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贯 二二七章 程忠的敲打

天无以晴，地无以宁，神无以灵，谷无以盈。

三穷三富过到老，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三枚铜钱握在掌心，一枚未动卦像已在心显。

半夏静静的喝了一盏茶，起身回内室休息。

事到万难须放胆，人处逆境须从容，随它去吧。

子夜时分院子里传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一院子的喜庆与热闹，唯有半夏一个人睡意正浓。

此时深宫中的院子被一层幽冷的月色笼罩。小产后的二妮独居于一处偏僻小院，屋内油盏的光影摇曳，似随时会被夜风吹灭。

一刻钟后，皇后身边的嬷嬷端着一碗汤，迈着小碎步悄然走来。脸上带着恭顺的笑，眼角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阴鸷。“徐宝林，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给您送碗补身子的汤。”嬷嬷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谢皇后娘娘”，二妮有些受宠若惊，忙翻身坐起。借着微弱的油盏之光，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花，还散发着诱人香气。嬷嬷将汤递到二妮手中，眼神紧紧盯着她一脸的感激之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二妮接过汤碗，轻抿一口，暖意瞬间流遍全身。什么也没多想，也实在是饿了，一口气喝下一碗汤。整一天自己的身边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更别提吃饭，连口水也没得喝。嬷嬷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中满是得意，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透着一丝狠厉，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开场的好戏。

突然，只觉腹中一阵剧痛，紧接着七窍开始流血。二妮惊恐地瞪大双眼，手中的汤碗“啪”的一声闷响，汤汁溅在地上，洇出一滩暗色。嬷嬷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冷冷说道：“怪只怪你太卑贱，必须要死，唯有你死才能把贵妃拉下马。”

二妮的精神有些恍惚，眼睛不甘的看向嬷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质问，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身体渐渐瘫倒下来，没了气息。

嬷嬷冷笑一声，轻拂衣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嬷嬷身后，三道黑影匆匆离开。

“爷，出事了”，早上天刚蒙蒙亮，侯府管事惨白着脸色将徐平唤起来。

徐平披了件貂皮袍子走出内室：“什么事？”

管事扑通跪地，声音哽咽：“爷，早上皇上派了公公特来告知：徐宝林小产之后血崩，已经于昨夜殁?了，皇上命您丁忧二十七个月，居丧期间不许看戏、不许赴宴、不许婚嫁、不许丝竹礼乐，为宝林守孝。”

徐平凭空打了个哆嗦，二妹竟然没了。

大年初一早上，半夏焚香祭祖，这才开始吃早饭。

刚吃过饭，大勇匆匆走进来：“小妹，二妮昨晚血崩死了。”

半夏一怔，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去吧，我不去了，侯府庙门高，你跟周叔去。”

“我娘说都去，也就是上炷香，除了我们，他在京城没有朋友”，大勇看了一眼半夏：“二妮也挺可怜的，别看徐平了，他也是让道长搅和乱了。”

“那我换身衣”，半夏起身回了卧室。

一刻钟后马车出了院子。

今日的徐侯府门前异常的冷清，徐平领着三妮满心悲恸的守在灵堂。

直到大勇几人进府焚香，徐平看见半夏的一瞬间，低头落下眼泪。

祭拜过后，徐平请人到厅堂里休息，张寡妇叹了口气：“大侄子，如今宫里没靠了，侯爷一年俸禄够生活，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

大柱摆摆手：“娘，您稀里糊涂的，守孝要三年的，再快也二十七个月呢，雪藏吧，莫人前走动。”

张寡妇一拍脑袋：“我糊涂了，反正也没外人，这两年你也赶紧生孩子留后吧，”

大柱苦笑：“娘，您知道什么叫圣旨吗，守丧期间还敢合房直接侯爷之位就拿下都是轻的，您可别瞎叨叨了，别让您搅和的砍了头。”

张寡妇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夏隐于众人，一句不再多说，也就是二妮没了，自己进院子没人赶，否则一辈子也不许来徐府，别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道长和侯爷随便给自己安名头轰人，自己也该明白，今非昔比了！

一个小小的草民岂可误了别人的锦绣前程。

正纠结着，程忠领着程玉走进来，众人忙起身。

程忠一见半夏眼泪掉下来，怀中取出个荷包递过来：“丫头，大老爷被害那日恰巧我也在府里，当时乱糟糟的一切也都来不及，大老爷让我趁乱带出来的，让留给你。他说没能陪你走到最后别怪他，来生他谁也不让……收着吧，大老爷是个真汉子。你能给陈大老爷报仇给陈家昭雪为他保住长孙嫡脉，我程忠敬重你无论何时都当得起陈大夫人。”

半夏眼圈儿通红声音哽咽：“谢谢程祖。”

程忠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徐平：“孙儿，二丫头必是让人害死，皇上……你自己雪藏吧，怕是皇上也恼你站队。别怪祖父手黑，太傅给的妾即刻处死，除了他下的黑手别无他人，你再留着她，二丫头死不瞑目。只有皇后下手，皇上才会出手掩丑，若你连这点事也不懂，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孙儿知错，孙儿即刻处死她为小妹报仇”，徐平连羞带气起身走了出去。

张寡妇拉着程莲坐下，大勇扶着程忠坐下，众人一阵唏嘘不已。

从侯府回来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清雪，已近未时。

一回来，几个人都进了书房吃饭。

张寡妇边吃边叹气：“道长是跑了，不跑皇上就得弄死他，多大的恨，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徐平不惜福，为了荣华富贵忘了本。”

大柱低头吃了两个饺子：“他不会死心的，还指望三妮进宫给他翻身呢。一句侯爷他是人上人，否则他也就是个小兵崽子，跟我们两个一样是个臭养马的。他不坏，也就是……”

大柱看了一眼半夏：“也就是怕你误了他前途才狠下心赶你走……毕竟除了你谁不怕太傅弄死。”

半夏苦笑着点头：“吃饭莫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