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贯 一零五章 老祖的香火

掌灯时分各自安顿好，花氏领着陈泽希和孙女进了西屋给花小楼磕头上香。

祭了祖，三人回了厅堂。

花氏揉了揉眼睛：“今天锦文也吓坏了，太子抄了杜府，送丫头的项圈子幸亏没要，那五车全是大皇子的赃物，杜家要借武安侯的手除了陈家……祖母估摸着也是皇后让干的，卖了陈家保她儿子。锦文媳妇不让留，锦文机灵没开箱又送回杜家躲过大祸……一会儿孙女婿把雄黄酒带他那院子外洒洒驱驱邪，你不许偷喝，孩子今天吓坏了，你也安慰两句给他壮壮胆色。”

陈泽希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些，那我过去看看，您陪我娘子一会儿”，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花氏拉着孙女回了东屋：“丫头，事到如今……你怨也罢恨也好，祖母也就是死心塌地的把你塞给孙女婿了。一个罪民之后，又与盐贩子连坐，你纵才高八斗长的闭月羞花又如何？不嫁他你说破大天也就是郑家青楼的花魅。你是根硬骨头，带着祖母东奔西走，武安侯敬你两分……可他也不会娶你，顶多收房纳妾……他也怕万夫所指，怕天下人耻笑。一旦为妾终身不可出府，纵有儿女也是半奴半主，一辈子受夫人搓磨，况你血海深仇在肩，纵不报仇又岂可与他做妾？你祖父背着棺材板跑出来就是让他气的。把你嫁大勇大柱，我怕他们两个稀里糊涂的把你给卖了。孙女婿一表人才，一直护你到如今，他机灵，知轻重，有人家护着你才象个人。况且锦文这孩子也不错，知道记挂你。纵日后孙女婿先走一步，这小子也能护着你，祖母也放心。”

半夏起身倒了两盏茶递过来：“祖母，我已经合户了，您莫叨叨了，祖父还让您搬出来了，您自己瘆不瘆得慌？武安侯疯了纳妾，您自己胡思乱想的可放过人家吧。也就是他心正，处死祖父又罚您，我让四邻欺负人家动了恻隐之心偶尔伸手帮衬一下给我撑撑腰。好家伙让您说的我这么一会儿快让侯夫人搓磨死了……不过那可真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大美人儿。您可少咒念我，回头您瞎叨叨让陈家人听见我还真说不清了。大勇您也放过人家吧，从今以后两不往来，马家六爷下了逐客令。也就是您看我是朵花，一天天王婆子卖瓜自卖自夸的，咱就一寒民，糊口已是万幸，想多都是烦恼”。

花氏喝了口茶：“皇后这一把怕是完了，太子必借机赶尽杀绝，也好，以后也消停了，不然咱们一个小屁民让皇后给惦记上，八代祖坟都得给刨烂。”

半夏点了点头：“皇后和大皇子倒了，今日泽希听师爷说太子这两万人马是太后给的，轻重立现，另外皇后涉政罪可不轻，咱们也安全了。”

“孙馨这孩子怪可怜的，祖母明天带她去你程祖那诊诊脉，万一治好以后嫁人也留个后，纵不嫁人也调理调理身体”，花氏放下茶盏：“反正你有银子了，马家给的咱们做些善事。”

半夏扑哧笑道：“您这一晚上就这么一件事办的好，我给您拿。”

书案抽屉里取出两个木盒：“明日辛苦您带她去，都卖了吧，人家也就是借机羞辱咱们……至于婶子日后来不来的，随她去，您也不可太凑近乎。”

“没我孙女他们早死了，没我孙女婿他们也早死了。活了一大把年纪我也算看透了，如今恩不恩的人家起势了，爱走不走我也不稀罕。连坐挨罚，没有不给尚可，有也不给半句不提，果然财都是黑的，我谢谢他们不跟我走，我也懒得与他们走”，花氏心头火大的拿着盒子走了出去。

半夏换了身寝袍长松了口气，祖母现在又要夺权了，一天天的老唱戏文。

抬手取下木簪散了发髻，皇后没斗过贵妃，日后贵妃必母凭子贵坐上后位，郑家怕是更没人敢惹了。

这京城暗流涌动，侯爷是太子亲娘舅……陈家怎么也是没个好，以后继续眯着吧，敢得瑟就是个死，如今不死……也就是太子彰显心胸。否则弄死陈家无人再敢归顺，他也必落个心胸狭隘之名，也都是不简单，当皇上的哪有简单的。

胡思乱想一通，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

陈泽希回来的时候，东屋油盏已经自己熄了。

站在院子里听了片刻，见人安稳，这才回了东厢房。

早上各屋窗下都挂了对香囊。

半夏迷迷糊糊睡的正香被花氏叫起来沐浴更衣，一院子艾草的香气。

沐浴焚香，又跟着祖母给那个背着棺材板从坟里出来四处乱跑的祖父上香，看着祖母唠唠叨叨分配给个死人一堆活计……譬如保佑祖母长命百岁，半夏觉得十分的滑稽，祖父有那本事何必让人砍了头。又要他保家宅，又要保生财。

半夏眉眼弯弯低头掩去笑意，敢傻笑祖母就得揍死自己。

陈泽希守在一旁敬香倒酒一脸虔诚。

祭了花家的，花氏又催促去陈锦文宅子里祭陈家的祖。

陈泽希领着半夏出了院子。

两位老祖都肩负让后辈子孙长命百岁、家宅安乐的重任，享受这三柱香火委实也是不容易。

祭了祖，一张食床上摆满了菜肴。居中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金黄的鸭油和翠绿的葱花，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周边依次摆放着八道菜。有色泽红亮的油焖大虾，清爽可口的凉拌黄瓜，带着淡淡的蒜香。

外酥里嫩的香煎小黄鱼，泛着诱人的金黄；香气四溢的粉蒸排骨，肉质软糯。

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透着清新；咸香入味的酱牛肉，纹理清晰；酸甜开胃的樱桃肉，色泽红润；还有鲜美的韭菜炒鸡蛋，黄绿相间。

主食是热气腾腾的肉粽和肉饺。肉粽用翠绿的粽叶包裹，打开粽叶，糯米晶莹，肥瘦相间的肉嵌在其中，咸香软糯。肉饺的外皮薄而有韧性，肉馅鲜美多汁。

老祖的香火正旺

一家四口劫后余生又亲厚几分。

陈锦文给半夏和大少奶奶布了几道菜，又给陈泽希添了盅老鸭汤：“爹，今日我想去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看到我娘。”

陈泽希点了点头：“人之常情，只你白搭银子也看不见，那可是天牢。另外你也在人监管之内，别忘了，五马车赃物是你给拉回去的，一会儿就得来人叫你去录口供，你的脑袋也悬，还是先自度吧，余下的让他们交给报应。”

大少奶奶连连点头：“我们两个听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