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羔羊 第001章 新时代的序幕

公元时间2275年11月9日晚，一名青年背着包走在路上，脚步沉重拖沓，像是十分疲惫。

青年名叫王阳，是附近一家私人企业的普通员工，从老家出来在沙市找了工作，平时就租住在这边的小区。他的双肩包里装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是他用来吃饭的家伙，也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王明呼出一口热气，一路走一路把手指缩进袖管，初冬的沙市已经寒风阵阵，到了夜晚更是如此。他不禁怀念起家里二老做的热汤热饭，以及那个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很温暖的炭炉来。

由于临近圣诞，即使现在是深夜，街上也有几家没有关门闭户的商家。相对而言，小区附近的街区是相对冷清的。每年到这个时候，年轻情侣们都会去市中心的商业街玩耍约会，多数有些闲钱和空闲时间的人则选择拖家带口，去更繁华的地方看场表演，认真过一过这场“洋节”。

不过这和王阳都没有什么关系，女朋友、闲钱和空闲时间，这三样他哪个也没有。就连他租住的房子，都是缺少电视宽带的毛坯房。因此今晚他只能凑活着，在手机上看看网络转播，略微感受下其他人的热闹气氛。

活干不完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这是王明工作三年以来最深刻的认识。但活儿从来都只有多或少，哪里有干完的时候呢？对于他们这些打工仔来说，“假期”则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还不如努力赚钱，早早攒足房子的首付。

想到这里，王阳便紧一紧身上的背包，打起精神从一段栏杆上翻了进去。

小区的管理非常松懈，虽然禁止翻越栏杆，但除去一块不痛不痒的禁止纸牌，这里也没设立过任何其他的禁止措施。因此相比更加偏远的大门，翻越栏杆回家成为了许多人的选择。

栏杆低矮，王阳翻越起来也非常熟练。正当他落下身子，朝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时，却在一个楼栋拐角处，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放眼望去，那里是一排半地下室，高于地面只露出一个采光窗。王阳看到那里有一个老年女人，正在窗边的角落里半跪着，捣鼓着好似编织袋一类的事物。不知是在收集废品，还是做偷窃一类不好的事情。

虽然这和王阳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单纯因为好奇，他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老年女人闻声转过脸来，发出类似野狗护食般的“呜呜”声。

王阳被吓了一跳，急忙打招呼道：“嗨，大……大娘，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家啊？”

此时恰有一阵风儿吹过，高空中的月亮也因此穿云而出。月光霎时间照亮了脚下的地面。

“咣当”一声，王阳跌坐在地面上。

而在他身前，是一个满身血污女人。女人脚下的编织袋上，有一具残破的婴儿尸体，肉块碎骨塞满了女人的口腔！她双颊鼓起，努力地嚼动着，血水混合唾液从烂了一边的脸颊里淌了出来。

刹那之间，她的眼中便反射出如野狼一般的荧光。

“啊！！！！”

……

以此同时，在沙市中心的某家KTV里，灯红酒绿的环境中**个人正在亡命奔逃。他们看起来衣衫散乱，在走廊中横冲直撞的同时又有些慌不择路，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

“前面的快点，怪物要追上来了！”

“呜呜，我不想死啊。”

“诚子，你带的路靠不靠谱啊！”

仔细看去，跑在人群正前方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穿着一身牛仔裤、青灰衬衫的男生带着黑框眼镜，此时正紧紧拉着身边的女孩狂奔。若有如无的黑暗中，男生的那双眼睛好似在发着光，即使在危难关头也透出一股冷静沉着的意味。

“闪开，别挡着我。”

“你挤什么挤！”

“快跑啊，它们来了！”

“这边也有！啊呃呃。”

走廊里的彩灯光线昏暗，跑动过程中一个人躲闪不及，被侧面房间窜出来黑尸一把扑倒。尖锐的牙齿下一刻咬在他的脖子上，气管和动脉霎时间被穿透，鲜血喷洒在棕褐色的墙壁上，顿时出现一滩暗红。

