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暴君他跪着求我活 第344章 柳新水稳磐石志

沈骁那包霸道滚烫的“速好”猛药，如同燎原的星火，带着北境山野的粗犷药力与挚友炽热的情谊，在澈儿体内猛烈燃烧。几剂下去，辅以太医的精心调理，那缠人的风寒竟真的如同被烈阳驱散的阴霾，迅速败退。高热退去，咳嗽渐平，额角的胀痛与骨缝里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不过三五日光景，澈儿苍白的脸颊已重现血色，眼底的倦怠也被清朗所取代，只是太医仍严令静养，不许他即刻埋首于案牍。

这日清晨，天朗气清。澈儿并未如太医所嘱在寝殿静卧，而是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靛青色束袖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他拒绝了车辇仪仗，只带着两名心腹侍卫，策马出了宫城。目标，是京郊新加固的永定河大堤——鹰嘴崖下游最关键的那段险工。

马蹄踏在官道上，清脆有声。初秋的风带着收获的气息和泥土的微润，拂过面颊，带来久违的神清气爽。澈儿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的力量，筋骨间那股被药草和情谊淬炼过的韧劲，似乎比病前更添了几分沉凝。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他牵挂的河工。

永定河畔，景象已与暴雨决堤之夜判若云泥。

浑浊咆哮的洪水早已驯服，河道开阔而平顺。新加固的堤岸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稳稳地护卫着两岸的村庄田畴。堤岸两侧，是新栽下不久的垂柳树苗。虽不高大，却已顽强地抽出嫩绿的新枝，细长的柳条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少女柔顺的发丝，带着勃勃生机。柳叶嫩绿透亮，沾着晶莹的晨露，在朝阳下闪烁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草木萌发的清新，还有河水特有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水腥气。

澈儿勒马堤下，早有工部官员和主持这段堤坝加固的工头闻讯，带着一群工匠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

“臣（草民）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众人跪倒一片。

“都起来。”澈儿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侍卫，目光已越过众人，投向那坚实的新堤。“本王今日只是来看看，不必拘礼。堤坝加固后，可还稳固？”

工部一位主事连忙躬身回答：“回殿下，自鹰嘴崖决口堵复后，此段堤岸按殿下亲定之方略，以巨石为基，三合土夯实，外层覆以糯米灰浆砌筑条石，坚固异常！数月来经数场雨水，皆安然无恙！”

工头是个黝黑敦实的中年汉子，也大着胆子补充道：“殿下放心！俺们都是按老把式的手艺，一寸一寸夯实的！这堤，保准比石头还硬！”

澈儿点点头，脸上却并无多少轻松之色。他深知，堤坝之固，非凭口说，需亲眼验证，亲手丈量。他不再多言，抬步便沿着新修的堤岸缓坡向上走去。工部官员和工头见状，连忙小跑跟上。

新堤宽阔平整，青灰色的条石在阳光下泛着坚实的光泽。澈儿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堤岸的每一处细节：条石之间的灰浆是否饱满密实？堤脚护坡的草皮是否已扎根稳固？排水沟是否通畅无阻？他看得极细，时而俯身，用手指捻起一撮护坡的泥土，感受其干湿与黏性；时而用靴尖轻轻踢踏堤岸边缘的石块，试探其稳固程度。

工部官员和工头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储君的一举一动。

行至堤岸中段一处水流较为湍急的弯道，澈儿停下了脚步。这里正是当初决口冲击最猛烈的位置，也是加固工程的重中之重。堤岸外侧，新栽的柳树苗在秋风中舒展着嫩枝。澈儿目光落在下方奔流的河水上，河面因这处弯道而略显湍急，卷起小小的漩涡。

“此处水位，加固后可有变化？”澈儿问道，目光并未离开水面。

工部主事连忙翻出随身携带的工部记录簿册，快速查找：“回殿下，据前日工部水吏测量，较加固前，水位下降约半尺，流速略增，但堤岸承压更为均匀……”

“取标尺来。”澈儿打断了他的汇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工部主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对身后的工头喝道：“快！拿水尺来！”

工头应了一声，转身飞奔向堤下临时搭建的工棚。很快，他扛着一根长长的、刻着清晰标度的硬木水尺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澈儿。

澈儿接过那沉甸甸的水尺，入手冰凉。他没有假手他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竟亲自撩起袍角，俯身，顺着堤岸一处专为测量水位而设的、用条石砌成的平缓台阶，一步步向下走去！

“殿下！使不得！”工部主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欲拦，“堤岸湿滑！河水湍急！危险啊殿下！”

侍卫也紧张地上前一步。

“无妨。”澈儿头也不回，声音沉稳，“本王心中有数。” 他的脚步稳健，踩在湿漉漉的石阶上，一步步接近水边。新栽的垂柳嫩枝几乎拂过他的肩头。

他走到最下一级石阶，河水就在他脚边尺许处奔流，激起细小的浪花，溅湿了他的靴面和袍角下摆。秋日的河水带着刺骨的凉意。澈儿却恍若未觉，目光专注。他双手稳稳地握住硬木水尺，将其一端深深插入水中，直至触到坚实的河床。然后，他微微俯身，眯起眼，仔细地、一丝不苟地读取着水面在标尺上留下的刻度。阳光照在水尺上，刻度清晰可见。

一次，两次。他反复测量了数次，确保读数准确无误。冰冷的河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他亦浑不在意。堤岸上，工部官员和工匠们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水边那个挺拔而专注的身影。

终于，澈儿直起身，拔出水尺。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尺身流淌下来。他看了一眼标尺上的刻度，又抬头望了望眼前坚实宽阔的堤岸，再看向堤岸外侧那在风中摇曳生姿、充满韧性的新柳嫩枝。

一丝明朗而笃定的笑意，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缓缓在他年轻而沉毅的面庞上绽开。那笑意中，带着历经风雨后的从容，带着对工程质量的满意，更带着对这片土地未来的信心。

他转过身，踏着湿滑的石阶，一步步稳稳地走上堤岸。湿漉漉的靴子在干燥的堤顶青石上留下清晰的水印。他迎着堤上众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朗声笑道，声音清越有力，在开阔的河面上回荡：

“好！根基牢固，水流顺遂！此堤——”他抬手，指向脚下坚实如铁的新堤，再指向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时光，“当稳如磐石！”

“稳如磐石”四个字，如同定心之锤，狠狠敲在堤上每个人的心头！工部官员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工匠们更是激动得互相拍打肩膀，黝黑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芒！这是对他们日夜辛劳、一砖一石付出的最高肯定！

恰在此时，一阵强劲的秋风自河面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和初秋的凉意，猛地拂过堤岸！

风过处，堤岸两侧新栽的垂柳嫩枝被吹得齐齐向后飞扬，如同无数绿色的丝绦在舞动。澈儿身上那件半旧的玄色披风，也被这阵劲风陡然扬起！披风的下摆猎猎展开，如同雄鹰展开的羽翼，在秋日澄澈的碧空与青灰色坚实堤岸的背景下，划出一道张扬而充满力量的弧线！

衣袂飞扬，身姿挺拔如松。他站在新堤之上，脚下是稳如磐石的根基，眼前是奔流不息的河水与充满生机的绿柳，身后是安然无恙的家园田畴。那清朗的笑声与“稳如磐石”的宣言，仿佛已融入这浩荡秋风，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