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国的爱丽丝 第四十九章 不要在船上喝果汁吗？

“大☆获☆全☆胜☆daze！”

爱丽丝摆出一个胜利结算的姿势，洋洋得意：“果然只要有我我爱酱在就是天下无敌的呀！”

大伙儿听了，都有些无语：虽然游戏确实是你制作的，但强化阿鲁斯双星舰的人是萝乐娜，驾驶员是依耶塔，而负责指挥的人则是格洛丽亚，然后你把战果都归功于自己身上，未免有些厚脸皮吧？

当然，也很符合金毛女仆的人设就是了。

船长大人都懒得和她废话，随意地挥了挥手：“我累了，有人能让这家伙安静下来吗？”

但是这艘船上能克制爱丽丝的人，只有一个。

牧羊少女默默地向金毛女仆伸出手，后者脖子一寒，连忙缩到了角落里，不敢再造次。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待自己篡夺船长之位后，定要将今日所受的耻辱全都讨回来，格洛丽亚、小夏、还有你林格，你也别想跑！

如果林格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很冤枉，因为他什么都没干呀，这都能被波及到吗。而且，非要说针对爱丽丝的话，这船上的大伙儿都干了，难道爱丽丝你想和所有人作对不成？

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真是好大的威风。

不过，揣摩金毛女仆的脑回路，不是一个智力正常的类人生物应该干的事情，所以林格便没把她的反应放在心上，而是扭过头，对船长大人说道：“这一次多亏你了，谢谢。”

虽然最终突围的战术构想是由他和圣夏莉雅提出来的，负责操控阿鲁斯双星舰的依耶塔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刚刚爆发的那场短暂的遭遇战中，起到最大贡献的人依然是格洛丽亚。如果没有她精准的时机判断与果决的指挥方式，光靠阿鲁斯双星舰自身的性能，恐怕还是很难逃脱。

别的不提，对方的指挥官就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多次判断出了阿鲁斯双星舰的战术意图，用枪骑兵部队侧面牵制，用舰队集群作为诱饵勾引，依靠魔导防护立场正面对抗恒星冲击装置却不落下风，最后时刻启动的排斥力引擎装置若是成功生效，更有可能将阿鲁斯双星舰重新推回那个黑暗的泥潭中去，面对四面八方的围攻寸步难行。

除了格洛丽亚以外，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人来担任他的对手，恐怕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嚯？”船长大人扫了他一眼，灰蒙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神色：“居然从你口中听到了道谢的话，还真是难得。不过倒没必要这么吹捧我，你和小夏也不赖嘛，战术思维这方面，勉勉强强，算是合格了吧。”

林格提出来的掩饰阿鲁斯双星舰真实机动性的思路，还有圣夏莉雅提出来的伪装己方战术意图的思路，都很重要，尤其是林格。

敌方指挥官的临场发挥其实已经非常出色了，他唯一的失误就是判断错了在流星推进装置的加持下，阿鲁斯双星舰能爆发出多么恐怖的速度，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拿起的战术思路其实非常有多么正确。如果一开始就暴露了己方的机动性，或许短时间内可以占据上风，但很快还是会被对方拉入他们的节奏中，无法脱身。

“那我呢那我呢？”驾驶位上的依耶塔回过头，兴冲冲地问道。

她很期待自己能否得到船长大人的褒扬，不过鉴于她的发挥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的英明指挥之上，多少缺乏一些主观能动性，于是船长大人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表示你当然也很好，很努力，让我看到了海上女儿的干劲与韧性，接下来也要继续保持，不要辜负船长我的信任云云。

天使小姐完全没有听出敷衍的味道，被表扬后更加兴高采烈，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笑嘻嘻地问道：“既然我表现得这么优秀，那能不能让我来当大副呢，船长大人？”

什么！？

缩在墙角自闭的爱丽丝一下子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天使小姐：谢丽娅小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想谋夺她的职位？说好的知恩图报、淡泊名利呢？原来你还有这样的野心，我真是看错你了，依耶塔！

就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

依耶塔不理她，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船长大人，后者微微一笑：“不行。”

