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从岭南走出的军阀头子 第208章 破晓的光

廉江，鹰嘴隘。持续了半夜的惨烈厮杀，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随着琼崖军预备队的强力反扑和精准炮火的持续压制，渐渐平息。

雨水冲刷着焦黑的土地，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水，在弹坑和堑壕间汇成一道道污浊的溪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血腥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隘口前沿阵地，如同被巨兽蹂躏过一般。铁丝网扭曲断裂，堑壕多处坍塌或被尸体填满，几个机枪堡垒被彻底炸毁，只留下冒着青烟的残骸。

士兵们倚靠在湿冷的胸墙后，疲惫不堪地喘息着，许多人身上裹着渗血的绷带，眼神中残留着激战后的麻木和凶狠。医护兵在泥泞中艰难穿行，低声呼唤着伤员，将还能动弹的拖向后方。

第3师师长谢彦文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在副师长黄文彬和警卫的簇拥下，亲自巡视着这片惨烈的战场。

他的脸色铁青如铁，军大衣下摆沾满了泥点。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残骸上。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谢彦文的声音沙哑低沉。

“初步统计，”黄文彬的声音带着沉痛，“我师前沿三个营，阵亡…超过三百，重伤无法继续作战者近五百！其中…营长贺国忠重伤，左臂截肢…特战小组配合防御，损失了四个精锐小队…狼兵的尸体，前沿阵地就清点出七百多具，重伤被俘几十人…这还只是第一波…”

谢彦文蹲下身，捡起地上一把沾满血污的砍刀，刀身狭长，带着诡异的弧度，典型的桂系狼兵制式。

刀柄上粗糙地缠着浸透血的黑布。他用力攥紧刀柄，指节发白，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好一个陆亚宋！好一个狼兵！”

他猛地将砍刀狠狠掼进泥地里，溅起一片污浊，“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想用人命堆开老子的防线？”

他站起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传令！工兵旅的技术分队，立刻在隘口前方所有可能渗透的路线，加倍密度布设跳雷、定向雷！反坦克壕加深加宽！铁丝网通电！所有永备工事，加固顶盖和侧面防护，重点防范炸药包和爆破筒！”

他指着远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桂军方向，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告诉陆干卿，想啃下我谢彦文的防线？可以！让他把他桂西的老本都押上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狼兵牙口硬，还是老子的工事和炮弹硬！鹰嘴隘，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廉江县城，涯州绥靖公署西线指挥部。巨大的作战室内灯火通明，电报机的嘀嗒声和参谋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副帅陈念和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代表桂军的蓝色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从桂西方向重重地压在鹰嘴隘的位置。

旁边几份电报摊开着，分别是鹰嘴隘惨重伤亡的初步报告、漳州方向暂停强攻转入坑道作业的消息，以及来自粤北、湘粤边界关于直系军队调动频繁的警报。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陈念和喃喃自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西线压力骤增，东线受挫，北面虎视眈眈，整个战略态势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报告！”

机要参谋匆匆而入，脸上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振奋，“椰城急电！青霉计划取得重大突破！首批十万支高纯度针剂已由海军护航，自榆林港启运！预计两日内可抵湛江港！

后勤总局梁局长已协调好冷藏运输车队，将第一时间配发至各主要战地医院！另，龙渊二期扩产计划首批设备调试完成，预计下月产能可再翻倍！”

如同在沉闷压抑的房间里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参谋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愕地抬起头，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议论！

“十万支？！好啊！”

“这…这得救多少兄弟的命啊！”

“范博士他们真是神了！”

陈念和猛地抓过电报，飞快地扫视着每一个字，紧锁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疲惫的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一拍桌子，声震屋瓦：

“好！好！好！天佑涯州！天佑我忠勇将士！”

陈念和激动地在沙盘前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对着通讯参谋吼道：“立刻！将此捷报通电全军！尤其是鹰嘴隘谢彦文部！漳州萧剑锋部！粤北张吉惟部！湘粤边界林星部！告诉他们，大帅没有忘记前线的将士！救命的药，已经在路上！让他们给我钉死在阵地上！后方，就是他们的铁壁铜墙！磐石根基，坚不可摧！”

他转向副官，语速快如连珠：“命令！后勤总局梁启明！务必确保药品运输万无一失！所有战地医院，立即腾空接收区域，准备好冷藏设备！通知军医总监，立刻制定紧急配发和优先使用方案！重伤员、感染性创伤员，优先！谁敢在这救命药上动手脚、搞特权，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命令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涯州军庞大的战争机器。捷报通过无线电波，飞向前线每一个浴血奋战的角落。

漳州城下，第4师临时野战医院。低矮的帐篷里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死亡的气息。

简陋的手术台上，一盏汽灯发出嘶嘶的声响，照亮了军医沾满血污的双手和伤员苍白扭曲的脸。

一个腹部被炮弹片撕裂的年轻士兵躺在台上，身体因高烧和剧痛而不停抽搐，伤口处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恶臭难当。

军医看着血压计不断下降的汞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护士低声道：“重度腹腔感染，败血症…没救了…准备…吗啡吧…让他少受点罪…”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猛地被掀开！师部通讯参谋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都在发颤：“李军医！药！救命的药到了！龙渊！龙渊的盘尼西林！第一批已经送到师部了！大帅命令！优先给重伤感染的弟兄用！快！快给他注射！”

帐篷内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通讯参谋身上。军医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盘尼西林？！当真？！”

“千真万确！师座亲自签收的！命令都下来了！”通讯参谋用力点头。

“快！快拿过来！”

军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绝处逢生的嘶哑，“生理盐水！快准备稀释！静脉注射！快啊！”

护士手忙脚乱地取来崭新的、带着冰冷寒气的玻璃药瓶和注射器。透明的药液被缓缓抽入针管。

当那淡黄色的、象征着生命奇迹的液体，通过静脉，一点点注入年轻士兵滚烫的身体时，帐篷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凝固了。

仅仅半个小时后。

“体温…体温开始降了！”护士惊喜地喊道。

年轻士兵痛苦的抽搐明显减轻，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似乎被这神奇的药液驱散了一丝！

希望的曙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照进了这充斥着死亡阴影的帐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地医院，传遍了漳州城下每一个湿冷的堑壕。

原本因强攻受挫而有些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暖流，重新变得炽热而坚韧。

“大帅送药来了！能救命的药！”

“龙渊造的！咱们自己造的！”

“兄弟们！大帅没忘了咱们！后方在拼命！咱们在前线，更不能怂！拿下漳州！报答大帅！”

磐石的后方，终于在最艰难的时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绽放出足以驱散死亡阴霾的破晓之光。

这光芒，不仅照亮了伤员的生路，更点燃了前线将士心中那团名为希望与忠诚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