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秘史 89.中行曰（三）

两人正要分离，伊稚斜又想起一事，说道：“那军臣生性怯懦，还得壮壮他的胆子才行！”

中行曰道：“大王有何办法？”伊稚斜道：“我匈奴自先祖淳维之时就传下了一柄宝刀，后来传到了头曼、冒顿的手里。冒顿一死，所有人都以为这把刀遗失了，其实是在我的手中。你将这刀献给军臣，谎称是在冒顿王墓附近找到，让那军臣自以为有天神眷顾！”中行曰道：“大王可舍得？”伊稚斜道：“那刀十分诡异，军臣根本驾控不住，早晚必被反噬！”中行曰应道：“那好！”

两人告别之后，一前一后离开此地，复入龙城，各自归寝帐中休息。夜里，伊稚斜又派手下亲信，将长生天之刃包裹好，送到中行曰住处。

转过天来，军臣单于果然召集诸王在牙帐内议事。伊稚斜容光焕发，神气扬扬走进帐内。诸王见其一日之间判若两人，皆心中一奇，心道：“疯王伊稚斜果然事事出人意料，前一天还愁容满面，意气消沉，今日陡然一变，倒是神采奕奕。”

军臣见伊稚斜到来，心中一喜，寻思道：“甚好！伊稚斜向来主张伐汉，态度强硬，有他在，说服诸王出兵的把握也大了不少。”

众人向军臣单于下拜，待落座之后，只听军臣道：“寡人召诸位前来，是为一桩要事，事关重大，须听听诸位的意见。”随即军臣将聂壹与马邑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座下众人早有耳闻，有些部落首领听说有好处可占，不禁动心。另有些人安于享乐，以为部落中物资富足，用不着大动干戈，去冒险掠汉人的财物。

军臣言罢，左贤王第一个起身说话，言道：“大单于，八年前汉人遣公主联姻，我匈奴与汉廷结下盟约，互不侵犯。可现在大单于想出兵攻打马邑，纵然成功了，汉人必定问责，那时两方之间战事又起，汉匈边境永无宁日。”

右贤王轻笑一声，立刻说道：“难道王兄是怕了汉人？”左贤王微微气恼，将酒碗重重砸在桌子上，道：“本王怎么可能怕汉人，只是这些年汉廷已经今非昔比，良将辈出，军械齐全。听闻近年来那小皇帝从西域引来了大宛马种，使得汉人也有了优良马匹。大单于若想对汉人动手，一定要谨慎思虑。”

伊稚斜心头一凛：“竟有这样的事？看来我数年不理政事，竟让那小皇帝有机可乘。”他心念电转，当即想到其中利害，朗声说道：“大单于，臣弟以为这小皇帝野心不小，大有与我们抗衡的意思。否则他们何必引来大宛马种，不正是为了对付我们的骑兵？”

此言一出，军臣点头赞同，众人中有的微微凝思，有的连声附和。不少中立之人也有些动摇。左贤王也觉伊稚斜言之成理，不便再辩，自行坐了回去。

伊稚斜站起身来，言道：“大单于，打仗讲究先发制人，若是等到汉人主动来打我们，可就晚了。此次马邑城空虚，乃天赐良机，只要我匈奴铁骑发动奇袭，不仅能掠夺马邑的财物，还能将汉廷的防线撕开一处缺口。大军长驱直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即便拿不下长安，也能夺下几个城池。如此一来，保证让小皇帝不敢再有异心。”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私下嘀咕道：“你伊稚斜野心当真不小，大单于只想打马邑，你竟要兵指长安。你想打仗，可别拉着我们一起冒险。”

军臣也觉此策太过激进，摸了摸下颌，言道：“攻打马邑是好！至于是否进军长安，还得从长计议。”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撩开，中行曰兴冲冲跑了进来。自南宫公主嫁给军臣，中行曰就投靠了匈奴，作为单于的谋臣，深受军臣信任。

军臣问道：“中行曰，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中行曰躬身说道：“恭喜大单于啊！”军臣一脸茫然，实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便问道：“何喜之有？”

中行曰道：“禀大单于，几个侍卫在冒顿老单于的王墓附近找到了‘长生天之刃’。”

“哦”众人皆惊呼起来，这长生天之刃可是历代单于的佩刀，只是自冒顿死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其踪迹，想不到竟在今日现世。

军臣久做单于多年，却从未摸过这把刀，也将此作为平生一大憾事。闻言大喜过望，身子一晃，似乎要从王座上跳起来。他惊喜道：“这…这当真？快给寡人呈上来！”中行曰道：“这么大的事，臣怎敢欺骗您？”

