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潮：从黑海岸开始攻略 第176章 决裂

空气凝滞，周围弥漫着金属锈蚀的气味。这是一间地下密室，墙壁由冰冷钢板铆接而成，头顶一盏冷光灯管，发出嗡嗡低鸣，将室内一切照成青白冷色。

中央区域被照得明亮，角落则是一片阴影，隐约可见一些蒙着帆布的人形轮廓。

吟霖瘫坐在金属地板上，双手被粗糙麻绳反剪在背后，死死捆缚。绳索深深勒进她白皙的手腕，磨破皮肤，渗出细小血珠。

红发凌乱披散在苍白脸颊上，几缕发丝被汗水黏住。她倔强昂着头，眼眸喷射着愤怒与鄙夷的火焰，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男人。

偃师，他身形高大却略显佝偻。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那双眼，浑浊、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失望与愤怒。

面具边缘，几道狰狞疤痕延伸出来，没入衣领深处，无声诉说着他曾付出的可怕代价。

他静静伫立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像一尊从地狱熔炉里爬出的沉默傀儡。

压抑的寂静，被一声暴怒低吼打破，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沉闷的回响：

“吟霖！”

偃师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皮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哐当”巨响，在密闭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

“你当真是个大孝女，竟敢背叛我？！”

吟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身体一颤，但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她扯动嘴角，发出尖锐刺骨的冷笑：

“偃师，我是在阻止你走向深渊。放弃你的执念吧，停止这些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

“住口！”

偃师粗暴打断，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挥手，指向阴影中那些模糊的人偶器具，

“你知道我要复活的是谁吗？！是师傅，是师娘，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让我放弃？吟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

吟霖像是听到荒谬的笑话，她不顾手腕的剧痛，奋力向前挣扎，嘶声喊道，

“你的良心就是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去填补你的遗憾？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愤怒的泪水，冲破倔强的堤坝，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汹涌滑落。

她曾如此信任偃师，相信他利用「归魂互助会」是在做某种隐秘的“善事”。为保护偃师，避开治安署追查，她利用巡尉身份，在治安署系统里篡改无数条交易记录，抹去那些肮脏的痕迹。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偃师所谓的“伟大研究”根本不是复活，而是掠夺，是谋杀。

偃师口中“复活死者”的技术，是一种强制剥离活人记忆的方法。他妄图将死者的意志，强行复刻到精心制作的人偶躯壳上，制造出一种能模仿死者言谈举止的空壳。

这种技术，对提供记忆的实验体而言，是毁灭性的。每一次记忆的抽取，都在剧烈消耗他们的本源频率，如同直接燃烧他们的寿命。

无数人因此急速衰老，器官衰竭，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而他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承载着虚假记忆的傀儡，一个用来慰藉那些扭曲心灵的可悲幻影。

“无辜？”

偃师发出一声刺耳的讥笑，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签下契约，自愿参与我的实验。他们为了复活心中难以割舍的遗憾，自愿付出折寿的代价。”

他向前逼近一步，面具几乎要贴上吟霖的脸，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反倒是你，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女儿，竟然背叛我，阻止我完成这份足以改写生死的伟大事业。你，才是真正不可理喻的疯子！”

“自愿？”

吟霖毫不畏惧，迎上偃师疯狂的目光，声音尖锐，

“若不是你用精心编织的谎言，用‘完美复活’的虚假希望去蛊惑他们，用归魂互助会的‘神迹’去欺骗他们，那些被思念和痛苦折磨的可怜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跳进这必死的火坑？！”

她剧烈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偃师，

“你有一开始就告诉他们，读取记忆会折损寿命吗？你敢说吗？你不敢，你只会用模糊的‘代价’来搪塞。等到他们深陷其中，无法回头时，他们除了继续下去，还能怎么办？！”

她猛吸一口气，点破偃师的罪行，

“偃师，你这是在玩弄生命。用卑劣的谎言，榨取他们的血肉和灵魂。你罪孽滔天！罄竹难书！”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现在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义正词严地审判我了？”

偃师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里充满被亲人背叛的悲愤和痛苦。他指节用力捶打金属面具，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你知道师傅和师娘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他们死得有多冤吗？是治安署，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他们逼死了师傅，是他们害死了师娘！而你——”

他颤抖着，手指隔空狠狠戳向吟霖，

“我拼了命把你从废墟里挖出来，省下最后一口吃的喂你，教你认字习武，把你拉扯大。结果呢？你穿上那身狗皮，替他们卖命，帮着杀死你父母的仇人，来对付我这个任劳任怨的养父！”

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绝望的控诉。

“我查过当年的档案……”

吟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依旧坚定，

“他们不是被治安署逼死的，那是一次意外……”

“意外？哈哈哈哈！”

偃师再次打断，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档案那种东西，他们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你就这么相信那群刽子手？相信他们粉饰的谎言？吟霖，你太天真了，天真得让我心寒！”

“就算……就算你说的有一丝可能是真的……”

吟霖的声音变得颤抖，泪水从眼角滑落，但心中依旧果决，

“就算治安署真的罪该万死，也不是你为了复仇，为了你那所谓的‘复活’，就可以肆意残害其他无辜生命的理由。你的私欲，比他们的罪孽更肮脏，更不可饶恕！”

“私欲？肮脏？”

偃师的笑声戛然而止，佝偻的身体剧烈颤抖，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充满疲惫和悲凉，

“吟霖……你父母走的时候，你才多大？你对他们的记忆……恐怕只剩几个模糊的剪影吧？可我还清晰地记得，师傅手把手教我研究机械，师娘在寒冬里给我送来热汤……是他们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回，给我第二个家。”

他猛地扯开胸口的衣襟，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胸膛，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那种亲情温暖被剥夺的滋味。是师傅师娘给了我第二条生命，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他们！没有他们，我活着，就像这台冰冷的机器！”

他猛地敲击半边金属躯体，发出阵阵哀鸣。

“是啊……偃师，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吧。”

吟霖看着那非人的胸膛，眼中充满痛心和绝望，

“看看你为了这疯狂的执念，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整张脸毁了，身体也变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够吗？这血淋淋的代价，还不能让你清醒吗？！”

她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残星会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过把你当成实现野心的工具。他们给你提供技术和资源，让你在毁灭他人的路上越走越远。你看看现在的你，还有哪一点像个人？你比那些人偶更像一个冰冷的怪物！”

“够了！”

偃师猛地合上衣襟，发出压抑的咆哮，面具后的眼睛彻底被疯狂和痛苦淹没，

“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的痛苦，我的执念！”

他转身，不再看吟霖，大步走向厚重铁门，背影决绝而佝偻。

“你就给我老实待在这，永远也别想阻止我！”

他拉开铁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再次撕裂空气。门外幽暗的走廊里，伫立着两名沉默的黑衣守卫。

“看好她！”

偃师的声音透过面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是，偃师大人！”

守卫的声音低沉而恭敬。

“哐当！”

厚重铁门被狠狠关上，偃师带着失望离开，再也没回头看一眼，那个他倾心养育、却连一声“养父”都没喊过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