“诶？为什么？”天使小姐瘪着小嘴巴，有些郁闷：“表现得这么优秀，还是不能升职吗？船长大人你——”

你赏罚不明！

格洛丽亚却缓缓摇头：“别太天真了，依耶塔，你要知道，在大海上，特别是在我们这样的海盗团中，表现优秀的成员唯一会得到的奖赏，就是这个——”

她轻轻举起手中的火铳，将黑森森的枪口对准了天使小姐的额头，大拇指已经按在了击锤上，嘴角勾勒出一抹戏谑的弧度：“一发子弹，确保她不会威胁到船长的位置。你想要这份奖赏吗，亲爱的依耶塔小姐？”

“呜哇！”依耶塔当即用翅膀将自己团团包裹起来，在驾驶位上缩成了一颗鹌鹑球，瑟瑟发抖：“我不要奖赏啦，船长大人你就放过我吧呜呜呜！”

“哼哼~”格洛丽亚这才满意地收起火铳，眼神有些愉悦。

吓唬小女孩很有意思吗？林格有些无语，圣夏莉雅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别说这种话吓唬依耶塔，格洛丽亚，你该知道她胆子最小了。”

“所以我只是提前教会她世事险恶的道理罢了。”船长大人总有自己的理由。

手心手背都是肉，身为姐姐，圣夏莉雅说不出太严厉的话斥责她，只能走到驾驶位旁边，伸手将依耶塔抱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柔弱的背部，安慰受惊的妹妹。场面看起来很温馨，恩，如果被她抱在怀中的是美少女形态的依耶塔，而不是一颗瑟瑟发抖的鹌鹑球，那就更好了。

船长大人站在高台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对林格说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下。”

回去休息？也就是说，之前指挥战斗的人，果然不是格洛丽亚，而是……

“敢说出去的话，”灰发少女冷冷地瞪了年轻人一眼，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声音轻微得只有彼此才能听清楚：“尤其是说给小夏的话，就杀了你。”

“我想她不会介意这种事。”林格说道：“如果你愿意，其实也可以在她的怀里撒个娇……”

“嘁！”少女嗤笑一声：“别把我想得跟个格洛丽亚那家伙一样。”

说完不待林格回答，她便转过身去，那一瞬间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依旧穿着那身海盗船长的服装，但莫名让人觉得亲近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喜怒无常、不近人情了。

“咦？”船长大人回过头来，冲年轻人眨巴了一下灰蒙蒙的大眼睛：“已经结束了？”

“恩。”林格面色如常，仿佛不曾察觉到这个身体中的人格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多亏了你的指挥，格洛丽亚。”

“嘿嘿，那不是我……咳咳、我是说，不客气！”船长大人用两声尴尬的咳嗽掩饰自己差点说漏嘴的糗态，然后昂首挺胸，努力作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毕竟我是船长嘛，带领船员们渡过难关，是我的职责。”

林格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信了。”

……

不管林格信没信，反正格洛丽亚自己是信了，她通过这场战斗确立了自己的威信，再没有人会怀疑她身为船长的能力，都愿意听从她的指示。于是灰发少女也迅速进入了状态，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两只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肩膀上还站着爱鸟小白，迈着自认为最有海盗魄力的步伐，在驾驶室内到处巡逻。每巡逻到一个人的身后就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看上一会儿，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认可，就仿佛她真的看明白了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图形与数据代表着什么一样。

“你猜她什么时候会玩够。”林格问旁边的圣夏莉雅。

青发少女的目光始终追逐着格洛莉亚的背影，听到这个问题后，嘴角轻轻向上，勾勒出一抹清浅的弧度：“等她玩够的时候吧，林格，大家都很有耐心。”

无论是萝乐娜还是依耶塔，甚至性格最跳脱的爱丽丝，都愿意陪格洛莉亚一起玩这个海盗游戏，直到她厌倦为止。不过目前看来，她好像蛮喜欢现在这个身份的，所以时间过去了三个月，依然没有改换身份的意思。