没过多久，两个侍卫举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上面放着寒光闪闪一把宝刀，刃芒之中又蕴藏一抹暗红色，正是“长生天之刃”。

伊稚斜特地吩咐，此刀除军臣之外，旁人不可触碰，否则必有大凶。因此刀身之下又摆着一块白布。

军臣双目圆睁，叹道：“果然是‘长生天之刃’啊！”他站起身，走下王座，一把握住刀柄。刹那之间，他感受到奇妙的力量涌进全身，一种睥睨天下之感跃然于胸，令人着迷、沉醉。他手中刀不再是刀，而是西北大地之上最有威势的权柄。他却不知，这股力量并非属于他自己。而是伊稚斜修炼长生天之术，觉醒单于宝躯之后，与刀共鸣，才产生的奇能。

军臣闭目沉醉了半晌，睁开双眼，一时得意忘形，竟挥刀起舞。忽然，他将刀尖指向伊稚斜，阴森森地道：“兄弟，多年之前我听人说冒顿将此刀赠给了你，现在方知这是谣言啊！”

伊稚斜装作畏怯，低着头道：“臣弟怎敢私藏此刀？”心中却想：“好！看军臣这般神态，显然已被长生天之刃迷住了神志。”顿了顿又道：“长生天之刃失踪多年，现在复归单于手中，这是吉兆啊！想来天神也希望大单于攻打马邑！”

军臣心中得意万分，笑道：“确是如此！寡人决定集结大军攻打马邑，诸位可还有异议？”诸王见军臣意兴盎然，谁也不敢轻易扫单于的兴致，一时无人进言。

单于庭右大都尉走上前来说道：“大单于，如果聂壹是个奸细，故意引我军中了埋伏怎么办？”军臣尚未说话，中行曰道：“右大都尉多虑了，这聂壹尚在单于庭中，他敢欺骗单于，难道不要命了？”

单于庭众将均不喜中行曰，从来不将他看做自己人。右大都尉一脸鄙夷说道：“我瞧不仅聂壹不可信，阁下也是汉人，也不可信！”

军臣自得了长生天之刃，鬼迷心窍，一心只想攻打马邑，早已听不进去反对意见。他当即叱道：“胡说！中行曰投靠寡人八年有余，其功绩有目共睹。若非是他，你们连牛羊都统计不明白。现在又为寡人找到了传世的宝刀，你怎么敢这样怀疑他？”中行曰初来匈奴，为军臣出谋划策，的确有着诸多功劳。他教群臣分条计数，便于统计牛羊人口数量；替匈奴人与汉使臣舌战置辩，屡屡获胜，久而久之已深得军臣信任。

右大都尉不敢与单于争辩，退回到座位上。诸王见右大都尉碰了一鼻子灰，更不敢出言相劝。

伊稚斜趁机道：“大单于攻打马邑，臣弟愿率己部三万骑兵，做侧翼。”军臣点头道：“好！”

右贤王跟着言道：“臣愿领两万骑兵，随单于攻打马邑！”军臣也点点头，说道：“寡人本部，可调动五万将士参战！”

随后，左贤王，右谷蠡王一齐说道：“臣愿领一万精兵！”其余诸王也不敢落后，有的出动三千军，有的调动五千，合计起来林林总总竟有十四万之多。

南下之事既定，诸王纷纷退散。伊稚斜未退，仍留在帐内。军臣仍沉浸在喜悦当中，见他不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伊稚斜道：“禀大单于，臣弟近来得了一匹坐骑，乃是洪荒异种、兽中之王，非常人可骑乘。臣弟想将此坐骑献于您！”

军臣心中一动：“看来我刚刚敲打了他，果然奏效！”便道：“我听说你有匹骏马，马身乌黑，四蹄雪白，唤做‘踏雪黑彪’，是这匹马吗？”

伊稚斜面色不改，心道：“军臣！想不到你竟对我的事了如指掌，可见始终是提防着我呀。可任你怎么猜，也想不到‘踏雪黑彪’早就变了模样。”

伊稚斜摇头道：“这匹异兽可不同于寻常马匹，似龙非龙，似马非马，叫起来如虎啸龙吟，常人根本驯服不了。臣弟以为只有大单于能当它的主人。”

军臣越听越奇，只想早早见到那异兽，言道：“好！你派人将那坐骑送到寡人的马厩中。”

伊稚斜应了一声，退出了单于牙帐。他回到自己住所，就命人将“踏雪黑彪”送到了军臣那里。这坐骑颇通人性，受主人指使，在军臣身旁乖巧了好几日，任人骑乘溜玩。哄得军臣欢天喜地、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