...和天堂的...背叛。」

艾瑞尔翻开铁皮书，里面是用古老天使语写成的日记。他快速浏览了几页，内容令人震惊：

\"议会已被渗透...加百列不再是原来的他...该隐的能力远超我们想象...他不仅能附身人类，还能占据天使和恶魔...生命之树正在被污染...\"

「看最后...一页。」塞缪尔提示。

艾瑞尔翻到最后，那里画着一个复杂的仪式阵图，中央是两个交叠的身影——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胸口被同一把剑刺穿。图旁标注：\"唯一克制该隐之法——光暗共鸣\"。

\"这是什么？\"艾瑞尔皱眉研究图案。

「灵魂共鸣...」塞缪尔解释，「天使与恶魔...力量完全融合...创造新能量。但...极度危险...可能...同归于尽。」

艾瑞尔正想追问，突然整个密室剧烈震动，碎石从天花板掉落。水晶球中的画面变成了一片血红，显示出地狱军团正大举通过混沌之门进入人间。

「没时间了...」塞缪尔催促，「拿上书...去天堂。」

\"怎么去？你说这里有通道——\"

艾瑞尔的话被一阵剧痛打断。他跪倒在地，感到体内的塞缪尔灵魂正在剧烈波动。同时，密室的一面墙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外面的景象——三个痛苦女妖正用长爪撕扯墙壁，显然已经追踪到了这里。

「她们...感知到我了...」塞缪尔的声音变得断续，「艾瑞尔...你得...独自...」

\"不！\"艾瑞尔咬牙站起来，\"我们一起来的，就一起走！\"

他抓起铁皮书塞进怀里，然后看向水晶球——生命之树的影像还在。如果能传送到那里...

艾瑞尔将双手放在水晶球上，集中全部能量。天使传送术在地狱效果极差，但现在他体内有塞缪尔的恶魔能量，或许...

\"以光与暗之名！\"他大喊，同时释放天使之力和体内残存的恶魔能量。

水晶球爆发出刺目的银光，笼罩了整个密室。女妖们的尖叫声被突然切断，艾瑞尔感到自己被拉扯、扭曲，然后——

冰冷。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刺骨的寒冷穿透羽毛，直达骨髓。艾瑞尔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跪在一片纯白的雪地中，面前矗立着一棵巨大的金色树木——生命之树，天堂的核心。

成功了。但代价是...塞缪尔的灵魂完全沉寂了，无论艾瑞尔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

\"塞缪尔？\"他颤抖着轻触胸口，\"别这样...我们到了...\"

没有回答。只有刺骨的风声呼啸而过。

艾瑞尔强迫自己站起来，观察四周。生命之树位于天堂最高处的圣园，平时有重兵把守，但现在异常安静。远处，天堂军团正在集结，显然准备全面进军人间。没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伤痕累累的天使。

根据水晶球的指示，艾瑞尔找到树根处一个隐蔽的入口——被复杂的封印封锁着。正当他思考如何解开时，怀中的铁皮书突然发热。他取出书，封面上的六芒星发出微光，与封印产生共鸣。封印随即溶解，露出向下的阶梯。

艾瑞尔谨慎地走下楼梯，来到一个圆形地下室。室内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把奇特的匕首——刃部一半金光闪耀，一半漆黑如夜。石台周围刻满了文字，艾瑞尔辨认出是上古天使语：

\"真相之刃：能揭露一切伪装，斩断一切束缚。乌列尔遗物，唯光暗共鸣者可持。\"

他伸手去拿匕首，却在触碰瞬间被弹开——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将他摔在墙上。同时，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艾瑞尔转身，看到加百列站在楼梯口，火焰剑已出鞘。但与平时不同，大天使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加百列大人，\"艾瑞尔谨慎地说，\"天堂被渗透了，该隐——\"

\"——是必要的净化。\"加百列打断他，声音冰冷，\"你以为乌列尔是烈士？不，他才是叛徒，试图阻止进化的懦夫。\"

艾瑞尔慢慢后退，同时观察着室内可能的武器：\"进化需要屠杀无辜人类？\"

\"新世界没有弱者的位置。\"加百列举起火焰剑，\"包括你这样的叛徒。\"

就在剑即将落下的一刻，艾瑞尔体内突然涌出一股熟悉的力量——塞缪尔的恶魔能量自动形成防护罩，挡住了攻击。更令人惊讶的是，这股能量与艾瑞尔的天使之力融合，形成了那种银灰色的特殊能量。

加百列——或者说是占据加百列身体的存在——露出震惊的表情：\"不可能...灵魂共鸣的雏形...\"

艾瑞尔没有浪费这个机会。他全力释放银灰能量，直击加百列的胸口。大天使被震退数步，脸上的皮肤开始蠕动、剥落，露出下面另一张面孔——苍白的皮肤，漆黑的双眼，正是该隐的特征。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该隐的声音从加百列口中传出，\"混沌之门已经开启，天堂与地狱的军队正在互相消耗。而我，将重塑一切！\"

艾瑞尔再次攻击，但这次该隐轻松闪避。两人在地下室展开激烈战斗，银灰能量与红黑能量不断碰撞。艾瑞尔逐渐处于下风——塞缪尔的能量正在耗尽，而该隐似乎无穷无尽。

在一次特别猛烈的碰撞后，艾瑞尔被击飞，重重撞在石台上。他感到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口中充满血腥味。该隐缓步走近，手中凝聚出一把红黑相间的长矛。

\"永别了，小天使。你的灵魂会成为新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长矛刺下——却在最后一刻被一道黑焰拦截。艾瑞尔体内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现在...拿起匕首！」

塞缪尔！艾瑞尔用尽全力翻身，抓住石台上的匕首。这次没有排斥——匕首在他手中发出耀眼的银光，刃部完全变成了银灰色。

该隐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不...这不可能...\"