其他人心惊肉跳，慌忙间从这人身上跳过，却有两人不慎摔倒，转眼间便被后面的黑尸追上扑倒在地。

“诚子，这里是岔路，怎么办！”人群中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吼道。

“这边，跟我来！”

随着为首的人改变方向，几个人接连绕过吧台，钻进另一个黑暗的走廊中。或许是尸变体视觉受限，又或许是那三个倒下的人为他们争取了时间，总之在转过弯后黑尸们竟没再追过来。他们得以安全地进入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内，关上房门，推动身边的沉重货架将门封死。

“安……安全了。”

“救命，这几步跑得我魂儿都要丢了。”

“诚子，可真有你的。只看了走廊上的地图一眼，竟然就记住了路线。”

“对啊，小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人们力竭般背贴着墙，滑坐在地面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呼，呼……”

粗重的喘息，紧紧挨着的两个人，女孩突然道：“你……要牵我手，到什么时候呀？”

“啊，抱歉抱歉。”男生的手像是被突然烫到，赶紧缩了回来。

黑暗中，女孩感觉到后不禁失笑。她突然感到有趣，于是便将嘴巴贴近对方的耳朵，气若游丝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多牵一会儿哦~”

“腾”地一下，储藏室的灯光被人打开，刹那间灿目的白光充满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房间一角，一对青年男女四目相对。这两张年轻的脸蛋贴的如此相近，以至于男生感到有些窘迫。而或许是没料到灯会被人突然打开，女孩的脸颊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下一刻红霞漫天，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熠熠生辉，竟有那么一丝令人意外的胆怯与惶恐。

“咔嚓”一声，有人拍在灯光开关上，光线转眼间消逝，大片的黑暗再一次笼罩这片狭小的区域，激烈的争吵顿时爆发。

“妈的，你小子想死啊？灯光会引来那些怪物不知道吗？”

“就是，你急着投胎可别拉着我们啊！”

“我……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觉得开灯安全点。”

“安全你大爷啊！我们要真被害死了，死之前我也要先掐死你！”

“行了，安静点！这么大声，引来怪物我们就都完了。”

“嘁……”

生死关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噤声闭口。

良久，等到远处的惨叫渐渐安静下来，黑暗中女孩坐在男生身边悄悄道：“重新认识下，我不叫什么‘彩姬’。我的名字是安阳，你……叫张诚对吗？”

……

一个半月后，风尾山“狼崖”基地，郎华正在会议室内同其他人商议着什么。

此时已经是灾变后的第二个月，距离郎华小队回归风尾山也已经过去了三天。

由傅连合组建的微型基站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无线信号一刻不停地向四面八方传递，将会呼吁更多的沙市幸存者来到风尾山“狼崖”基地共同求生。与此同时，通过连接基站的笔记本电脑，他们可以随时连通全球卫星通信网络TeledesicⅡ，登陆联邦即时论坛“FS社区”，来了解到世界上正在发生着什么。

此时即时论坛首页中，热度第一的帖子自然就是几天的核爆追踪。毕竟这一次的动作太大，不由得人们不关心。而“天狼预言贴”则因此掉落热度第二名。

论坛内唯一的置顶信息是TeledesicⅡ恢复运行，在联合政府的授权下鼓励各地幸存者建立避难基地并及时登记。登记在册者可在军用频道内开辟专属线路，并在今后接受“联邦战时军事委员会”的监督和帮助。

这种事利大于弊，没什么值得考虑的，郎华便让傅连合将“狼崖基地”这个名字报了上去，地址为沙市风尾山，创始人则是杨本生。

“‘TeledesicⅡ’这么快就恢复了？不愧是最顶尖的通信集成网络，国际信息领域的寡头之一。”林文金看着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不禁啧啧称赞道。

