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二十九章 吃

镶嵌着多种宝石的银黑色三层首饰盒刚被拿出，摆放到茶几上，芙兰卡就突然毛骨悚然，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了奇异的变化。

成为“灾难魔女”后，她的灵性预感更强了。

卢米安左肩的脑袋转动，亚利斯塔.图铎那张脸孔正面朝前，望向了“旧日之盒”。

那精致的首饰盒猛地发出了吱嘎作响的声音，就像组成它的材料在无形的压力之下已不堪重负，行将碎裂。

芙兰卡感觉到的所有异常随之消失。

“‘旧日之盒’？”她好奇地询问起卢米安。

虽然她没参与过大阿卡那牌们的聚会和“0”级封印物的分配，但事前有被提醒过，一旦发生混战，需要远离哪些东西，“旧日之盒”就是其中之一。

卢米安点了下头，伸出右手，按到“旧日之盒”最上面，轻轻弹动着道：

“我感觉它和路德维希有缘，特意借过来一段时间。”

“有缘”是他在梦境都市里学到的词语，不过，这在成为废墟前的南北大陆已不算太少见，一方面，“卷毛狒狒研究会”的成员会不自觉地散播一些新词汇，另一方面，卢米安相信，来自蓬莱的“客人”绝不止哈里森一位，他们各自负责不同的事情，只是最后未产生什么效果。

和路德维希有缘？芙兰卡下意识就侧过脑袋，望向穿着儿童正装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叼着那块牛排，呆愣愣地看着“旧日之盒”，仿佛陷入了一场迷梦。

卢米安的右手下滑至银黑色首饰盒的第三层，微笑询问起路德维希：

“你能感应出这里面藏着什么吗？”

路德维希梦游般伸出手掌，按在了“旧日之盒”第三层的另外一侧。

几乎是同时，芙兰卡耳畔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咀嚼声、吞咽声和消化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内部啃食起她的血肉和骨骼。

那是从“旧日之盒”第三层深处传来的，也是从她心灵底部回荡开来的。

“是，是……”路德维希口中那块牛排啪地掉落到了地上。

这个小男孩的脸庞如同披在身上的床单，被“手脚”顶起了一个又一个“帐篷”。

他既渴望、崇拜，又恐惧、颤抖地说道：

“是，是‘原初饥饿’的力量！”

“原初饥饿”……“旧日支配者”之一……芙兰卡感觉周围的环境霍然变得幽暗和层叠，让某种充满恶意的注视隔离了开来。

她环顾了一圈，瞬间有所明悟：

自己等人已转移到了卢米安的神国，以避免“原初饥饿”借助刚才那些讨论带来的神秘学联系，影响保护区的稳定。

卢米安中间那颗脑袋保持着刚才的微笑，继续询问路德维希：

“如果我把这一层打开，会发生什么事情？”

路德维希触电一样缩回了手，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它可能，可能会立刻把周围的一切都吞进去，直接吃掉！也可能先从，先从我们的潜意识和心灵岛屿底部开始吃，吃掉感情，吃掉记忆，吃掉精神和意识，吃掉血肉，吃掉夜晚、白昼，吃掉好、坏、善、恶，吃掉秩序、灾难，一直到吃掉这个世界的部分规则，让它无法再维持稳定，让屏障失去根基……”

“果然，你们这条途径到了后期，会开始吃规则、概念、权柄，乃至象征。”卢米安满意地点了下中间那个脑袋。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路德维希，魔女低语般问道：

“你能吃掉盒子里藏着的这个危险吗？”

奇克的脸孔转到了正面，颇为感兴趣地等待着路德维希做出回答。

路德维希明显被吓到，脱口而出道：

“怎么能？”

他的意思似乎不是没办法做这件事情，而是不能去做：

那是反叛，那是亵渎！

卢米安未做回答，笑容不变地看着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陷入了沉默，时而露出怯懦的神色，时而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时而难掩心动，时而犹豫害怕。

他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丰富。

芙兰卡进入了看戏模式，等待着卢米安教唆点什么，路德维希表示点什么。

过了几秒，卢米安语速不快不慢地笑道：

“你们这条途径的核心是‘吃’和‘消化’，吃掉外界的那些并不是终点，吃掉规则、概念、权柄和象征也不是，吃掉自己，吃掉父亲，吃掉信仰的神灵，才是你们最终的宿命，最极致的饥饿。

