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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柳生一花

作者:庸手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7-08 14:09:51 来源:平板电子书

剑未出鞘,手未触及剑柄,天地间肃杀之意已更浓。

“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别人都叫你枪神,你的枪是不是真的很神?”

“也许。”

“也许是狗屁?狗屁也不是?”

无生不语。

“这是我的剑。”死鱼般的眼睛忽然盯着掌中剑,剑鞘华丽,剑柄华丽,这口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华丽。

华丽的剑鞘上雕刻着柳生,还有一枝花。

花是血红的,柳生这两个字是雪白的,雪白的像是这个人。

无生深深吐出口气,“你是柳生一花?”

柳生一花点头,傲然冷笑,“没错。”

“柳生新阴流剑法?”

柳生一花冷笑点头。

“柳生石舟斋是你老子?”

柳生一花不语,眼角那根皱纹已在跳动。

“我听说过你很多有趣的事。”

柳生一花不语,他显然不喜欢接触到这样的事,他心里的痛处也许正是这里。

“你的兄弟姐妹有很多,你却是最可怜的。”

柳生一花不语。

他的手忽然触及剑柄,死鱼般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寒光。

“很好,你的剑好像可以出鞘了。”

“是的。”

他的剑果然已出鞘,剑光飞虹般刺出,直刺无生胸膛。

就这一剑,他已刺穿了很多高手的胸膛,要了很多轻视他的人,近年来他已靠这口剑横行黑道上,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枝花。

无论是什么人有疑问,这口剑就刺出,然后人就倒下,死于剑下。

他对这一剑已充满了信心。

阴冷肃杀之意悄然死去,枝头片片叶子落下。

无生缓缓将枪缩回,缩回的很慢很慢。

无生深深叹息。

他拉着阿国的手,走进宽敞的木屋里,里面的尸骨已收走,里面只有一个人。

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无邪的和尚,眉宇间充满了一种无法叙说的智慧与仁慈,是对大地、苍生的一种仁慈。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这人不远处,盯着这个和尚。

和尚面带笑意,双手各伸一只拇指,在头顶画圈圈,画得即不快,也不慢。

扶桑有这种习惯的人并不多,和尚之中,也许只有一个。

阿国吃惊的看着这人,“一休!”

一休点头,却依然在画圈圈,并没有停下。

阿国握住无生的手,笑着说,“这是一休。”

无生点头。

“他是扶桑最聪明、最善良的人。”

无生点头。

“你若是跟他比聪明,赢了他,那就真的很了不得了。”

无生点头。

“你一定比不过他的。”阿国说的很有把握。

无生点头。

“你要不要跟他比一下?”阿国笑了笑。

“他不是过来跟我比聪明的。”

“那他过来做什么的?”

“也许他过来是普度众生的。”

“也许他过来收尸的。”

阿国指了指他的脑袋,“你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两只手放下来?”

无生不语。

他忽然走了过去,将他两只手拿了下来,一休睁开了明亮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无生,“小僧一休,冒昧之处,往枪神见谅。”

无生点头。

阿国显得很失望,她以为一定要用很深奥的智慧才能将那两只手拿开,没想到的是,居然被无生很轻松的拿开了。

一休笑了笑,“枪神觉得这里如何?”

“耳目一新,充满佛意。”

一休点头,“枪神此行如何?”

“通体舒畅,愉快之极。”

一休又点头,“那枪神觉得小僧如何?”

“聪明伶俐,必有下文。”

一休大笑,“果然是枪神,那可知下文是什么?”

无生不语。

一休摸了摸脑袋,“你是不是要去见足利义辉?”

无生点头。

“很好,你可以去了。”一休笑着躬身行礼,“轻便。”

无生不懂。

阿国更不懂。

无生石像般走了出去,安安静静的山林,现在已变得说不出的宁静而祥和。

一休站在屋檐下,吐出口气,轻轻的笑着。

他的笑意充满了佛家与身俱来的那种智慧与善良,他凝视着无生悄悄的消失在林间山道,才回过头笑了笑。

路道上不但连尸骨不见,连血迹也不见了。

阿国凝视着无生,“你知道一休为什么过来?”

无生点头。

“你说给我听听,我实在好想听听。”少女的心总是充满了幻想与崇拜,她也不例外。

“他过来是为了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看你是不是枪神?”阿国的已胡乱猜想。

“他过来想知道我是不是去见足利义辉。”

阿国眨了眨眼,“就单单是这样?”

无生点头。

阿国的脸上又现出失望之色,她本以为一休过来,一定有很深奥的机密,或者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无生叹息,凝视着柔阳,“这里距离京都已很近了。”

阿国点头,“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一休就是其中一样。”

阿国点头承认,这的确很奇怪,一休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要到这里等无生?为什么只问了一句话?“他为什么只问了你一句?”