傅连合笑着解释：“据说‘TeledesicⅡ’确实因受黑雾喷发而硬件损毁严重，不过毕竟本就性能强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承担起原有的部分通讯功能还是没问题的。”

林文金从小家境优越、见多识广，即便跟傅连合这种年轻人也能聊到一处。

“好了，安静下，小华有事要说。”杨本生看人都到齐了，便出声道，“都先坐下吧。”虽然他是名义上的基地领主，但是他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听从郎华的吩咐。

“今天主要有三件事。”郎华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三天以来他的伤势痊愈，实力不仅重回巅峰，而且还更进一步。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中阶能力者，郎华的气息让他们天然地感到压抑和敬畏。

“首先，是基地内的建设和清理工作，这个由邢叔带人完成。原有的设计图，以及后续的想法由杨城主和你沟通。”

“是。”

数日不见，邢伍田竟已经十分消瘦，整个人皮包骨头、眼窝深陷，乍一看几乎没了人形。不过这个汉子到底还是从丧女之痛里走了出来，郎华搭配尸猴晶核和老 胡的能力晶核，为他制备了觉醒药剂。现在邢伍田是基地的保卫部长，也是一名一阶初期能力者，能力是“强化”。

“海平、兰曦。”

“在！”

“丛林里的清理工作，由你们带人完成，我会请秦家派人辅助你们。务必在风尾山丛林中开辟一条安全通道，以备之后的幸存者接收工作。”

“是！”“是，首领。”

雷厉瓮声道：“这个没有问题。”

郎华对雷厉点点头，接着道：“其他能力者也要轮番上阵，借此机会磨炼战力。不久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还要打什么？尸群吗？还是那些进化者坏蛋？”段黑显然不喜欢郎华打哑谜，直接问道。

郎华莞尔一笑道：“那倒不是，准确的说，我们要和这片山林中的所有生物共同争夺一样装备。”

“什么装备？很厉害吗？”段黑等着大眼睛问道。

郎华幽幽道：“相当厉害，能够使普通人变得和能力者一样厉害。”

“嘶——”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能力者和普通进化者的战斗力可谓天壤之别，而且能力者本就数量稀少，早晚会形成一种特权阶级。如今出现了这种无视能力觉醒的神秘装备，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郎华倒也不避讳秦家四人，坦言道：“这种东西被‘天狼预言贴’叫做‘胶融核心’，不过时间还早，暂时不用着急。”

“第三件事，也就是最后这件事，便是我们需要扩充一下装备了。”在众人探询的视线中，郎华摊摊手道，“有枪在手，天下我有。这句话总没错吧。”

杨本生看得出来，郎华心思缜密，后两件安排都是在为那场神秘的“胶融核心争夺战”作准备。由此看来，争夺“胶融核心”这件事必然是有相当的危险性的。

在杨本生陷入沉思时，林茜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沙市各区县路途遥远，就算我们能找到各地的武装部库藏，也很难保证不被人捷足先登。况且还有黑尸群的影响，搜索和运输都是一个问题。”

其他人纷纷点头，陈心妍却坐在林茜对面打了一个哈欠。

她口齿不清道：“对……啊，你也难得有……聪明的时候欸。”

“陈心妍，好好说话你能噎死吗？”

林茜气不打一处来，陈心妍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边伸还一边撇嘴道：“喂？没人教过你礼貌吗？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一声心妍表姐。”

“大？哪里大了？真是笑话。”

林茜忽然挺胸讥笑，刹那间山峰耸立，陈心妍的动作便霎时间僵住了。

放眼看去，这衣服好大，哦不，这球好白……不对，什么和什么啊。陈心妍忍不住在心中狂吼——这也太犯规了吧！

发育这种东西，实在是要看天意。虽然陈心妍也是身姿姣好的正常尺寸，但那边的……实在是太大了啊！

“嘁，有什么好得意的。”陈心妍用目光狠狠剜了那两个肉 团一眼，转回头来频频撇嘴，看起来十分不屑。

可能是越想越气，她便颇为不忿地补充道：“胸大无脑。”