“这也许就是祂让你们诞生的意义。”

“这，这会不会太极端了？”路德维希一脸接受过教育的清澈。

好小子，有点人性了啊……芙兰卡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要是选择“观众”途径，应该也能很好地扮演。

卢米安侧头看了右肩那颗脑袋上的简娜脸孔一眼，对路德维希笑道：

“确实很极端，我也不希望你被自己的神性自己的本能控制，做这么极端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吃掉盒子里隐藏的危险，而不是能不能吃掉‘原初饥饿’，当前情况下，尽量提升自己是最不错的选择。”

路德维希张了张嘴巴又闭了起来。

他神色变化了一阵，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吞咽唾液的声音。

主啊，你好香？芙兰卡在心里帮路德维希配起了台词。

又过了一阵，路德维希终于开口：

“现在还，还不能，得等我恢复到原本的层次，而且，还得有另一位伟大存在提供帮助。”

卢米安轻轻颔首道：

“只是吃，暂时存储起来，附加到自己身上，不消化和吸收，也需要‘旧日支配者’的帮助吗？”

“需要。”路德维希重重点头。

卢米安思索了几秒，重新露出了笑容：

“那就再等一等。”

他随即将持握“红祭司”唯一性的手臂之一和右侧新长出的美丽手掌之一伸到了路德维希的面前——当前情况下，“红祭司”唯一性虽然还保留着烧焦旗帜的形态，但已不会让目睹者失控疯狂，因为它是卢米安的一部分，是受到控制的，卢米安想让它展现出神性的影响就可以展现，不想让就不会。

“你想吃掉哪只？”卢米安笑着征询起路德维希的意见。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

“真的可以吃吗？”

芙兰卡眨了下眼睛，终于明白了卢米安想做什么：

他通过给路德维希吃自己部分躯体的办法，让路德维希获得他分离出来的序列2非凡特性，从而恢复原本的层次，摆脱“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封印。

——卢米安当前有额外多出三份序列2非凡特性，一份“天气术士”的，两份“灾难魔女”的。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教父啊。”卢米安含笑点头。

路德维希又吞了口唾液，左右看了看，犹豫了几秒道：

“我选它。”

他指的是卢米安左侧那条手臂，那有来自图铎“征服者”非凡特性的一份“天气术士”非凡特性。

“好。”卢米安抬高了对应的手臂。

路德维希凑了过去，嘎嘣咬起那只手掌。

燃烧着火焰的深红血液流淌中，令人牙酸和心悸的啃食声不断响起。

芙兰卡看得倒吸了口凉气，觉得卢米安有点太极端了，先把非凡特性分离出来再喂路德维希不好吗？

又不是办不到。

她将目光投向了卢米安左肩那颗脑袋上的图铎脸孔，发现祂表情隐有点痛苦，本能的痛苦。

对应的那份“天气术士”非凡特性属于亚利斯塔.图铎，让路德维希直接啃是一种报复？不过，你自己也会痛苦啊……芙兰卡突然有所猜测，一阵叹息。

很快，路德维希啃掉了卢米安那只手掌，只剩下裸露出来的光秃秃铁色腕骨和将它染上红色的燃烧血液。

路德维希缩回身体，用舌头舔掉了嘴边的鲜血，一副还想再吃点的模样。

他的脸皮，他身上的皮肤，已快要被撕开，里面即将有庞然大物膨胀而出。

“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封印无法再阻挡了。

就在这时，路德维希主动控制了自己，没去破坏那个封印层，维持着小男孩的模样。

卢米安笑了笑，转而对芙兰卡道：

“我之后会把多余的两份‘灾难魔女’非凡特性也分离出来，让身体更为平衡，呵呵，病教也需要‘0’级封印物，嗯，病教这个名字之后也要逐渐改掉。”

“好好好！”芙兰卡回答得非常快，似乎怕卢米安“反悔”。

虽然她知道卢米安这更多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谋划，但他愿意去想一想未来也是一件好事。

卢米安打量了路德维希几秒，笑着问道：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道：

“如果我没在末日时被吃掉的话，我想先做小孩，正常地长大，变老，完整地体验人类的一生，然后再做比较。”

卢米安“嗯”了一声，闲聊着问道：

“你现在回归天使层次了吧，序列名称叫什么？”

他断掉的手腕处血液和火焰交织，重新凝聚出了一只手掌。

路德维希思考了几秒道：

“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叫‘噬之天使’。”