林格摇了摇头：“可我指的不是她。”

而是另一个她。

湖绿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种思考的神色，圣夏莉雅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我觉得，她应该也玩得很开心吧，像刚才那样。”

“你看出来了？”

“恩，因为我是她的姐姐嘛。”少女抬起头，眉眼弯弯：“所以我能看出来，其实大家都在瞒着我什么。白夜瞒着我，偷偷和格洛莉亚交换身份，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寂寞；奥薇拉瞒着我，总在半夜无人时出没，不想被我察觉她失眠的真相；萝乐娜瞒着我，每一次都隐瞒自己的病情，似乎她觉得这就是一种坚强；依耶塔瞒着我，每天都往日记本上写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是她对幸福的理解；希诺看起来很开朗，可她有时候也会瞒着我，不愿流露出对故乡的思念；当然，还有蕾蒂西亚，她的作业都是找梅蒂恩抄的，却总觉得我看不出来。”

巨鲸在幽暗无声的海洋中游过，少女的声音轻柔得就像海底的一抹幽光：“如果这些都看不出来的话，我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姐姐了吧？”

原来她都知道。

林格微微惊讶，但似乎又不是那么惊讶，或许因为他能从圣夏莉雅的身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一个自己的影子。年轻人也是这样，明明看透了许多事情，却从不肯说出口，因为深知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追根究底。

他基于对个人**和道德准则的尊重而选择沉默，圣夏莉雅则是基于一种责任感，她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姐姐，那么，自然应该学会与妹妹们的小秘密保持距离。

理想状态自然是彼此毫无保留，尽可倾述心事，可那样理想的状态，或许只有在最初的天之圣堂中才能看到了。当少女王权们坠落人间，学会高兴、悲伤与愤怒的时候，某些记忆便被潮水淹没，一去不返。

“就像你自己，”林格忽然说道：“也有一些事情瞒着她们吧？”

“好像是这样。林格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吗？”

“我只是想，早就该这么做了。”林格看了她一眼，目光颇为深意：“在拥有姐姐这个身份之前，你首先是独立的人，是世界上一个名为圣夏莉雅的少女。如果被太多责任压垮了肩膀，那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办？”

“林格觉得，我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吗？”

“恩。”

“为什么这样觉得？”

“直觉而已。”

“那林格会一直陪我们走下去吗？”少女说到这里，轻轻抿住嘴唇，一抹樱色犹如春日流花，逐渐在她的唇瓣间散开来了：“一直陪我走下去。”

那双好像会说话的湖绿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林格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答案的期待。不知怎的，面对这股注视，林格竟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扭过头去，回避了少女的目光，用故作镇静的语气回道：“至少，在这件事彻底了结之前，应该会吧。”

但怎样才算了结呢？

他没有说，圣夏莉雅也没有问，她只是忽然间笑出声来，笑得一对眉毛都弯成了月牙，很开心的样子。

“林格。”

“怎么了？”

“其实我很希望，像白夜那么逞强的孩子，有一天能够对我放下心防，尽情地在我怀中撒娇，到那时，我一定会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好地安慰她。所以——”

她伸出手，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脑袋，触感温暖，像是有一丛日光，藏在了那银灰色的发丝间，悄然追随少女的低语：“你也一样，林格，不要太逞强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很累了，想要撒娇的话，就来找我吧。”

林格沉默了。

他背对着少女，一言不发，仿佛陷入了某种复杂、深邃、足以与人性和命运媲美的思考中去。正当圣夏莉雅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年轻人却忽然轻轻将头从她的掌心中挣开，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个过程始终没有回头。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跑。

如果是从前，这种反应一定会让圣夏莉雅很伤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情、会不会让林格生气了？但现在，她却觉得，那个年轻人应该只是……害羞了吧？

恩，就是这样。

圣夏莉雅看着林格匆忙逃避的背影，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

“奇怪，空气中怎么有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巡视到此处的格洛莉亚船长停下脚步，鼻子在半空中嗅了嗅，然后勃然大怒：“谁在船上喝果汁了，给我站出来！”

呃。

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