“因为只想知道那一句,其他的事并不用知道。”

“他是不是希望你去?”

“也许。”无生叹息,“这里并不止那些浪人,也许还有更多,也许已被他赶跑了。”

“他为什么如此希望你去见足利义辉?”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我应该去见足利义辉,去见足利义辉会给更多的人带去好处。”

“你也是猜想?”

“是的。”

山下林木稀少,没有一条人影,显得寂寞、而孤单。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伸出手,“我们该赶路了。”

阿国点头。

她躯体一纵,跃进无生怀里,笑了笑,“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待别的女人?”

无生不语,却在深深叹息。

在他怀里的女人并不多,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与善良。

阿国轻轻亲了他脖子一口,“我们见到足利义辉,是不是就可以发财了?”

少女的心永远都充满了幻想,越是年轻的少女,幻想越是严重,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才显得可爱、单纯而善良。

无生飞行的并不快,停靠在京都城外的一个村庄里。

“这里的人好像并不是很富裕。”

无生点头。

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两旁的屋子很多,人烟却稀少,他们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并没有看见一条人影。

阿国已在为被这里的一切所感伤,为什么没有人烟?

他们走了很久,才听到人的声音。

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台子看戏,台下的人正欢呼着拍手,称赞。

台上几个戴着头笠的曼妙女人在奏着乐曲,晃动着腰肢,乐曲极为美妙而神往,扭动的腰肢柔美而轻盈,配合着乐曲,实在是一种绝美的仙境。

下面几个人盯着女人的舞姿,有个脸颊上已泛起了光泽。

阿国看了看,不竟觉得厌恶、厌烦。

她笑了笑,“你看台上的女人怎么样?”

台上女人的斗笠很大而深,像是个笆斗,别人根本看不到她们的脸颊,只看到她们的身材,也许就因为看不到她们的脸颊,下面的人才显得极为痴情而迷恋不已。

“也许很不好。”

阿国笑了,她看了看扭动的腰肢,又看了看自己的腰肢,脸上苦恼之色不由飘了出来。

“她们哪里不好,你们的身姿很不错。”阿国指了指扭动的细腰,有接着说,“你看她们的身段,该大的很大,该小的地方很小,该细的地方很细,该挺的地方很......。”

她一连串说了很多个很字,竟也把自己的脸说红了。

“你很羡慕她们?”

阿国点头,舔了舔舌头,笑了笑,“是的。”

这么美妙的身姿,岂非是很多少女想要的,这种美妙的身姿,岂非也很受男人欢迎?

“可惜她们不是女人。”

阿国眨了眨眼,看了看上面的腰肢,又看了看无生,“她们怎么会不是女人?”

“她们是假女人。”

阿国不相信,死也不信这么好的身材居然是假女人。

无生拉住阿国,远远的站着,可是他又叹了口气,又抱着阿国轻烟般掠向城墙,上面的士兵并不在,站在这里看得更清楚。

阿国已看得懵了,轻轻咬牙,“我看不出来,你带我到这么远的地方看,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无生轻轻将她放下,就石像般挺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边安安静静的,阿国两边看了看,不知所以然来,只觉得怪怪的。

“这里为什么没有士兵?”

“因为她们都在下面,都在看那几个假女人扭屁股。”

阿国笑了笑,“你怎么看得出的?难不成你也懂得扶桑忍者的七方出?”

无生点头,“所谓七方出是指七种身份,包括商人、小贩、虚无僧、出家人、山伏、猿乐师、普通百姓等。”

阿国吃惊。

她没有想到无生居然对这个还很了解,可她还是有点不服气,还想去难为一下无生。

“应该还有点没有说出。”

无生点头承认,“除此以外,有时连歌师与琵琶法师等其它化装,为了能够做到惟妙惟肖,不露形迹,忍者平常需要学习与变装身份相应的才能,如讼经、吹奏等,此外一口流利的方言也是不可缺少的。”

阿国服了,她笑了笑,“我真的以为你是扶桑人。”

“我是大明国人。”

“我只奇怪一点。”阿国又看了看两边,“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的有点不寻常。”

无生叹息,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安静的,越是安静,来的越是猛烈。

“这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也许是的。”

“会是什么大事。”

无生不语。

他指了指下面,下面歌舞犹在,几个看似普通百姓却是士兵也在,可是歌舞始终要停的,歌舞停下的时候,也许就是拼命的时候。

他们每一个人也许都带着一种阴谋诡计活着,这样活着岂非都活在阴影里?