艾瑞尔没有犹豫，将匕首刺入该隐——或者说加百列身体的胸口。一阵刺目的闪光后，黑雾从伤口喷涌而出，加百列的身体软倒在地，而黑雾凝聚成一个人形，有着苍白皮肤和漆黑双眼的本体。

\"你以为这就算胜利？\"该隐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我的本体早已与混沌之门融合！你们阻止不了——\"

艾瑞尔再次挥动匕首，该隐的虚影尖叫着消散。但危机远未结束——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天花板出现裂缝。

「传送门...」塞缪尔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但依然虚弱，「匕首可以...打开回人间的路。」

艾瑞尔抓起昏迷的加百列，用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缝。透过裂缝，他看到了熟悉的城市景象——但此刻的城市已近乎废墟，天空中天使与恶魔交战，地面上人类在红雾中疯狂攻击彼此。

他带着加百列跳入裂缝，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座废弃教堂内。这里似乎是少数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俯视着三个不速之客。

艾瑞尔小心地将加百列放在长椅上，然后自己也瘫坐在地。战斗和多次传送耗尽了他的力量，翅膀无力地垂在身后，羽毛凌乱不堪。

「艾瑞尔...」塞缪尔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清晰得多，「听我说...匕首只是...钥匙。真正的...武器...是我们。」

\"什么意思？\"艾瑞尔轻声问，手指抚过匕首奇特的刃面。

「灵魂共鸣...」塞缪尔解释，「完全融合...天使与恶魔...能量。就像...铁皮书上的...图案。」

艾瑞尔回忆那张图——天使与恶魔被同一把剑刺穿：\"那会杀了我们。\"

「或者...创造新事物。」塞缪尔的声音带着决绝，「唯一能...关闭混沌之门...的方法。」

教堂外突然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是建筑物倒塌的轰鸣。艾瑞尔爬到窗边，看到远处的天空已经完全撕裂，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虚影悬浮在城市上空，周围盘旋着无数天使与恶魔。而地面上，红雾正在吞噬一个又一个街区，被吞噬的人类要么发狂，要么直接化为灰烬。

时间不多了。

\"怎么做？\"艾瑞尔转身，仿佛能直视体内塞缪尔的灵魂。

「需要...容器。」塞缪尔说，「那把匕首...可以。但首先...我的灵魂...需要暂时...具现化。」

艾瑞尔点头，将匕首平放在祭坛上，然后双手交叠置于胸前，闭上眼睛。他想象着塞缪尔的样子——黑发中的小角，异色双瞳，总是带着嘲讽笑意的嘴角...

一股暖流从他胸口涌出，逐渐在前方凝聚成形。当艾瑞尔睁开眼睛时，一个半透明的塞缪尔站在面前，比记忆中更加苍白虚幻，但确实是他的恶魔。

\"哇哦...\"塞缪尔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现在呢？\"艾瑞尔直接问，没有浪费时间感慨。

塞缪尔指向匕首：\"需要同时刺穿...我们的心脏。在死亡边缘...灵魂会...短暂融合。产生的能量...足以关闭混沌之门。\"

艾瑞尔拿起匕首，刃部在接触到两人能量时自动变成了银灰色：\"这太冒险了。\"

\"你有...更好的主意？\"塞缪尔虚弱地笑了。

艾瑞尔沉默。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而这是唯一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站到塞缪尔面前，将匕首尖端对准两人的胸口之间。

\"一起？\"他轻声问。

塞缪尔点头，将透明的手覆在艾瑞尔持刀的手上：\"一起。\"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的瞬间，塞缪尔突然开口：\"等等...有件事...我必须说。\"

艾瑞尔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三百年来...\"塞缪尔的异色双瞳直视着他，\"我游走于...天堂地狱人间...从未留恋...任何事物。\"他透明的手指轻触艾瑞尔的脸颊，\"直到...遇见你。\"

艾瑞尔感到心脏剧烈跳动，远超面对死亡时的紧张：\"塞缪尔...\"

\"我不相信...天堂或地狱...\"塞缪尔继续说，\"但我相信...你。如果必须...终结...很高兴是...与你一起。\"

艾瑞尔握住他的手：\"我也是。\"

然后，没有更多言语，他们同时用力，将银灰匕首刺入彼此的心脏。

剧痛。然后是光芒。无与伦比的光芒。

艾瑞尔感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重组。塞缪尔的灵魂与他纠缠在一起，记忆、情感、力量全部交融。他看到了塞缪尔的过去——作为低阶天使的忠诚，乌列尔被处决时的愤怒，堕天时的痛苦选择...以及遇见一个金发天使医生后的逐渐改变。

而塞缪尔也看到了艾瑞尔的记忆——作为人类男孩与癌症的抗争，成为天使时的迷茫，收集人类记忆盒子的孤独...和对一个危险恶魔无法解释的吸引。

在这生死交织的瞬间，他们真正理解了彼此。

银灰色的能量从两人体内爆发，穿过教堂屋顶，直冲云霄。所到之处，红雾消散，疯狂的人类恢复清醒，交战的恶魔与天使被强制分开。能量柱最终击中天空中的倒十字架，将其粉碎成无数光点。

混沌之门开始关闭。

但艾瑞尔和塞缪尔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他们的身体在能量爆发后倒下，匕首当啷落地。塞缪尔的灵魂从艾瑞尔体内分离，两人并排躺在祭坛前，生命迅速流逝。

在最后的意识中，艾瑞尔感觉到塞缪尔的手指勾住了他的。

\"不后悔...\"塞缪尔微弱地说。

艾瑞尔用尽最后力气转头看他：\"我也是...\"

然后，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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