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听见

“……这你都知道，谁告诉你的？”赫斯塔有些诧异斯黛拉的关系网，对于昨天下午在科维希克那里的奇遇，赫斯塔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然而仅仅过了一天，斯黛拉竟能得到消息。

“科维希克告诉我的呀。”斯黛拉笑起来，“看样子是真的？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吹牛呢！”

“你这两天进过城？”

“打电话呀！”斯黛拉道，“谁说非要见面才能聊天了？”

几人不约而同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和手，而后一道起身离开餐厅。在斯黛拉的追问下，赫斯塔谈起了昨天的一些细节，斯黛拉不无揶揄地谈起科维希克对赫斯塔的迷恋，赫斯塔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更懒得理会斯黛拉的玩笑。

“我前段时间还在担心你这个态度迟早要把他惹恼的，”斯黛拉道，“不过现在我觉得嘛，说不定你越是不拿他当回事，他就越是围着你转。”

赫斯塔瞥了斯黛拉一眼：“我下次要叮嘱他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外讲。”

“我早帮你叮嘱过了，”斯黛拉笑道，“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跟我辩解，说之所以跟我聊这个，还是看在我是你的人的份上——别的什么人他才不讲呢。看看，多贴心……不过我有点没搞明白，你既然对他完全没有意思，那他到底是怎么粘上你的？”

“我哪知道他这种人的脑子是怎么转的。”赫斯塔冷声道，尽管如此，斯黛拉的问题到底在她这里激起了一些涟漪。赫斯塔第一次开始思考科维希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谄媚，左思右想，赫斯塔断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斯黛拉，她瞪了斯黛拉一眼，“如果不是你让我当初给他留信，我看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呃——”司雷突然拉了拉赫斯塔后背的衣服。

“那是不可能的，”斯黛拉接着赫斯塔的话说了下去，答得斩钉截铁，“要不是看出他这人对你态度奇怪，我怎么会给你出主意让你留信？整件事真正的起点一定比这更早，我看啊，说不定——”

“住口吧，无聊死了。”赫斯塔出其不意地伸手，捏着斯黛拉的下颌生生关上了她的嘴，斯黛拉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还被口水呛得咳了起来。

“你也太绝情了！”斯黛拉道，“那句话怎么说来？多情总被无情恼——”

斯黛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赫斯塔抬起头，这层楼梯的尽头，克洛伊和她的朋友们站在那里。

年轻的女孩以一种近乎狂怒的目光盯着赫斯塔——显然，她刚才和斯黛拉的谈话已经尽数被克洛伊听去，并激起了她惊涛骇浪一般的诧异与憎恨。

尽管赫斯塔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但此刻她仍有一种被克洛伊抓住的感觉。赫斯塔悄然调整身体重心，因为此刻克洛伊看起来随时会朝她扑过来。

正当赫斯塔觉得克洛伊要试图开启一轮唇枪舌战的时候，克洛伊的鼻子忽然抽动了几下，然后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原本已经准备好应对的赫斯塔忽然变得无措起来，斯黛拉与司雷也同样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三个成年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呃……克洛伊，”赫斯塔伸出一只手，“呃，你……呃……”

克洛伊也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意外，她拼命地擦去眼泪，想让自己恢复镇定，然而这只是徒劳。克洛伊无疑是愤怒的，但在这一刻，她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伤感——她心底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心爱的科维希克是否知道，他所迷恋的赫斯塔，在谈论他的时候，态度竟如此轻蔑，如此不屑一顾？

对科维希克的感同身受暂时扑灭了一切的怒火，以至于在向赫斯塔讨回公道之前，她只能先为科维希克落泪。

“你……”克洛伊竭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你……坏透了……”

这些毫无杀伤力的话让克洛伊感到恼火，她本应拿出一千一万句刻薄话来贬损赫斯塔，叫她无地自容，叫她哑口无言，可是这会儿克洛伊什么也说不出来，更多的眼泪正向外汹涌而出，叫她觉得自己像个刚上战场就丢盔弃甲的逃兵。

克洛伊咬紧牙关，突然转身朝楼梯另一侧跑去。

“……你会遭报应的！我……我要把今天……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他！你等着罢！”

丢下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克洛伊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回返。吕其蓁最早反应过来，连忙追着克洛伊的背影而去，一边跑一边喊她的名字。

加荷多蕾则完全状况外，她既不明白克洛伊一开始在生什么气，这会儿又为什么哭着跑开，但吕其蓁既然追着克洛伊走了，她似乎也该追上去……

于是加荷多蕾有些尴尬地向赫斯塔三人挥了挥手，也跑开了。

楼梯上又安静下来。

赫斯塔两手撑着后腰，朝着克洛伊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她倒宁可这个姑娘刚才扑过来和她打一架，反正克洛伊看起来也不太会打人的样子……

但眼下这发展却真的让赫斯塔感到某种道德上的亏欠，虽然她还不太清楚克洛伊在哭什么，但终归是因为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一种欺负小女孩的莫名歉意让赫斯塔觉得心里怪怪的。

于是她转过身，瞪了斯黛拉一眼：“这下好了。”

“那我也不知道她在啊……”斯黛拉耸肩，“再说，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假话？不都是在分析嘛！”

“以后禁止你跟我讨论科维希克，”赫斯塔双臂比了个叉，“烦死了！”

……

农场的大路上此刻显得格外寂寥。

尽管警察们给出的要求是天黑以后不要出门，但从下午四点左右，大部分劳工就放下了自己的活计，早早地回了住所。

此刻，路面上除了每隔五十米一个的警察守夜，便再也看不见旁人活动。只有不时响起的犬吠和连续不断的虫鸣在黑暗中交错着，吵闹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