杉树叶子轻轻飘下,柔风中已有寒意。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不忍再看下去。

无论是为了什么而拼命?他们最后的胜利绝不是自己,一定是权力,一个野心很大的权术家。

冷风卷起血腥掠向了高墙。

无生并没有看,阿国却在看着。

歌舞停下的时候,头上的笆斗忽然跳了起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恶狠而狰狞的凶相,恨不得要将台下的人活活咬死,咬死一万次。

笆斗从头上跳起就忽然倾斜,十几道乌光骤然爆射而出,下面几个骤然倒下,躯体上竟已变得发乌。

这几个假女人看见一大把的人骤然死去,脸上显得很愉快,愉快而激动。

可是他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就在他们笑的时候,台子下面忽然伸出几把刀,刀光一闪,躯体忽然变成四五段,四五段血淋淋的躯体。

血在飘,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阿国脸上苍白,面无表情,直愣愣的盯着他们。

最后一个假女人大笑着凝视台下的人,他的同伴全死光了,可他还在笑着。

每个人都在看他笑,不但不懂,也很同情。

他躯体上已挨了十几刀,一条腿断了,一只胳膊也断了,脸颊也少了半边,他大笑着将快要掉的耳朵忽然撕下来,往嘴里一塞,大口的嚼了嚼,然后咽到肚子里。

“你笑什么?”靠他最近的一人忽然问着,因为这实在一件奇怪的事。

一个人在拼命的时候,是绝不该笑的,快要死的人,更不该笑,应该哭,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笑意都会生出疑问。

阿国也不例外。

她拉了拉披风,“他为什么要笑?”

他明明很可怜,明明已活不成了,本不该笑的,本没有什么事值得他笑的,胜利是别人的,活着的权利也是别人的,自己只有失败,失败就是死亡,无论胜利的人要失败的人怎么死,就得怎么死,这是拼命的法则。

无生指了指他的胸膛,“你看见那是什么?”

阿国不语,因为他已看到那假女人笑声变小的时候,那只手就忽然伸进胸膛,将高耸的东西摸了出来,一个漆黑的东西。

每个人都惊慌着四处逃散,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吓得鸡飞狗跳、魂飞魄散,离他最近的那人并没有逃,因为逃也逃不掉,所以大叫着扑向假女人,恶狠狠掐住假女人的脖子,就仿佛是掐住偷情女人的脖子,死死的掐住。

假女人嘴里咯咯作响,说不出一句话,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假女人,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一万次。”他恶狠狠的用力,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也就是假女人将手里漆黑圆球砸向地上的时候。

这是阿国看见的最后一眼,然后就骤然爆炸。

周围的一切骤然化作废墟,连人也不例外,他们的小命始终还是报销了,一个都没有逃掉。

一连串连续爆炸,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无法活着。

绿叶骤然化作枯黄,高高的杉树忽然直冲天际,落下时,也是枯萎而残朽,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

阿国吃惊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心,她的魂,已被彻底惊住,这里的人为何如此残忍?

阿国咬牙,挣扎着说出两个字,“他们......。”

无生叹息,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这是他们的命运,他们无法避免的。”

阿国点头。

她点头,脸颊上已现出了惧怕、同情、怜惜之色。

她现在才明白无生为什么要远远避开他们,掠向高墙看着他们。

“你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是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无生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事,这种事并不是用眼看的,而是用无数次生死搏杀、命悬一线的经验去看的,如果可以去说,那就是感觉,这种感觉也许并不会令人信服,却是真实存在的。

“你是不是还看出了什么?”

无生点头,并未言语。

“你说说,我想听听。”

“这座城也许是空城了。”

阿国凝视着华丽的城池,街道上青石板光滑而整齐,两旁的店铺也很安静。

柔阳下,一切都显得安静而祥和。

阿国看不出来,“我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异常?”

无生不语。

“我看里面挺安静的。”她说到安静的时候,就忽然怔住。

街道上本不应该这么安静的,安静就不像是街道了,特别是茶楼、玩杂耍的地方,还有卖菜的地方,这几个地方如果没有声音,就说明了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

这里的确很可怕。

沿着街道走向前方,两边的店铺,里面都没有人?

这是一件奇怪而可怕的事,阿国的手已沁出了冷汗,“这是什么原因?”

无生叹息,“你想知道这一点?”

阿国点头。

无生不语,他拉着阿国走进一家院子里,里面两个老人相依在一起,面向阳光,享受着阳光的丝丝热力。

他轻轻松开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他们没有走,一定知道里面的原因。”

阿国走向这两位老人,笑着凝视他们,他们也笑着凝视着阿国。

他们的笑容也正如这残阳,灿烂、美丽而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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