“欸，我这个暴脾气……”林茜脑门青筋直冒，就要去找她的那把斧头……

会议室首位上郎华嘴角狂 抽，感到相当头痛。他非常清楚，只要他这时候敢说上一句帮腔的话，就会立马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两女共同的攻击对象。没办法，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筱雯。但谁料后者已经捂着嘴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行了，肚子痛……”就当秦筱雯藏在夏霜身边憋笑辛苦时，兰曦去而复返，放了一把长枪在桌面上。众人定睛一看，正是王德一伙人之前使用的那种突击步枪。

“AK47？不过怎么是木柄的。”傅连合伸着脖子疑惑道。

“是63式，停产一百多年了。”海平冷不丁地回应一句，这声音忽然出现在傅连合背后，声音沙哑、形如鬼魅低语，不禁吓得他一哆嗦。“泰丰加油站”一战过后，海平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更加寡言少语，而且行事狠辣，让人不觉间对他敬而远之。

“是油封。”林文金捡起这只步枪，用指甲从缝隙中挑出一丝半固态油脂，侧面印证了海平的猜测。

两百年前的20世纪后半叶，华国解放后曾大批量仿制苏制“AK系列”突击步枪，但以此得到的半自动步枪射击精度差、枪身短，不利于拼刺格斗。直到63年才设计出一款新式通用步枪，也就是华国第一支能连发的自动装填步枪——63式自动步枪。

不过由于体制原因，63式步枪在批量生产八年后，出现了各项制造、检验工序制度松懈，生产缓慢、秩序混乱等弊病。这导致之后的63式步枪质量粗劣、精度较差，甚至还出现过射击喷火等严重质量问题，截止到1978年便全面停产撤装。

“63式步枪出世的十五年间，仍然有高达上百万的产量。”听起来林文金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除去部分出口到了国际市场，被一些武装组织作为制式武器使用，剩下的不是用于边防部队和民兵训练，就是被储存在各地的民兵武器库中。”

他忽然想明白了郎华的意思：“你是说……”

“对”，郎华点头，“这附近肯定有一座年代久远的武器库。”

“哗啦”一声，兰曦又抱来一些王德他们使用的武器。

“63式、56式自动步枪，77－1式木柄手榴弹”林文金惊叹道，“好家伙，我记得那个时候正是‘广积粮、深挖坑’的年代吧。难不成是一个防空洞？”

“这就要邢叔来说明下了。”

郎华摊摊手，把众人的疑问抛给邢伍田。而后者便也接口道：“是个防空避难所，里面有很多枪支弹药。不过还有一条大蛇很是厉害，上次我们折了两个人才抢出这些装备……”

“蛇？什么蛇这么厉害？难不成是蟒蛇。”

“废话，肯定是一个强大的黑兽。这我们可得合计下，邢老弟你来详细说说……”

“妈 的，干他丫的。有枪在手，人就不慌了。这一仗我们必须得拿下才是。”

“是弹药库的话，那我和老雷这种火系、雷系能力者就不参与了，干脆留下看家。”

“夏青兄妹可以前往，正好他们也需要一些磨砺。”

……

长桌前，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几天后的行动。郎华坐在椅子上，看着角落里趴在桌子上的杨晓晓，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前天夜里，走了个神。

回到基地那天，人们已经奔波多日，天还没黑就困顿无比，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一场。

夜里杨晓晓找到郎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教我用刀，我要报仇。”

“跟我学刀很苦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我还想学别的。”

“什么别的？”

那时的杨晓晓抬起头来，眼神中的冰冷霎时间刺了郎华一跳。那是杨晓晓第一次带给郎华陌生的感觉。他隐约感到——某个曾经在咖啡店里捧着热饮对她傻笑的姑娘……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沉默片刻，杨晓晓便回答说：

“学杀人。更快更狠地杀人，更隐蔽地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