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境污染 番外——依波恩笔记

“她们总要后悔的！”

我不知一次听陆仁在我耳边说这句话了，而一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刚刚搭讪女人失败回来。

陆仁很没有女人缘，他个头不算高，身材有些肥胖，肚子上的肉从未见他甩掉过，尤其右半边脸那狰狞可怖的伤疤，已经堪比那些深渊怪物，一般人光是看到就会理智下降，更不用说会讨人喜欢了。

就算我不是女人，初次和他遇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不仅仅是外貌的原因，陆仁的性格中，隐藏着一股深深的自卑，他总是想要找女朋友，看到漂亮的女人就想要上去搭讪，但走到人家近前，却有总是连句话都说不利索，我每次在旁边看着，都尴尬得想要跟他撇清关系，这也是他经常失败的原因之一。

我不知道他的自卑来自哪里，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伤疤——我也只能这么认为，因为除了容貌，陆仁其他方面，在我看来堪称完美。

尽管我和他已经搭档了好几年，但我对于他的过去仍然知之甚少，他只在偶尔喝醉酒的时候，才跟我说两句他的过去。比如他曾经有个姐姐，比如他原来住在很豪华的宅院里，还比如他的名字，陆仁，谐音路人，其实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我不知道什么人会可怜到自己给自己起名，但陆仁的确很有故事。

从冷蛛群里拼命逃出来那天晚上，我俩躺在雪原坚硬的冻土上惊魂未定，或许是觉得下一次冒险不会有这么幸运，有些事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陆仁终于跟我讲了他脸上伤疤的来历。

他本来生活在一个普通人类家庭，居住在中原地区，家里在当地还算比较有钱。

陆仁的童年无忧无虑，受尽宠爱，但快乐的时光在十四岁那年戛然而止。

家人全部被杀死，他自己则被看中天赋，带到中原那些隐世门派中，脸上烙下奴隶的印记，负责伺候杀死他全家的凶手。

那些人小看了少年的天赋，陆仁忍了四年，在自己成人那天，他杀光了门派内的所有人，然后撕下印有奴隶印记的脸皮，一把火烧了那座山，宣布与过去告别。

我被他讲述的过去震撼得无法言语，相比较他，我那自认为惨痛的过去，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曾经劝说他用钱财来找一个女人。

这并不困难，几年的秘境探险，九死一生的同时，我俩也积累下了惊人的财富，足够买下整座纽约市。

但他只是笑了笑，含糊过去。

我很不理解，毕竟在我看来，他是如此的渴望女人。

陆仁并非完全没有女人缘，他在极北之地带回来一个名叫莉莉的女人，尽管莉莉的真身，是名叫修格斯的可怕物种，但至少化成的人类外貌足以迷惑众生，更为关键的是，不论是什么事，莉莉都听从陆仁的意见，并一度像是个跟屁虫一样，黏在陆仁身边。

还有一个女人，和陆仁一样，也是中原人，虽然性格比较孤傲，但是几次接触，我能够看出来，她对陆仁抱有很大好感。

但奇怪的事，对于这两个唾手可得的女人，陆仁却从未表现出像面对其他女人一样的垂涎态度。

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他的自卑上，但对此，我却毫无办法，从与钻地魔虫签订契约获得的心灵感应能力不足以使我看透陆仁的念头，否则我便能凭此轻易地找到症结所在。

我一直认为陆仁的自卑出于样貌，以及他最喜爱的，便是女人。

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搭档。

大灾变前不久，我独身一人，再次前往终北大路，企图寻找挽救人类未来的方法。

我进入了那可怕的洞穴之中，并在洞穴深处，见到了蟾之神——撒托古亚，从祂那里，我获取了更为隐秘的知识，并凭此超越了魔法师最后的界限，彻底摆脱了人类身躯的限制，达到了神的高度。

我终于掌握了规则，并能随意创造。

等我从终北大路回到世间，却听闻了陆仁的噩耗。

因为我离开太久，已经超越了当初约定的时限，陆仁为了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纵身跃如了冥河之中。

除了旧神以外，任何生物进入冥河，都会被同化为它的一部分，没有例外。

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就此死去。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我便再次见到了他。

彼时的陆仁和过去完全不同，冥河之水重塑了他的肉身，也带去了伤疤和肥肉，他晋升成为了中原记载中，修行的最高境界——仙人。

他穿着一袭长衣，容貌俊朗到连男人也为之心动。

他达到了和我一样的高度，并在我赶到之前，便独自封印了那座城市，并示威一般，在上面建造了自己的宫殿，甚至雕刻了一尊青石王座，压在那位的头顶。

我见他意气风发，应有尽有，所需之物，伸手便能取得，从他身上，我再也看不到半点自卑的影子。

但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身边依旧没有女人。

我顿时明白，他的自卑并非出于丑陋的样貌，而是当初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杀的无能为力。

他最喜爱的，当然也不是女人。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陆仁已经抢先我一步，扛起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

……

——依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